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金主失忆了怎么办》by现世风流 文案: 伪包养,真暗恋。大写的甜。 李怀宇被顾思念包养了三年。 顾思念绝对是世上少有的好金主,虽然闷骚,但却体贴。 在包养的三年期满后,顾思念出了事故,失去了这三年关于来包养的记忆,只被人告知李怀宇是他的枕边人,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是恋人,便对李怀宇更加关爱体贴。 李怀宇不由得沦陷在顾思念的温柔中,内心却极度挣扎,不敢想起他们之间曾经的关系是多么肮脏…… Chapter1 李怀宇把最后一个菜端上饭桌,然后解下围裙端坐在桌前,安静地等待着。 这样的情景三年来每天都会出现,但过了今天,大概就再不会有了。李怀宇认真地扫视过这间房子的每一处,一切都那么熟悉,可自己从不属于这里。 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了李怀宇的沉思,他连忙起身走向门口,到了刚进门的高大男人身前,温声道:“回来了。”然后自然地伸手帮他脱下外套。 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眼眸深邃,刀凿斧刻般的面容英俊无比,但他神情冷漠,气场严肃而迫人,一看就很不好接近。不过他在看见李怀宇的时候整个人都温和了起来,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冷硬的神情柔和下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李怀宇帮他放好外套,又给他拉开椅子,倒上酒,替他准备好了一切,最后自己才坐回椅子上。李怀宇坐在对面向他展颜一笑,俊美的脸上一派温柔迷人之色,轻快道:“思念,多吃点。” “嗯。”顾思念认真地点点头,很给面子地每样菜都吃了很多。相比之下李怀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随意吃了几口,就默默地抬头注视着顾思念。 三年来他与这个男人朝夕相处,亲密无间,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同性情侣,可实际上他们之间不过是欲`望与金钱的交易,是为世人所不齿的。他被包养了三年,其间顾思念不光帮三年前的自己渡过了难关,而且后来也从没亏待过自己,在外人面前更是绝口不提保养这件事,给自己留足了面子,李怀宇真的很感激他。 但包养这两个字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平日里隐藏得极深,冷不丁就会跳出来扎他一下,刺痛带着羞耻与自卑狠狠袭向自己,让他不敢直视顾思念那狭长深邃的双眼。所以他一定要把这根刺拔掉,就算连皮带肉地拔掉后会留下深刻入骨的伤疤,也在所不惜。 好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包养三年期满,明天他就是自由身,也许只有到那时他才能重新抬起头来做人。 明亮而温暖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营造出一种温馨和谐的氛围。顾思念埋头吃饭,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更显得他五官立体而深刻,他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现在的他显得沉静又温和,全无平日的凌厉与漠然。 李怀宇看着顾思念,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酸涩的温情,如果他们能就这样平淡地度过一生该多好,可惜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平等,注定无法走下去。李怀宇定了定心神,强行压下心中的苦涩,尽力镇定道:“明天我就搬出去。” 顾思念的手一抖,刚夹起的菜就掉到了桌上,他猛地抬眼看向李怀宇,漆黑的眸中情绪翻涌,他薄薄的嘴唇微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李怀宇略显慌乱地垂眼,藏住了眼中的情绪,强自淡然地笑了笑,给顾思念夹了一筷子他最喜欢吃的菜,低着头柔声道:“快吃吧。”他平静地就像刚才那句话不曾说出口。 这下顾思念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黯然地低下头,将李怀宇刚夹给自己的菜放入口中,鲜美的菜在他口中生生有了苦涩的感觉,但他却舍不得咽下去,只希望他给自己的温柔能多回味一会儿。 这一顿饭吃得分外难熬,两人各有心思,却都不肯坦诚,沉默地吃完饭后气氛更显尴尬。不管李怀宇心里怎么纠结,他表面上永远一派云淡风轻的自持,他收拾饭桌的动作和往常一样随意,声音也很轻松:“今天我来收拾,你早点洗漱休息吧。” 顾思念像没听到一样,只是愣愣地看着李怀宇,他的面色依旧平淡漠然,眼神却分外复杂,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什么。李怀宇的心里也很乱,匆匆避开了顾思念的目光,所以没能察觉到他的异常,两人之间的沉默一直延续到睡觉的时候。 他们肩并肩躺在床上,触手可及对方温热的皮肤,但两颗心却如隔天堑。沉默在空气中酝酿发酵,压在心头让李怀宇有种窒息感。 李怀宇正纠结着想说些什么来打破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却猝不及防间被顾思念搂住了腰。高大的男人像孩子一样埋首在他脖颈间,结实的手臂紧紧搭在李怀宇的腰上,带着不容忽视的强硬力度。 李怀宇心中一动,顺从地反手搂住了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顾思念已经完全没有了刚被包养时的抵触,反而逐渐从彼此亲密的触碰与抚慰中获得了安全感与幸福感,更在心理上对他有了很大的依恋之情。所以当他心心念念的包养期限到来之时,他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但不管怎么样,这段关系必须结束。李怀宇不想思考没有顾思念在身边后他会不会不舍与想念,他只想快些摆脱那个束缚了自己三年,更践踏了自己尊严的合约。李怀宇本以为顾思念会趁合约到期前再与自己缠绵一番,但没想到他真的只是紧紧地抱住自己过了一晚上。 李怀宇安静地靠在顾思念的怀里,熟悉而沉闷的心跳声响在耳边,让他无比安心,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顾思念直到听见怀中人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后才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注视着他,黑亮的眸中闪烁着很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凝为一声不舍的叹息消散在沉寂的黑暗中。 第二天李怀宇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顾思念的身影,他挠挠头发,微愣地看着身旁的空位,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本来想再跟他好好道个别的。 李怀宇利落地起床洗漱,很快就找来人帮忙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三个月前就找好的一座公寓里,直到身处陌生而冷清的公寓,李怀宇才有了重新生活的实感。 他这一整天都奔波于公寓和公司之间,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傍晚才稍微闲下来。李怀宇靠在办公椅上,皱着眉按按额头,英俊温和的脸上满是疲色,他正想小憩一会儿,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李怀宇微叹了口气,连忙坐直身体,朗声道:“请进。” 他的助理王成玘推门走了进来,礼貌道:“经理,这份合同需要您签一下名……” “好。”李怀宇对他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文件,正要拿笔签名,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李怀宇火速签好了名,再掏出手机,但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犹豫一番还是接了起来,他的声音是客气的疏离:“你好。”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语气十分急躁:“李怀宇!你快来医院!” “怎么了?”听对方提到医院之后李怀宇的心跳蓦然加快。打来电话的是顾思念最好的朋友,名叫宋如璋,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顾思念,他打电话来让自己去医院,不会是顾思念出了什么事吧? 接下来宋如璋的一句话证实了他的预感,顿时让他两眼发黑:“顾思念出事了,快来!” Chapter2 李怀宇的大脑一片空白,也顾不上再问宋如璋详细的事情,扔下合同就往外跑。助理王成玘推推眼镜,他第一次见自己的老板如此慌张,不免有些疑惑,但他很知趣地什么都没问,反而细心地给他递了外套。 “谢谢。”李怀宇扯了扯嘴角,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吩咐道,“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好,路上小心。”王成玘点点头,俊雅清秀的脸上是温和又安抚的笑意。 李怀宇往医院赶的时候心如乱麻,他不敢多想万一顾思念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会怎么样。细密的藤蔓幽幽地缠缚上自己的心脏,对顾思念的担忧如毒液一般渗透占据了自己的心,带来深重的钝痛与麻痹感,让终于站在病房门外的李怀宇因恐惧而踯躅不前。 他的脸色分外苍白,向来平和温柔的脸上满是焦虑不安,他深呼吸几次,微微按了按额角,终于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病房的大门几乎是立刻就被人用力拉开了,一个身材高大长相英俊的年轻人出现在了李怀宇眼前,这个年轻人眉目张扬,气质洒脱又有些狂傲,现在见到李怀宇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低声道:“你终于来了。” 他将李怀宇引到了病床前,轻声安慰道:“医生说已经没有大碍了,我怕你会不想来,所以故意在电话里说得严重了一点……”他说着就有些心虚,挠挠头不敢直视李怀宇的眼睛。 李怀宇听到顾思念已经没有危险了,整个人才从紧绷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他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心里全是劫后余生般的喜悦与庆幸,哪里还顾得上去责怪宋如璋,只是喃喃道:“我怎么会不想来呢……” 其实宋如璋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是除了他们本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他们包养关系的人,身为顾思念最好的朋友,他自然知道这两个人的包养期限在昨天到了,李怀宇已经不欠顾思念的了,他要是想彻底摆脱屈辱的过去,自此不再见顾思念也是有可能的。 李怀宇却没有宋如璋想得那么多,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关心顾思念。他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细细用目光描摹那张熟悉的俊脸。顾思念的头上缠了一圈绷带,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口,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李怀宇越看越心疼,皱着眉询问宋如璋:“他是怎么伤到的?” 一提起这个宋如璋就一脸狂躁怒色,他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想要消消气,却被李怀宇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医院里不能抽烟,他赶紧把烟收回去,低着头闷声道:“被人打了。” “什么?”李怀宇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声音都不由得抬高了。 “我到他公司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袭击了,我忙着把他送来医院,让别人去查了。”宋如璋没骨头似的倚在门边,若有所思道。 李怀宇本想跟宋如璋说声谢谢,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现在跟顾思念没有任何关系了,着实没有立场去说那种话。李怀宇又跟宋如璋问了一些细节,再反复跟医生确认了顾思念没什么大问题,就犹豫道:“我公司里还有事,就先走了。”他不是不想守在这里等顾思念醒来,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思念。现在包养期限已到,他再自动出现在顾思念面前,不知道会不会被当做是倒贴…… 宋如璋一听到他要走就立刻站直了身体,急道:“你别走啊!他醒了之后肯定想见你。” “我真的忙,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吧。”李怀宇客套地笑笑,随意敷衍几句就要离开。 宋如璋一把拉住他,满脸的纠结,支吾半晌才弱弱道:“你再呆一会儿……” 但李怀宇坚持要走,宋如璋也拦不住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远。宋如璋长叹一声,晃荡到顾思念的床边,恨铁不成钢道:“你个蠢货,三年了都没能搞定他,现在又被人敲了脑袋,我看你这辈子都追不到他了。” 但顾思念仍然在昏迷,自然听不到好友的吐槽,宋如璋也只能认命地继续照顾这个伤残人士。 李怀宇回到公司后一直心不在焉,总是难免去担心顾思念的病情,他好几次拿起手机想问问宋如璋顾思念醒了没有,纠结半晌却还是没敢问。王成玘看着自家上司无数次走神,就贴心道:“不如您今天先休息一下,剩下的事都很琐碎,我来处理就好。” “啊?”李怀宇猛然回神,略微窘迫地干笑两声,“不用不用。” 他强迫自己把心神投注在工作上,为了让自己没有机会去想顾思念,他今天一直工作到很晚,连带着王成玘也陪他熬夜工作。 王成玘刚从名牌大学毕业,虽然还缺少点工作经验,但业务能力非常强,进公司以来帮了李怀宇很多。他不光相貌堂堂,性格也温润儒雅,为人处世得体而有修养,李怀宇早看出他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在着重培养他。李怀宇终于批改完了最后一份文件,皱着眉头伸了个懒腰,然后对王成玘抱歉道:“今天麻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王成玘温和地笑笑:“应该的。” 李怀宇正打算收拾一下就回家,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他心里一颤。他立刻掏出手机,却在看到来电人之后愣了一下,微顿一会儿后他还是接了起来,温声道:“阿姨,有事吗?” “小宇!”电话里传来一道成熟优雅的女声,但语气急躁而惶然,“你能快点来医院吗?思念他……他好像傻了呀!” “什么?”李怀宇今天受到了太多的惊吓,脑子都快转不过弯来了,他温声安慰道,“阿姨您先别急,我马上赶过去。” 李怀宇立刻把先前不再见顾思念的决定抛到了脑后,火急火燎地再次赶去了医院。打来电话的是顾思念的妈妈,一位干练的事业女性,常年忙工作,很少与儿子相处。但顾思念跟她一点都不生疏,因为她是一位十分通情达理的妈妈,连儿子找一个男性恋人都很支持。她不知道顾思念和李怀宇之间的交易,只以为他们是真正的恋人,所以一直对李怀宇很好,更是很关心他们的感情状况。 该怎么告诉阿姨他们已经分开了呢……李怀宇一路上都在纠结。包养这件事顾思念是绝对不想让他妈妈知道的,李怀宇自己更是没脸去提起,大概也只能推脱是性格不合分手了吧。 这次李怀宇一推开病房的门,就不期然对上一双熟悉的深邃眼眸。顾思念半靠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而虚弱,他一听到动静就立刻向门口看去,他与李怀宇对视了一会儿,眼神有些莫名的慌乱,他微微垂眸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总不由得偷偷抬眼望向李怀宇,发现对方一直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耳朵都红了。 李怀宇觉得顾思念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快步走上前柔声问道:“怎么样了?头还疼吗?” 顾思念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平静漠然,只是他眼神太过慌乱无措,暴露了很多情绪,他微微张嘴像是要回答李怀宇,却突然被一道女声打断了话头。 “小宇,你终于来了!”一名身材高挑的中年女性激动地拉住了李怀宇的手,她面容姣美,而且保养得很好,气质高贵而优雅,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思念失忆了,这可怎么办呀?!” “失忆了?!”李怀宇心头一震,惊讶地看向顾思念,“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不全是……”站在一旁的宋如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刚才问他了,发现他把这三年多的事全忘了,最新的记忆就是自己昨天刚大学毕业。” “那他……不认识我了吧?”李怀宇愣愣道,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明明他是最想抹去这三年的经历的,可现在顾思念把这些都忘了,他又有点微妙的不甘心。 这三年的纷纷扰扰,耳鬓厮磨,不管其中有多少逢场作戏,都好像是他这一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段经历,一切都因顾思念变得与众不同。可现在所有两个人的温情都变成了他一人的回忆,李怀宇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只剩凄然与怅惘。 不过这样也好,包养而已,没什么可怀念的。李怀宇苦涩地想道。 “哎呀,怎么会呢?”顾思念的妈妈殷婷连忙安抚李怀宇,然后又转头对顾思念道,“思念,你忘了没关系,妈妈告诉你,你已经跟小宇在一起三年了,开心吗?”殷婷拉着自己儿子的手兴奋道,语气里是满满的欣慰。 但站在一边的李怀宇却觉得很尴尬,他是在顾思念工作以后才认识的他,如果顾思念现在只记得大学毕业以前的事,那他应该是不记得自己了,现在突然被告知自己是他相恋三年的“男友”,他会很难以接受的吧? 出人意料的是顾思念闻言眼睛瞬间亮了,透出明显的喜悦,连向来冷硬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显出些温柔的神色,他低声认真道:“开心。” 殷婷欣慰地笑了笑,柔声哄道:“最近公司的事就不要管了,好好养病,多跟小宇在一起呆着,肯定很快就能恢复记忆了。” “对对对!”宋如璋出声附和,又对李怀宇眨眨眼,悄悄示意他先过了殷婷那一关,“阿姨您就放心吧,有李怀宇在,思念他不会有事的。” 李怀宇从顾思念说出“开心”的那一刻就懵了,他不知道顾思念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接受一个陌生男人是自己相处三年的恋人。但他还是很快定了心神,笑着应下了殷婷所有的嘱咐。 顾思念很快就有些精神不济,殷婷赶紧让他先休息,然后示意宋如璋和李怀宇去外边说话。他们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殷婷拉着李怀宇的手低声安慰:“小宇,你不要伤心,更不要生气,不管思念还记得多少,他都是爱你的。” 宋如璋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放心吧阿姨,我不生气,我会好好照顾思念的。”李怀宇笑道。殷婷不知道自己跟了顾思念三年是被包养了,更不知道昨天他们就分道扬镳了,只当他们还很恩爱,便放心把儿子托付给了李怀宇。李怀宇怎么也不忍心在这个顾思念受伤的当口告诉殷婷他们已经一刀两断了,也只能答应她会好好陪着顾思念。 殷婷还有急事要出国,所以她又悉心叮嘱了李怀宇和宋如璋几句,就匆匆走了,最后只剩李怀宇和宋如璋沉默地站在医院的走廊上。 宋如璋又掏出一根烟,左右查探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人在,就犹豫地想要抽一口,但他望了望不远处紧闭的病房门,想想自己那被一榔头打回三年前的可怜兄弟,还是叹了口气没点上。 李怀宇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问道:“你应该知道……我和顾思念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吧?” “知道啊。”宋如璋懒懒道。 “我不应该再出现的,正好他什么都忘了……” “哎呀你们这两个人真是……”宋如璋哭笑不得地捂脸,“这样,算我求你了。你看啊,殷阿姨出国了,短时间内回不来,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忙着找对象,实在没空照顾他,你就当可怜可怜他,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帮忙照顾一下嘛!”宋如璋死皮赖脸地恳求道。 “我……”李怀宇为难地想要说些什么。 “好了好了!”宋如璋打断了他的推辞,坚持道,“你要真想跟他彻底断了,好歹也等他恢复记忆吧?他现在什么都忘了,就知道你是他男朋友,你要是把真相告诉他,万一他再伤心至极病情恶化呢?” 李怀宇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答应了。 宋如璋一脸欣慰,立刻拍拍屁股走人,再不想看他那倒霉兄弟一眼。而当李怀宇再次握上病房门的把手时,有种绕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自己的命运的感觉。 Chapter3 李怀宇一进病房就感受到了顾思念灼热的目光,一时间他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顾思念失忆后变化很大,虽然面容依旧冷淡肃然,气场也十分迫人,但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再不像从前那样会隐藏情绪,而是暴露了他的很多感情与心理。比如现在,李怀宇第一次在顾思念的眼中感受到这么热烈的爱意与期待。 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李怀宇还是强自镇定地微笑一下,坐到了他身边,温柔道:“不是让你先休息吗?累不累?” “不累。”顾思念轻声道,他的眼神一直没离开李怀宇。 李怀宇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顾思念的眼睛,他正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就听见顾思念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李怀宇怔愣了一瞬,然后从善如流道:“当然。” “那……”顾思念黑亮的眸中有明显的忐忑与期待,“这三年,我有好好待你吗?” 李怀宇心中的一根弦被这句话轻轻地撩拨了,回音震荡在胸膛,再不能平静。他深深地看着顾思念那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胸中膨胀发烫的感情汹涌着要随眼泪一起宣泄出来,为了避免失态他赶紧移开了目光,双眼没有焦距地看向地面,纵然他已经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出口的声音还是有些细微的颤抖:“好。” 顾思念真的对自己很好,是这三年他在世上唯一的依靠。可惜他们之间……不像现在的顾思念想象的那样美好纯粹。这也正是他总想忘掉这三年,却又总舍不得的原因。 顾思念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异常,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一把抓住李怀宇的手,慌乱道:“你怎么了?” “没事。”李怀宇很快就压下心中汹涌的情感,调整好了自己。他很自然地反手回握了顾思念的手,还轻轻捏了一下以作安慰。可顾思念却被他的回应吓了一跳,他刚才一时冲动握住了李怀宇的手,现在人家回应自己又被吓得不轻,手一抖差点抽手回来。李怀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好笑地问道:“你怕什么?”顾思念这纯情的反应真是把他惊到了。 “我没怕。”顾思念冷着脸做出了回答,但眼神中还有一丝慌乱没来得及藏起。他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紧紧地握着李怀宇的手,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李怀宇看着这样陌生但分外可爱的顾思念也忍俊不禁,把之前的忧虑伤感也暂时抛下了,柔声哄道:“乖,快睡吧。” “嗯。”顾思念听话地躺下了,但拉着李怀宇的手还是没舍得放开。他犹豫半晌,支吾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李怀宇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别扭与不舍,就轻声安慰道:“我等你睡着再走。” “好。”顾思念轻轻勾唇,向来冷肃的脸现出些温柔笑意。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急道,“现在太晚了,我找人送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李怀宇笑着帮他盖好被子。 “那……”顾思念皱眉纠结道,“你现在就走吧,早点回去,不然太晚了。” “没关系。”李怀宇哭笑不得地安慰他,“你快点睡着就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嗯。”顾思念轻声应下了,一双好看的眸中满是温柔喜悦,全部倾注在李怀宇身上。 李怀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跳都快了好多,他低下头避开顾思念的眼神,低声道:“别看我了,快睡。” 顾思念又听话地闭上了眼。 李怀宇果然一直等到顾思念睡熟,才慢慢地抽出被顾思念紧紧握住的手,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他站在清冷的大街上,微凉的夜风拂过他的衣摆,也让他微微发热的头脑和心脏慢慢冷却了下来。现在的顾思念和以前太不同了,不再那么冷静自持,也不太会隐藏情绪,满足与开心都表现在一双好看的眼睛里。他太过好懂,反倒让李怀宇觉得更难以招架。 李怀宇无力地叹了口气,他现在也只能期望顾思念能尽快恢复记忆,然后再跟殷阿姨讲明他们分手了,这样两人就真的不会再有交集了。李怀宇步履匆匆,强行忽略了心底那一丝留恋之情。 第二天一早李怀宇就醒了,他本想去医院再看看顾思念,但当他扫视过这个陌生而冷清的公寓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跟顾思念已经结束了。李怀宇沉默地垂眼,思索良久,还是逃避一般地去了公司。 顾思念从醒来开始就一直在等李怀宇,可左等右等,却在下午等到了宋如璋。 宋如璋一身休闲的西装勾勒出他挺拔颀长的身材,他的头发略微凌乱,散落在额前有种不羁自然的美感。他悠闲地晃荡到顾思念的病床前,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随意问道:“这最好的VIP病房还可以吧?” 一听到开门声顾思念就惊喜地向门口望去,可看到是宋如璋他又失望地移开了视线,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这两个人虽然性格差别很大,但从初中起就是最好的朋友,所以顾思念失去了近三年的记忆,却没有忘记宋如璋。 宋如璋见他怏怏地半靠在床上,也不答话,就调笑道:“怎么了?你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把多年的男神追到手,而且都谈了三年的恋爱了,还不高兴啊?” “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三年了吗?”顾思念不知为什么,明明所有人都说他们是一对,连李怀宇自己也承认了,而且他又对自己那么温柔体贴,可自己就是有种强烈的不安和不真实感。 其实宋如璋是知道他们的包养关系的,但一想到顾思念辛苦暗恋李怀宇那么多年,又想到医生说的“让患者保持愉快的心情”,他就拿出了自己骗好看的小姑娘小伙子的时候的扯淡功力,面不改色地撒谎:“当然啦,你们可恩爱了,你自己难道没有感受到李怀宇对你的好吗?” “有。但是……”顾思念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宋如璋身体一僵,默默在心里吐槽道,你他妈还敢问我!你当初要是跟我商量一下也不至于阴差阳错地把告白说成包养宣言了!宋如璋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痛揍顾思念的冲动,于是他赶紧把目光移到了顾思念脑袋上的那圈绷带上,默念几句他是病人,这才强行扯了扯嘴角说道:“就那么在一起了呗,详细的你问李怀宇去。”宋如璋决定把锅甩给李怀宇,让他自己编去吧。 为了让顾思念更开心,宋如璋开始满嘴跑火车:“思念啊我跟你说,你可牛.逼了,当初还是李怀宇追的你呢!” “你在骗我吧?”顾思念眯了眯眼,神色不善地看向宋如璋。 宋如璋有点心虚,但还是强撑着肯定道:“肯定没有,我从来不骗人。李怀宇追了你好长时间呢!” 顾思念微微摇头,轻笑道:“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要有自信啊!”宋如璋恨铁不成钢道。 “我不是对自己没自信。”顾思念的脸莫名有点红,他无奈解释道,“只是……如果他真的追我,我肯定立刻就答应了,不可能让他追很久的。” “……你能有点出息吗?” 宋如璋无力扶额,他见谎言被拆穿就立刻从善如流道:“好吧,我刚才是瞎说的,但你们在一起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那……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来看我。”顾思念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宋如璋眼神闪躲,心虚道:“他……今天有事。” “什么事?” “大事。” “什么大事?” “……行啦我帮你问问他!”宋如璋被逼急了,气得翻了个白眼,拿上手机就去走廊打电话了。宋如璋心里也没底,他能理解李怀宇那种急切地想要摆脱过去的心情,但他也实在不忍心看到顾思念求而不得的痛苦。手机里的忙音响了很久,宋如璋的心情也不平静,直到最终电话被接起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喂?你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而礼貌。 “那个……怀宇,你来看看思念吧?”宋如璋忐忑地开口。 “我今天很忙,再说吧。” “别啊,他一直在等你呢。”宋如璋的声音惨兮兮的。 电话那头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李怀宇再开口时声音也很慌乱:“我现在有点事,一会儿再说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宋如璋“哎哎”两声,看着显示已经被挂断的手机一脸懵然,良久才愣愣地往回走。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顾思念期待的目光,顿时心软地把“他来不了”这句话吞了下去,宋如璋思索一会儿就做了个决定,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安慰道:“他在忙,我现在去帮他处理事务,这样他就能来看你了。” 宋如璋觉得顾思念今天要是见不到李怀宇是睡不着觉的,所以他怎么样都得把李怀宇拉到医院。 顾思念明显有点开心,感激道:“谢谢。” “您可别谢我。”宋如璋郁闷道,“病人就是祖宗。” Chapter04 宋如璋紧赶慢赶地开车去了李怀宇就职的公司,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对公司里上来询问他身份的人都没有好脸色,把自己宋家少爷的名头一亮,就大摇大摆地去了李怀宇的办公室,而且愣是没人敢拦。 可惜李怀宇的办公室里并没有人,秘书说他正在开会,宋如璋就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办公室的软沙发上等着,不时还有人特别有眼色地给他冲一杯咖啡。 宋如璋悠闲地坐着喝咖啡,等了没一会儿就听见一个陌生但清冷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先生,请问您找我们经理有什么事吗?” 宋如璋头也没回,啜了一口咖啡,慵懒道:“李怀宇叫你来打发我啊?” “怎么会呢。”即使宋如璋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脸,王成玘也依旧得体礼貌地微笑着,“李经理让我照顾好宋先生,他一散会就马上来见您。” 宋如璋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宋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王成玘客气道。 宋如璋顿时来劲了,打算颐气指使一番,就回过头傲气道:“我要你……”可他一回头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助理出了神。 王成玘不光业务能力出众,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看。他身材挺拔修长,一身正装更是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年轻的助理皮肤很白,挺鼻薄唇,有一双狭长好看的凤眼,再配上一副金丝眼镜和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整个人都有种贵族精英的气质。 宋如璋的家世好,从小就千恩万宠,长大后什么美人没见过,但他真的头一次见这种气场强大又斯文柔和的人,听上去矛盾至极,但就是完美融合了不同的气质,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 王成玘见他诡异地愣住了,就微笑着提醒道:“宋先生?” 宋如璋这才猛地回神,然后他再也端不起先前傲然放纵的架子,连忙站起身来握住王成玘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他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转了话头:“我想要你……跟我聊聊天。”完全被美色折服的宋如璋顿时把自己来的目的抛到了脑后。 王成玘对他略显唐突的行为报以一笑,面上不显丝毫的不悦,只是找机会巧妙而礼貌地将手抽了回来,恭声道:“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宋如璋两眼放光。他向来游戏人间,身边也从不缺少情人,但第一次遇见这种让他有强烈的征服欲`望的人。 “王成玘。” “我叫宋如璋。”宋如璋勾唇一笑,轻佻道,“我们真有缘,你是玘我是璋,名字里都带玉啊。” 王成玘俊美的面上露出一个教科书般的得体有礼的微笑:“我的荣幸。” “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吧。”宋如璋朝他眨眨眼睛,主动出击。 “不好意思,我今晚有工作,多谢宋先生好意。”王成玘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李怀宇这么没人性?大晚上还要你工作。”宋如璋皱眉抱怨道。 “我哪里没人性?”李怀宇清朗磁性的声音突然在宋如璋背后响起,让刚说过他坏话的宋如璋一个激灵。李怀宇也不介意,温和地笑问:“找我什么事?”李怀宇心里清楚他是为了顾思念而来,但还是明知故问道,同时心里不停地在纠结该怎么办。 谁知宋如璋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道:“没找你。”他现在只想跟王成玘多交流下感情。 “???”李怀宇和王成玘都不由得神色微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那我先去忙了,你随意。”李怀宇正愁着怎样糊弄他,现在这个情况恰好合他心意。 “哎不对!”宋如璋终于反应过来,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了李怀宇面前,“有事有事……我找你有事!” 李怀宇轻轻揉了揉眉心,无奈失笑道:“快说。” “你怎么回事啊?”宋如璋埋怨道,“还不去看看思念。” “我……” “别再说你忙了!”宋如璋烦躁地打断了他的托辞,他一把勾住李怀宇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怀宇啊,我求求你了,去看看思念吧,他一直在等你。” 李怀宇呼吸一滞,觉得有一双大手将他一颗心猛地托了起来,还重重地捏了两下,让他有种强烈的窒息感。他沉默良久,突然咬牙道:“你当初就应该告诉他真相。” 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有牵扯了,自己也不必陷入如此纠结。 宋如璋重重叹了口气,知道他又在跟自己过不去了,就勾住他的脖子晃了晃,安慰道:“想什么呢?他要是知道了真相说不定就气得跳楼了。”宋如璋说的是心里话,如果现在的顾思念知道自己三年前让他和李怀宇的关系变成了包养,肯定会气得想打死自己的。 “其实吧……”宋如璋低声为难道,“思念他有些事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事?”李怀宇心中一动。 “他不让我说嘛!”宋如璋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就想自己跟你说。” “不管是什么事,他现在都忘了吧。”李怀宇有些怅然,垂眸闷声道。 “他一定会想起来的。”宋如璋坚定道,“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你就陪陪他吧,你不知道他昨天有多开心,就因为被告知你们是恋人。” 李怀宇闻言又想起了什么,疑惑问道:“对了,思念他……三年前就认识我吗?”如果他现在只记得大学毕业之前的事,那他应该是不认识自己的,又怎么会对他们是恋人的事实感到开心呢? 宋如璋眼神乱飘,装傻道:“认识吗?我不知道啊。”但他纠结半晌还是憋不住偷偷道:“等思念恢复记忆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李怀宇眨眨眼,隐约明白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他沉吟一番,才下定决心地点点头:“好吧,我等。” “别等啦!”宋如璋故意曲解了李怀宇话中的含义,急声催促道,“现在就去看看思念。” “嗯。”李怀宇总算松口答应了,他转头对一直等在一旁的王成玘抱歉道,“成玘,我出去一趟,麻烦你帮我……” “等会儿!”宋如璋眼睛一瞪,不满道,“你别让成玘干太多事啊,我晚上还想请他吃饭呢!” 李怀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安排的事工作时间内绝对可以干完,不会占用成玘的私人时间。” “那就好,你快走吧。”宋如璋反客为主,大喇喇地坐在李怀宇的办公椅上催促道。 李怀宇无奈地摇摇头,抓起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赶,顺便悄声吩咐王成玘:“早点把他打发走。” 王成玘微笑地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怀宇若有所思地往医院赶去,看来三年前顾思念就认识自己了,而且应该对自己有好感,但他为什么完全没印象之前见过顾思念呢? 李怀宇一边沉思一边赶到了医院,当他微笑着出现在病房中时,顾思念的的眼睛顿时亮了,冷淡苍白的面容上有明显的喜色,看起来气色都好了一点。 “你来了。”顾思念立刻撑着胳膊想要从床上坐起,漆黑深邃的眸中满是深情和笑意。 “小心。”李怀宇快步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又立起枕头给他垫在身后,这才在他床边坐定。 “你今天很忙吗?我会不会打扰你?”顾思念心里有些不安,犹豫地问道。 “不会。”李怀宇温柔安抚地笑笑,他看到旁边的桌上放着别人送来的苹果,就拿起一个温声道,“我帮你削个苹果。” “不用。”顾思念一把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拿刀太危险了。” 李怀宇闻言怔愣了一瞬,然后他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轻声道:“那我给你剥个橘子。”李怀宇低头看着手里黄澄澄的橘子,沉默地慢慢剥开。他回想起顾思念确实从来都没让他摆弄过刀具,连家里的卫生和做饭都是他一手包办的,没让李怀宇动过一次手。 不光如此,自己在这三年里也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被包养的情人。顾思念在性`事上从没勉强过李怀宇,基本上都是情到浓处自然而然的结合,有几次甚至是李怀宇觉得过意不去而主动献身的。而且李怀宇的事业心很重,经常忙得不着家,顾思念也从没对此表达过不满,甚至还会去他的公司给他送饭。 三年里顾思念所有的温柔与爱意,在当时李怀宇的眼中都不免因包养关系而蒙上一层阴霾,更多的会让他觉得受之有愧和诚惶诚恐。现在细细想来,顾思念真的对他太好了,已经远远超出了金主的概念,而像一个真正的温柔恋人。 李怀宇越想越慌乱,拿橘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他微微抬眼,探究地看向顾思念,却不期然沉溺在他温柔醉人的深邃双眸中。 Chapter05 顾思念是个很沉默冷淡的男人,一张英俊的面容也从来都不苟言笑,但他似乎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李怀宇,这让他在面对李怀宇时都不像自己了。从前李怀宇感受到的多是顾思念隐忍而不动声色的爱,现在却能直观而强烈地看到顾思念的依恋与温柔。 李怀宇早就发现顾思念失忆后不再那么会隐藏情绪了,总是热烈地注视着自己,而到现在李怀宇都没有习惯,往往不敢与顾思念对视。 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气氛却意外的很温馨。李怀宇一直在病房里陪他到晚上,其间给顾思念各种倒水洗水果,生怕他渴了饿了,顾思念也从不拒绝他的好意,给什么吃什么。后来医生来给顾思念换药,看到满桌的水果皮吓了一跳,立刻严厉道:“不能吃这么多啊!” “啊?”李怀宇惊了一瞬,像小孩子做错事被发现一样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对医生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注意的!”李怀宇满心满眼地想要照顾顾思念,想对他好,却忘记他受伤后不能乱吃东西。 顾思念拉住李怀宇垂在身边的手,安抚地捏了一下,温声道:“没事。” 医生眼睛一瞪,正想给他科普一下不忌口的危害,却不期然被顾思念凉凉的眼神扫过,想说的话顿时哽在喉咙里。末了他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再提醒了一遍:“不要乱吃东西。” “嗯嗯,我会注意的。”李怀宇感激地笑笑,亲自将医生送出门外才又回到顾思念身边。 顾思念立刻又握住了李怀宇的手,还撒娇一样地摇了摇,轻声道:“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李怀宇不由得失笑,“医生是为了你好,我们得好好谢谢他。” “他不应该对你那么凶。”顾思念一边把玩李怀宇修长白.皙的手指一边低头闷声道。一觉醒来知道思恋多年的李怀宇早就成了自己的恋人,已经让他欣喜若狂又害怕失去,他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全心全意地对他好,更看不得别人对李怀宇说一句重话。 李怀宇哑然失笑的同时,心里像是被塞满了绒绒的棉絮,蓬松又温暖,鼓胀了自己整个胸膛,最终所有温柔都化为亲密的话语:“我没关系,倒是你,不要总对医生冷着脸,刚才都吓到医生了。” “好。”面对李怀宇的时候顾思念从来不会面色冷寒,说话时都带着暗藏的温柔笑意。 李怀宇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发,又看到时间不早了,就温声哄道:“你该睡觉了。” 顾思念顺从地被李怀宇扶着躺下了,李怀宇起身关上灯,就又像昨晚一样握着顾思念的手陪在他身边,打算等他睡熟了再走。 “晚安。”顾思念那深邃的黑眸在幽静的房间里如星辰般神采暗蕴,轻而易举地夺去了李怀宇全部的心神。李怀宇耳边是顾思念低沉性`感的声音,眼中还能隐约看到他英气俊美的面容,在这样朦胧安谧的情况下,李怀宇突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不自觉地握紧了顾思念的手,然后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顾思念柔软好看的薄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双唇相抵间李怀宇缓缓吐息,柔声道:“晚安。” 这个吻轻柔而小心,却含有足够的爱意与温柔,让顾思念心神大震,瞪大眼睛愣愣地躺着,僵直着身体生怕惊动了李怀宇。他下意识地想要这个吻更加深入和亲密,却踌躇着不敢有所动作。 很快李怀宇就直起了身体,他自己的脸也很红,幸亏在黑暗中看不出端倪,也幸亏顾思念听不见他狂跳的心声。李怀宇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好了,快睡吧。” 顾思念深深地看他一眼,良久才安静地闭目休息,不多时就呼吸匀称地进入了梦乡。李怀宇看他睡着了,才小心地松开他的手,慢慢退出了病房。 等李怀宇走远后,本该睡着的顾思念突然睁开了双眼,他回味一般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唇,怔愣半晌后猛地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脸红心跳。 明明是为了哄他睡觉,但这个晚安吻反而让顾思念心神大乱,情动不已,辗转反侧大半夜都无法入眠。 李怀宇心情极好,哼着歌走出了医院,开车前他拿起手机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他为了好好陪伴顾思念,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现在才发现有十几条未接来电,无一例外都是来自宋如璋。现在已经将近十点了,距宋如璋最后一次给他打电话过去了挺长时间,李怀宇赶紧拨号给他回电。 “喂。”忙音响了很久宋如璋才接起电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有什么急事吗?”李怀宇紧张地问道。 “已经没事了……”宋如璋拖长了声音郁闷道。 “……”李怀宇一时间有些尴尬,他觉得很愧疚,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一直举着手机静等宋如璋开口。 “哎……”宋如璋叹了口气,懒懒道,“怀宇,你那个小助理喜欢什么啊?” “小助理?”李怀宇皱眉反问道,“你说成玘吗?” “对对对,就那个小帅哥!” “你想干嘛?”李怀宇有种不好的预感。 “追他啊!”宋如璋大方地承认。 “……” “不过他真是软硬不吃啊,我磨了好久都没能请他出来吃顿晚饭,他非要回家。真是的,家有什么好回的啊?他都没有夜生活吗?!……”宋如璋不停地抱怨。 “那你给我打电话是为了什么?”李怀宇无奈道。 “您面子大,我想让你帮我劝劝他,我好请他吃饭啊~”宋如璋觉得李怀宇毕竟是老板,有他开口的话王成玘可能不会拒绝。 你以为我拉皮条的吗?李怀宇冷着脸在心里吐槽道。 “这是你们俩的事,我不好插手的。”李怀宇客气礼貌地婉拒道。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宋如璋的风流韵事,觉得这位宋少爷现在也就是一时兴起,自然不会帮着他把王成玘拉入火坑,不光如此,他还得好好提点一下王成玘,让他自己心中有数。 “哎呀你帮帮我嘛!”宋如璋撒起娇来毫不含糊。 可惜李怀宇不吃他那套,他神色不动,温声道:“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然后就利落地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宋如璋“喂喂”两声,发现李怀宇真的挂断了电话后烦躁地挠了挠头,气得想咬人。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随手接起后没好气地问道:“干嘛?” 打来电话的人声音低沉而粗哑,透过电话回荡在黑夜中犹如鬼魅:“宋少爷,您吩咐我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哦?”宋如璋顿时有了精神,蹭地坐直身体催促道,“快说快说。” “王成玘一年前刚从X大毕业,半年前进了现在就职的那家公司,只带着一个七岁的妹妹在这边生活。对了,他妹妹是个哑巴,详细一点的我整理资料发给您。” “行,干得不错。”宋如璋随意地挂断了电话,单手扶额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里的人英俊温和,带着标准礼貌的微笑,一双凤眸冷静而自持,让宋如璋一见便挪不开眼。 宋如璋双眼微眯,眼神莫测地盯着手中照片上那个英俊的青年,他薄唇微启,一字一句玩味道:“王成玘。” Chapter06 日子又平淡地过了几天,其间李怀宇每天都去陪顾思念,宋如璋也一直坚持不懈地去骚扰王成玘。因为顾思念只伤了头部,而失去记忆之事又不能立刻恢复,所以他就打算回家休养。这天一早李怀宇就请了假,开车去医院接顾思念回家。 李怀宇一到医院就发现顾思念已经穿戴整齐地在等他了。顾思念穿了一身休闲装,却也恰好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他端坐在床上,少了些虚弱与病气,又恢复了从前凌厉淡漠又冷静自持的强大气场。不过他一见到李怀宇神色就柔和下来,甚至嘴角微勾,对他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却意外温柔的微笑,黑亮深邃的眸中也满是温情。 “你来了。”顾思念立刻起身迎向他,然后十分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李怀宇也笑着回握他,温柔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嗯。”顾思念向他示意了一下手中提着的行李。他的东西本就不多,所以很好收拾。 “那我们走吧。”李怀宇拉着他就打算离开。 但顾思念却稍一用力把他扯回了自己身边,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怀宇,良久他才微微低头,睫毛轻颤,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忘了……” 一开始李怀宇还有些莫名其妙,微微皱眉疑惑地看着他,听到他别扭的提醒后才猛然醒悟,然后他强忍着笑意凑上前勾住顾思念的脖子,同时抬头在顾思念唇上印了一个轻柔的吻。 现在顾思念每天都会索要早安吻和晚安吻,明明他们三年来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李怀宇偏偏对这种轻柔亲密的亲吻感到脸红心跳,好在几天过去他已经渐渐习惯了,两人亲吻起来也愈发自然和黏腻。 顾思念这才满足地笑了一下,而且还伸出手臂轻轻搂住了李怀宇的腰。谁知他们亲密相贴的嘴唇还未分开,门口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噫~”宋如璋慵懒地倚在门边,满脸嫌弃地看着他们,但眼神中有点不易察觉的羡慕,毕竟他现在还没把王成玘追到手。 “你来干嘛?”顾思念神色不动,静静地看着他,随口问道。 “我靠!”宋如璋翻了个白眼,不爽道,“你也太没良心了吧?!我好心好意来接你出院啊!” “既然宋先生也来了,我们就一起吧。”李怀宇笑着邀请道。 宋如璋一边嘟囔着抱怨一边认命地跟在他们身后,顾思念很自然地顺手把行李包递给他,宋如璋登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活了这么多年哪有人敢使唤他啊?他刚觉得手痒想揍上去,就一眼看到了顾思念头上那圈绷带…… “妈的,被你们虐狗,还要给你当苦力……”宋如璋心里一片凄凉,惨兮兮地看着他们双手紧紧交握着走远,也只能提着行李长叹一声跟上去。 宋如璋驱车送他们回家,路上连后视镜都收起来了,生怕一个不慎被闪瞎眼。不多时他们便到了顾思念和李怀宇一同住了三年的那间高级公寓。 李怀宇再次立足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公寓时,心中有种恍惚的时间倒流的感觉。三年前他满心屈辱地踏进这里,却在与顾思念的相处中变得越来越平和与依恋,几天前他心情复杂地搬离此地,告诉自己要埋葬那段过去,今天却心甘情愿地再次站在这间房中。 这间公寓很大,装修得极现代化,东西虽然不多,但都很雅致,整间屋子都充满了温馨感。 这间公寓有人定时来打扫,即使顾思念几天没住也仍然干净整洁,他们只要简单地规整一下东西就好。顾思念都快认不出这间公寓了,这确实是自己的房子,但按照他三年前的记忆,这里还是一处空荡荡的冷清公寓,没想到现在会如此温馨,想必是因为李怀宇。 宋如璋一早就告诉过顾思念他和李怀宇同居了,所以顾思念对于回家养伤这件事是非常期待的,但他在家中简单地扫视一圈后却发现有点不对劲。顾思念眉头轻皱,低声疑惑道:“我们不是住在一起吗?” “对啊。”李怀宇笑着点头。他们都同居三年了。 “可是……为什么这里的东西都是一个人的?”柜里的衣服明显都是他的,洗漱用品和其他居家用品也都是单人的。顾思念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李怀宇瞳孔骤缩,这才反应过来他忘记提前搬回来了,这下该怎么跟顾思念解释?他看着顾思念眼中明显的慌乱与怀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偷偷抬眼看向宋如璋,想跟他“串供”,好想个理由把顾思念哄过去。 宋如璋都没敢跟李怀宇对视,拿起抹布专心擦桌子,留给李怀宇一个充满拒绝意味的后背,明显是示意他自己圆谎。 李怀宇摸摸鼻子,眼神飘了一会儿,终于迎上顾思念探究的目光,沉声道:“其实……我们之前吵架了。” “吵架?”顾思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他紧张地握住了李怀宇的手,向来漠然平静的脸上现出愧疚的神色,低声道,“对不起。” 李怀宇哭笑不得:“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吵架吗?别急着说对不起啊。” 顾思念沉默地低下了头,紧握着李怀宇的手显示出他的紧张不安。 李怀宇顿时心软了,但该瞒的事还是要瞒。他柔声道:“一点小事而已,是我当初太小题大做了,我过会儿就搬回来。” “嗯。”顾思念看起来是相信了他的说辞,总算情绪高了点,还主动帮忙收拾房间。 宋如璋见状也松了一口气,为了让病人祖宗开心点他又任劳任怨地开车去李怀宇租的那间公寓,帮忙把李怀宇的东西搬了回来。 三个人一直忙活到下午才规整好了一切,宋如璋瘫在沙发上手指都不想动,时不时痛苦地哼哼两声:“累死了……” 顾思念倒了一杯水,无奈地递给他:“你该多锻炼一下了。” 宋如璋一边接过水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一边不满道:“你管的真宽。” 李怀宇去厨房看了一圈,发现什么菜都没有,就对他们说:“我们晚上出去吃吧?” 顾思念点点头,宋如璋自然也没有异议,兴致冲冲地站起来就往外走,嘚瑟道:“吃穷你们!” 李怀宇牵着顾思念的手刚下楼,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李怀宇一边去车库一边掏出手机温声道:“喂,成玘?” 王成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经理,有份文件挺急的,您现在在哪?我给您送过去吧。” 李怀宇抬手看看表,发觉现在已经下班挺长时间了,顿时明白是因为自己请假才让王成玘加班了,于是他愧疚道:“真对不起,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的声音礼貌且带着温柔笑意,让人听着就不由得放松了心神。 “这样吧,你带着文件去华庭酒店找我,然后顺便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谢谢经理,不过我回家吃就行了。”王成玘礼貌地婉拒了。 “别推辞了。”李怀宇笑着邀请,他是真的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囡囡不是去秋游了吗?快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那好,我马上到,谢谢经理。”王成玘闻言也不再拒绝,拿起文件就往华庭酒店赶。 囡囡是他的妹妹,今年刚七岁,不能说话,性格有些孤僻,却足够乖巧,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牵挂,也是他唯一的亲人。最近小姑娘跟着老师同学去秋游,家里就只剩他一人,冷冷清清的,去跟经理吃个晚饭也挺好。 之前李怀宇在很多事情上都给了他极大的帮助,所以王成玘在敬重李怀宇的同时对他也有一份朋友的亲近。 很快王成玘就打车去了华庭酒店,按李怀宇的提示找到包房后他却微微愣住了,随后不由得扶了下眼镜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李怀宇和顾思念亲密地靠在一起,本来百无聊赖地坐着的宋如璋在看到自己后双眼放光,勾唇露出了一个坏笑。 Chapter07 王成玘很快就镇定下来,平和礼貌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缓步走到了李怀宇身边就坐,却不可避免地挨着宋如璋。 “经理,您看一下。”王成玘恭敬地拿出文件递给李怀宇,他即使在酒桌上也像工作时一样严谨认真。 “麻烦你了。”李怀宇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番,在签下自己名字的同时温声笑道,“成玘,下了班就不要那么拘束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王成玘闻言露出一个自然而温和的笑意,一双凤眸中也盈满暖意,他慢慢放松下来,少了些公事公办的拘谨,变得随意了一些,“嗯。” 李怀宇签完字后又将文件递还给了王成玘,顺便把菜单也递给了他,“想吃什么尽管点。” 宋如璋在一旁怂恿道:“点贵的!反正他们请客。” 王成玘赶紧笑着摆手,推辞道:“我吃什么都行,你们点吧。” “你不点我点!”宋如璋毫不客气地一把从李怀宇手里夺过菜单,叫来服务员一口气点了好几道一听就很贵的菜。 顾思念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平静道:“点那么多,你吃的完吗?” “吃不完剩下。”宋如璋刷刷地翻着菜单,都没抬头看顾思念一眼。 “敢剩我就塞你嘴里。”顾思念眼神如刀,冷哼一声。 宋如璋明目张胆地对顾思念翻了个大白眼,不屑地嗤笑一声,变本加厉地多点了几个菜,还要了几瓶酒。 在等上菜的期间宋如璋一直想尽办法撩王成玘,甜言蜜语,玩笑调戏,就差没上手了,但王成玘永远冷静自持,微笑客套地应对他的调笑。时间久了宋如璋也不免有些泄气,想了想便倒了杯酒递给他,赌气道:“你怎么这么没情趣,我不开心了,你必须得喝了它。” 李怀宇见状简直哭笑不得。在见到王成玘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宋如璋最近好像对他很有兴趣,顿时对自己贸然把王成玘请过来吃饭感到十分愧疚,所以这时便尽力帮王成玘应付宋如璋:“都这么晚了,别喝酒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宋如璋不听劝,硬是把酒杯塞到王成玘手里,挑挑眉嚣张道:“喝!” 李怀宇不清楚王成玘的酒量,怕他被宋如璋激得喝多,再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就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拿过他手中的那杯酒,向宋如璋举杯示意道:“成玘还小,我是他老板,我替他喝。”说完就一饮而尽。 宋如璋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笑出声:“他不都大学毕业一年了?还小呢?!怀宇你这老板当得够可以啊。” 李怀宇随意笑了笑,没有接话。倒是顾思念双眼微眯,神色莫测地看了王成玘一眼,然后用复杂又带点委屈的眼神盯着李怀宇。 李怀宇只顾着协调王成玘和宋如璋,并没有发现顾思念的异常。而等菜上齐后,宋如璋又开始挑衅地给王成玘递酒,王成玘对担心他的李怀宇安抚地笑笑,也不再多说和推拒,来者不拒地喝下了宋如璋敬的酒,几杯下去后神色泰然不动,说话清晰而有条理,不见丝毫醉意。他的酒量大得吓人,让宋如璋想要灌醉他的想法彻底落了空。 酒过三巡后李怀宇和王成玘都喝了不少,顾思念受了伤所以滴酒不能沾,而宋如璋不知为什么也坚决不碰酒,李怀宇和王成玘又都不是会劝酒的人,所以一顿饭下来宋如璋这个最活跃最能嘚瑟的人反而一口酒都没喝。 李怀宇的酒量很不错,但他没想到王成玘会那么能喝。后来顾思念神色不善,严厉地瞪了宋如璋一眼,他才撇撇嘴不再撺掇另外两个人喝酒。 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王成玘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步履匆忙,向来沉稳淡然面上居然现出慌乱焦急之色,他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甚至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杯子,手无足措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急声道:“宇哥,对不起,我妹妹发烧了,我得立刻去接她。” “囡囡病了?”李怀宇心下一惊,赶紧站起身来安慰道,“你别着急,我开车送你过去。”说着他就要往外赶,但是顾思念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你喝酒了。”言下之意是李怀宇不能开车送王成玘。 李怀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然后他迅速掏出车钥匙递给王成玘:“你开我的车去。”他知道王成玘已经拿到驾照了,只是还没有买车。 顾思念沉着脸,明显有点不高兴,他没再说什么,但是一直抓着李怀宇的手腕不放。宋如璋悠闲地放下了筷子,调侃道:“怀宇,你真喝醉了?脑子都不清醒了,成玘他也喝酒了啊!” 李怀宇闻言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揉揉眉心,他心里一急就把这件事忘了。王成玘对他感激地笑笑,轻声道;“没事,我打车去。” 一直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的宋如璋叹了口气,挫败道:“都这种时候了也不知道求我。”但他还是认输一般地站起身来,冲王成玘挥了挥手里的车钥匙,对他示意道:“走吧,我送你。” 王成玘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答应了,并真诚地感谢道:“谢谢宋先生。”他虽然不想跟宋如璋有过多的牵扯,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快些到他妹妹的身边,已顾不得其他了。 李怀宇和顾思念把他们送到了门口,操心的李怀宇还反复叮嘱了他们路上要小心,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离开。 顾思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用力捏了捏李怀宇的手,闷声道:“别看了。”他记忆中的李怀宇从来都是沉着冷静且气度不凡的,即使现在他是自己的恋人,也很少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情绪波动,今晚是失忆后的顾思念第一次见到略微失态的李怀宇,但却不是为了自己。顾思念黯然垂眸,一颗心直往下沉。 李怀宇感觉到顾思念有些情绪低落,但只以为他是因为聚餐横生变故,就转移话题道:“既然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回家吧。” “不。”顾思念闻言轻轻摇头,语气是少有的坚定和不悦,“不回家。” 李怀宇有点莫名其妙,他敏锐地察觉到顾思念好像在生气,但又搞不清他在别扭什么,就耐下心来柔声哄道:“好好好,不回家,那你想去哪儿?” 李怀宇跟顾思念朝夕相处了三年,不管是前期沉默抗拒的他,还是后期平淡温和的他,多少都有点拘束和内敛,不善于表达,更不敢付出,可顾思念总是一昧地迁就他、照顾他,这个凌厉冷肃的男人在面对自己时永远细致温柔,从不吝于给自己一切。李怀宇对现在这个会撒娇也会闹别扭的顾思念很陌生,但却很喜欢,觉得相处起来也更自在。 顾思念忘了三年前包养的那段过去,李怀宇也终于可以用平等的身份,坦然地对顾思念倾注自己所有的温柔了。 顾思念默默地看着地面,良久才低声道:“散会儿步吧。” 李怀宇狭长好看的黑眸中如蕴星海,其中闪动的爱意与宠溺仿佛要将顾思念整个人都淹没,他温柔一笑,轻轻说出的一个字带有无限情意:“好。” Chapter08 宋如璋开车很野,横冲直撞,无所顾忌,这让王成玘眉头直皱。虽然他心里很着急,想要尽快赶到妹妹身边,但还是沉声提醒道:“慢点。” 宋如璋撇撇嘴,毫不在意,还开了个玩笑:“我比较希望能听到你在床上说这两个字。” 王成玘眼神一冷,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要是平时他根本不会将这种低俗的玩笑放在心上,可现在妹妹的病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心上,这种情况下宋如璋还要来撩拨他几句,让他心里很不痛快,但他还是保持了一贯的修养和冷静。 正在极速开车的宋如璋抽空扭头看了王成玘一眼,大概也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安与沉重,便破天荒地正经了一回,开口安慰道:“别太担心了,很快就能到了。” “嗯。”王成玘敷衍地应了一声,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妹妹的身边。 宋如璋的车技果然过硬,不多时便赶到了医院,他匆匆停了车就跟随王成玘一起跑了进去。囡囡发烧后老师就立刻将她送到了医院,王成玘赶到的时候小姑娘正在打针,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一张清秀的小脸白得吓人。她一看王成玘就立刻睁大了眼睛,同时泪光涌现,委委屈屈地用手抹着眼睛。 王成玘心疼得无以复加,立刻跑过去坐在她床边,柔声哄道:“囡囡不哭。” 小姑娘一边挂着点滴一边流着泪往哥哥怀里扑,王成玘小心翼翼地握着她扎针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不断地出声安慰她。王成玘抽空对一直守在囡囡身边的老师感激道:“谢谢老师,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应该的。”年轻的女老师微微红了脸,腼腆地笑了笑。 “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就好。”王成玘感激又客气地说。 “嗯……那,那我先走了。”女老师在面对王成玘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这时候也有些不知所措,匆忙地道了声别就起身要离开。 “老师慢走~”宋如璋全程玩味地看着王成玘和女老师对话,现在甚至还把女老师送到了病房门口,他脸上挂着莫测的笑对她随意挥了挥手。 女老师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和王成玘一同赶来医院的男人,探究而疑惑的目光迅速扫过他英气俊美的脸,然后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轻轻点头示意过后就转身离开了。 宋如璋靠在病房的门口,目送清瘦内敛的老师走远,又瞥了一眼对女老师的离去毫无所动的王成玘,意味深长地挑挑眉,顿了一会儿才懒散地晃荡回病房里。 王成玘好不容易才安抚好生病后心灵格外脆弱的妹妹,此时小姑娘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还在轻轻抽泣,但非常乖巧。王成玘帮她掖了掖被子,又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着她的脑袋喂她喝下,才在她床边坐定。 “饿不饿?”王成玘轻声问。 囡囡轻轻摇头。 “还想喝点水吗?” 摇头。 “身体舒服点了吗?” 继续委屈地摇头。 宋如璋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王成玘在他眼里简直是一朵高岭之花,虽然这人在面对自己时永远带着得体有礼的微笑,态度看上去也很和气而好说话,但宋如璋感受得到他是一个非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人。宋如璋即使死缠烂打,也觉得根本没法走近他。虽然宋如璋早就找人将王成玘的档案查了个底朝天,但他依旧看不透这个人。年轻的小助理从没对自己说过一句与公事和礼貌无关的多余话,宋如璋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么温柔又紧张的神情,说着如此体贴的话语,所以觉得新鲜,又无比心痒。 囡囡的眼眶还红着,她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旁边椅子上的高大英俊的陌生男人,犹豫良久才抬起手,对自己哥哥比了几个手势。 宋如璋看着她的动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猛然想起来,她不会说话。 王成玘一见她抬手就紧张道:“小心点。”他怕妹妹打手语时碰着正在打点滴的手。看清妹妹的手语后,他低声柔和道:“他是哥哥的朋友。” 小姑娘又看了宋如璋几眼,似乎对他很是好奇。宋如璋见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阳光的笑容,凑上前挥挥手:“你好呀~” 囡囡瑟瑟地缩了缩脖子,像是有些害怕,不由得握紧了自家哥哥的手。王成玘赶紧摸摸她的脸,柔声安抚:“别怕,是这位大哥哥把我送来医院的。” 宋如璋立刻点头,还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囡囡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那么排斥宋如璋了,但还是怯怯地看着他。王成玘帮她往上拉了拉被子,轻声道:“囡囡,睡一会儿吧,一觉醒来病就好了。”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闭上眼睛就要睡觉。宋如璋起身去把灯关了,再坐回床边陪着王成玘哄囡囡入睡。大概是生病的原因,囡囡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静谧黑暗的病房中只听得到她平稳且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王成玘把她打着点滴的手小心地塞回被子,然后拍拍宋如璋的胳膊,示意他去外边说话。 他们走到了医院的休息区,沉默地站着。宋如璋掏出一根烟点上,浓烈粗粝的尼古丁气息混合着医院杀毒水的气味被狠狠吸入肺中,总算抵消了一些医院带给他的压抑感觉。宋如璋精致的眉眼被烟雾模糊了,可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磁性慵懒且带着笑意:“我这几天光往医院跑,好几个小护士都认识我了。” 王成玘认真地看向他,真诚道:“谢谢,今晚真是麻烦了。” “没事。”宋如璋随意地摆摆手,“跟你来医院比跟顾思念来有意思多了。”宋如璋安慰王成玘的同时不忘踩一下顾思念。 “今后宋先生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说的啊,我记着了。”宋如璋拍拍他的肩膀,轻佻暧昧地笑了笑。他吐了一口烟,沉默良久后突然轻声道:“你妹妹真可爱。” 王成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俊美儒雅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个宋如璋从未见过的温柔迷人的微笑,提起自己妹妹时他的眼中满是宠溺与自豪,声音都暖了几分:“是的。” 宋如璋呆呆地看着这个笑意生动的王成玘,烟叼在嘴里都忘了抽,他乍然间心头一亮。 他大概,找到了追王成玘的正确方法。 囡囡真可爱啊! Chapter09 李怀宇喝了不少酒,顾思念又刚出院,他们俩没有一个适合开车的,所以两人就决定散步回家。入秋之后深夜的大街上颇为冷清,微冷的寒风丝丝缕缕地吹来,总往衣服里钻。李怀宇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然后抬手拢了拢衣领。 顾思念从和李怀宇一齐走出酒店开始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他沉默且若有所思地直视前方,与李怀宇保持了一段较为生疏的距离,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似是在赌气。但他现在却怎么也没法保持冷漠的态度了,见到李怀宇微微瑟缩着,就急声问道:“冷吗?”说着就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 “不冷。”李怀宇连忙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你自己好好穿着,小心着凉。”顾思念才刚出院,李怀宇最怕他再有什么身体不适。 顾思念不情不愿地停了动作,望着李怀宇欲言又止,良久后还是默然不语低头盯着地面。李怀宇看着他别扭的态度觉得又新鲜又好笑,所以故意调笑道:“你靠我近点儿,我就不冷了。” 顾思念闻言脚步一顿,转头略显纠结地看着笑意盎然的李怀宇,犹豫半晌还是慢慢挪到了他身边,只是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是能看出不悦别扭之色。 肩膀相触的一瞬间,李怀宇仿佛真的感到有暖意顺着顾思念的身体涌入他的心间,让他的心底一片柔软。李怀宇主动勾住了顾思念的手,轻轻捏了捏,失笑道:“生什么气呀?” 别扭的男人乖乖地任他握住了手,他睫毛微颤,眼下聚了一小片阴影,昏黄的路灯投下不甚明亮的光线,却将他的脸勾勒得刀凿斧刻般俊美。呼吸间有朦胧的白雾喷洒,晕染了他英俊的眉眼,使他显出些许温柔。顾思念偷偷瞥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你为什么对王成玘那么好?” 李怀宇明显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失声笑道:“你就是因为这个赌气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思念紧绷着脸,表情严肃,语气沉冷且微微显出不满。 “上司关心下属,这不是应该的吗?”李怀宇耐下心来温声安慰吃醋的顾思念。 “只是这样吗?”顾思念眯了眯眼,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 “当然。”李怀宇笑道,“你失忆了,所以不记得成玘了,你以前很欣赏他的。” “哦。”顾思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不会去欣赏一个情敌,所以王成玘对他应该是没有威胁的,于是渐渐放下心来。 困扰他一晚上的问题终于解决了,顾思念的脸上总算有了些暖意,他跟李怀宇靠的很近,分外亲密的距离,说着更加亲密的话语,交握的双手温热发烫,仿佛有电流窜过,指尖微颤,那份热度与悸动随着血液直直淌进心里,引起一片烧灼,连带着身体都不觉得冷了。 他们正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在那人与李怀宇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李怀宇看到他错愕地盯着他们交缠的双手和紧靠的身体,然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厌恶。 李怀宇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就冷了下来,一颗心如坠深渊,被顾思念紧握着的手都有些发颤。那个人的态度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与自卑。三年前他心灰意冷地答应顾思念包养的条件时,感觉自己亲手把自尊心扔在了地上,又用脚碾碎了。他从小就好强,最受不得别人蔑视的目光,好在顾思念从未跟外人提起他们的包养关系,连他妈妈都不知道。顾思念三年来小心谨慎,呵护备至,总算勉强把李怀宇破碎的心粘了回去,但它依旧伤痕累累。 包养这道关系始终是李怀宇心里无法逾越的一道天堑,不需要别人来对他表示厌恶和鄙视,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好在三年期限已到,他跟顾思念之间再也没有那屈辱的一纸合约,他们如今也不是因为金钱而在一起,他李怀宇如今是以平等的身份站在顾思念身边的。刚刚路过的那个中年男人不可能再因包养一事而鄙视他,如果那人所厌恶的是他和顾思念亲密的同性`关系,那他李怀宇不应该感到任何羞耻。 李怀宇这几年已经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所以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他握着顾思念的手缓缓用力,仿佛要将两人彻底连结在一起,再不分开。顾思念奇怪地转头看了李怀宇一眼,他的手被李怀宇攥得有些疼,但他并没有抽手离开,甚至没有出声提醒,反而同样微微发力,热烈地回应着他。 十指相扣,指尖微麻,血液奔流,一瞬间李怀宇觉得他可以就这样牵着顾思念的手走到生命尽头。 可是再远的路也有走完的那一刻。当李怀宇站在公寓门前时,虽然腿有些酸,但微妙地感觉有些遗憾。他们先后进了门,李怀宇一边脱外套一边对顾思念道:“你先去洗澡吧。” “嗯。”顾思念轻声应道。他拿好换洗衣物进浴室前,突然想起一件事。既然他已经与李怀宇在一起三年了,那么其间……一定一起洗过澡吧?他现在提出一起洗澡的要求的话,李怀宇会不会答应呢?思及至此顾思念顿时有些蠢蠢欲动。他的面上仍然淡然冷肃,可一双黑眸却控制不住地瞥向李怀宇。 “怎么了?”李怀宇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温声问道。 “……没事。”顾思念无数次鼓起勇气,还是没能提出那个肖想已久的要求。 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大了三岁,还被告知与暗恋已久的男神在一起三年了,知道消息的那一刻顾思念就觉得此生别无所求了。这些日子里和李怀宇的拥抱亲吻等亲密接触已经让他幸福无比,如果真的进行一起洗澡这种尺度的活动,他到时的反应就太不可控了,万一出丑就不好了。 顾思念低着头快步走进了浴室,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李怀宇看着他疑惑地皱眉,思索半晌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发现顾思念失忆后心思重了很多,当然也可能是把隐藏心事的技能给忘了,所以才在他面前展露了太多情绪,反正现在的顾思念敏感得像个少女,可李怀宇偏偏喜欢的不得了。 Chapter10 顾思念泡在浴池中,愣愣地看着手中透白胀大又怦然碎裂的泡沫。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也像这一堆泡沫,美好缤纷,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却随时有破碎消亡的危险。 李怀宇,真的是他的了吗? 顾思念缓缓握紧了手,眼看着细腻的泡沫在他修长的指缝中碎裂流逝。李怀宇是他恋人的这个事实,虽让他幸福满足,可带来更多的却是隐隐的不安。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心底一根莫名的弦一直紧绷着,不断提醒他一个可怕的事实——李怀宇随时有可能离他而去。 顾思念眉头紧皱面露痛苦之色,拼命想记起这三年的生活,可大脑一片混沌,强行回忆只会让他痛苦不堪。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顾思念的思路,也将他从痛苦的自我折磨般的回想中救了出来。 “思念。”李怀宇清亮磁性的声音隔着门传入顾思念耳中,“洗澡的时候注意不要让水沾到头上的伤口。” “嗯,我知道。”顾思念定了定心神,高声回应道。 思路被打断后,顾思念也不再勉强自己回想这三年的事了,他认真地把身体清洗了一遍,甚至还喷了点香水,最后他扯了扯衣襟,深呼吸几次,才强自镇定地走出了浴室。 李怀宇为了照顾他的身体,特意在睡房中开了空调,所以即使是秋天这屋里也很暖和,顾思念只披了一件浴袍,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胸膛和精致的锁骨,发梢上的水偶尔滴下,沿着脖颈滑落,留下一道暧昧性`感的痕迹。 顾思念依旧顶着一张性冷淡的面瘫脸,但他却总是不动声色地瞥向李怀宇,还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他面前,尽情向他展示自己修长强健的体魄。 但李怀宇看到他后只是淡笑着道:“洗好了?快去床上躺着吧。”然后他就拿了自己的睡衣,干脆利落地向浴室走去。 顾思念冷静沉稳地对他点点头,目送他走进浴室后才绷不住有些泄气,失望地瘫在了床上。他对自己的身材还挺有自信的,所以才鼓起勇气想要去“色`诱”李怀宇,没想到李怀宇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顾思念怨念地蹭进了被窝里,翘首以待李怀宇的到来。 至于刚进浴室的李怀宇是不是真的对顾思念半.裸诱惑的身体无动于衷,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李怀宇的这个澡洗得格外慢。他一想到马上又要和顾思念同床共枕就心情复杂,他熬了三年,为的就是能离开顾思念的床,断了这份金钱换来的关系,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又心甘情愿地爬上了顾思念的床。 但这次是以什么身份呢?他不再是被包养的情人了,但他们俩也并没有确立别的关系。李怀宇越想越心烦,到最后心一横,想着反正顾思念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觉得他们是恋人,那就是吧。 李怀宇磨蹭地穿上睡衣,裹挟着一身湿热的蒸汽走出了浴室,然后一眼就看到顾思念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等他,黑亮的双眸格外有神。 李怀宇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随后又急促地跳了起来,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仿佛要挣脱出胸膛,扑到顾思念宽厚的怀中。他略显慌乱地移开目光,然后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按下了开关。 灯被熄灭,室内只有朦胧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上,让屋里有了丝神秘暧昧的气氛。但李怀宇身处黑暗中才觉得自在了许多,他信步走到床边,低声温柔道:“睡吧。”然后他俯身摸索着在顾思念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紧贴着他的身体躺下了。 顾思念紧张得身体僵硬,动都不敢动,他们的手臂亲密地挨在一起,顾思念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李怀宇细腻温暖的皮肤和温热轻柔的呼吸。 黑暗中顾思念大张着双眼,喉头上下滚动了半晌,才忐忑又期待地轻声问道:“我可以抱着你吗?” 李怀宇那边久久没有反应,就在顾思念失望地垂眼,以为自己再没有机会的时候,李怀宇突然间轻巧地转了个身,将细长的手臂轻轻搭在了顾思念的腰上。 顾思念呼吸一滞,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他立刻抬手回抱住李怀宇。顾思念赤`裸着上身,修长强健的躯体紧紧贴着李怀宇,皮肤摩擦间带起触电般的悸动,呼吸交融,体温相触,这样万分亲密的距离让两个人都有些情难自禁。 顾思念的心中有些躁动,但他竭力压制住了,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紧紧搂住了李怀宇,身体都略微僵硬。 但是李怀宇敢。 这三年里他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所以李怀宇对于拥抱和亲吻并不觉得难为情。他轻轻抚摸着顾思念的脸,深深吻了上去。 柔软而微凉的嘴唇相贴纠缠,引得他们周围的空气迅速升温躁动,盈荡着暧昧热烈的气息。顾思念依旧僵直着身体,只知道微张着嘴任凭李怀宇施为,而李怀宇也毫不客气地舔吻吮.吸,更是将灵巧湿滑的舌头探进了他的口中。滑腻的舌头轻轻舔过顾思念的口舌,又勾住他的舌头忘情纠缠,唇舌相交间发出的黏腻暧昧的声响在静谧的房中格外清晰。 躯体相触的滑腻感和唇齿相交的甜蜜,以及李怀宇略显粗重的喘息声,所有这一切都狠狠撩拨了顾思念的心神,让他几乎是理智全无地拨开李怀宇的衣摆,摸上了他劲瘦的腰。 李怀宇一声急喘,身体狠狠颤抖了一瞬,然后他立刻按住了顾思念的手。李怀宇放开了顾思念的嘴唇,他们鼻尖相抵,近得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对方眼中闪烁的光亮,以及炙热的情动。 李怀宇温柔地摸摸顾思念的脸,哑声哄道:“你的病还没好,睡吧。” “……我只是伤了脑袋而已。”顾思念不甘心地低声道。 “乖。” “……”顾思念默默地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撒娇一样地蹭了蹭,终于还是没好意思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两人都有意克制了自己,静静地抱在一起逐渐冷静了下来,最终伴着柔和的月色一同入眠。 第二天李怀宇早早就醒了,顾思念听到他的动静也随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李怀宇揉揉他的黑发,低声道:“再睡会儿吧,我去上班了。” “早点回来。”顾思念起身拽住李怀宇的领带将他扯了过来,并在他的唇角轻啄了一下。 李怀宇温笑着回应他,觉得这情景有点像告别家里的娇妻,但他没敢说出来,匆匆收拾好就出门上班了。 他到了公司后意外地发现王成玘已经在忙了,便走上前惊讶道:“成玘?我不是给你放假了吗,怎么不好好在家照顾囡囡?” 王成玘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恭谨,“我请人照顾囡囡了,她没问题。最近公司的事务太多,我不好请假偷懒的。” 李怀宇无奈地叹了口气,“给你假你都不要,傻。” 王成玘温和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又低下头专心处理手中的文件。 “中午早点下班吧,我想去看看囡囡。”李怀宇一边翻看手里的文件,一边随意道。 王成玘心头涌上一股暖意,感激地道了声谢,然后刻意加快了工作的速度,免得早退影响工作。 李怀宇快速解决了一些事务,又将一个会推迟到了下午,很早就和王成玘一起离开了公司。他们在去医院的途中,李怀宇还执意去了一趟玩具店,买了个巨大的布偶熊打算送给囡囡。 很快李怀宇就怀抱大熊到了病房门口,他猛然推开`房门想要给囡囡一个惊喜,却在进门的瞬间受到了惊吓,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面色也微妙无比。 跟在他身后的王成玘疑惑问道:“怎么了?” “成玘……”李怀宇惊愕地望向病房,犹豫道,“你请来照顾囡囡的人……是宋如璋?” Chapter11 王成玘从李怀宇口中听到宋如璋的名字后明显惊愕了一瞬,他用扶眼镜的动作掩饰了自己莫名慌乱的内心,然后绕过李怀宇走进了病房中。 宋如璋果然正坐在囡囡的床边,见他进来后兴奋地挥挥手,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朗声道:“你来啦?”然后他又转向旁边的李怀宇,满脸疑惑又微带嫌弃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他本来是想好好在王成玘面前表现一下的,现在李怀宇也在,很多话都不好说了。 李怀宇好脾气地笑笑,没有在意他幼稚的态度,温和地解释道:“我来看看囡囡。” 宋如璋闻言看向囡囡,居然真的看到小姑娘开心地冲着李怀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甚至还撒娇一样地向李怀宇张开双臂。 李怀宇抱着半身长的布偶熊,走上前溺爱地摸摸她的头发,还亲昵地跟她拥抱了一下。小姑娘高兴极了,抱着大熊不撒手,小脸红扑扑的,活泼地用手语跟李怀宇交流了很多。李怀宇大概懂一些手语,所以勉强能看懂囡囡想要表达的意思,而且每次都能温柔地回应她。 宋如璋在一边简直看傻了眼,他看着囡囡对李怀宇亲热的态度,又想到自己今早来时囡囡戒备胆怯的眼神,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好李怀宇已经有男朋友了。宋如璋这么想着,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谢谢宋先生来看望囡囡,让您破费了。”王成玘先是探手试了一下妹妹额头的温度,感觉到退烧了才放下心来,转而对宋如璋客气道。 宋如璋一看到他疏离客套的态度就不由得心中烦躁,他眉头紧皱满脸不爽,语气也很冲:“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当朋友?” 王成玘有些惊讶,神情复杂地看了宋如璋一眼,再开口时语气十分诚恳:“我一直把您当好朋友。” “我……”宋如璋想说的话全被王成玘堵了回来,他瞪大了眼睛觉得心头憋闷无比,直想狠狠揍这个不解风情的人一顿。 躺在病床上的囡囡往被子里缩了缩,似是被吓到了,溜圆乌黑的大眼睛看看哥哥,又看看宋如璋,眼中的不安与慌乱简直要溢出来。 宋如璋见状连忙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对囡囡柔声道:“小宝贝儿别怕,我不是在凶你。” 囡囡眨巴着大眼,眼眶莫名发红,迅速有泪水聚集,她看上去更委屈了。宋如璋满心焦虑却手无足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只能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李怀宇又哄又逗,很快就把小姑娘哄得又露出了笑意。 宋如璋看着笑意清浅的李怀宇,心里不由得嘀咕道顾思念真是找了个贤惠能干的男朋友,羡慕李怀宇能讨得囡囡开心的同时,宋如璋暗自决定有时间要去找李怀宇取取经,多跟他了解一下囡囡和王成玘的喜好。 气氛逐渐融洽,原本压抑的病房里此刻也一派轻松闲适。囡囡特别粘李怀宇,而李怀宇温柔又有耐心,也很喜欢小孩子,所以跟囡囡相处得很好。王成玘这个亲哥哥站在一旁倒显得有些多余了,不过他很乐于见到囡囡跟别人亲近,因为囡囡不能说话,心思又很敏感内向,所以她朋友很少,王成玘一直想培养她开朗一点,可惜成效不大。 李怀宇正陪囡囡玩得开心,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李怀宇掏出手机本想直接挂掉,却在看到屏幕上闪动的“思念”二字后又毫不犹豫地接起,他对囡囡比了个等他一会儿的手势,又对王成玘和宋如璋示意了一下,起身走到了病房外。 其间宋如璋无意中眼尖地看到了他手机的来电显示,还笑着调侃了一声:“哟,查岗啊?” 李怀宇对他无奈地笑了笑,但那笑容中却包含甜蜜与温柔。李怀宇站在走廊上,对着手机轻柔地问道:“思念,怎么了?”他现在的表情是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柔和。 “你不在公司吗?”电话里传来顾思念平淡磁性的声音,语气意外的有些焦虑和迟疑。 “对啊。”李怀宇心中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我在你的公司。” “……?!”李怀宇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急声问道,“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家休息吗?想见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回去的,你这样跑出来我会担心的!” “我……”顾思念似是想辩解,但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只是有些沮丧地低声道,“对不起。” 李怀宇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责备他略微鲁莽的行为,他只想快点见到顾思念并确认他的安全,于是他沉声道:“你到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去。” “嗯。”顾思念乖乖地应了一声。 挂掉电话后李怀宇匆忙走回病房对众人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得先回公司了。” 宋如璋愣了一下,然后失笑道:“顾思念真查岗了?管得这么严?” “不是。”李怀宇虽然心急,但还是耐心平和地回答道,“他去我公司找我了。” “他可真是我的哥!”宋如璋瞪大了双眼,惊道,“脑袋刚被开瓢了就敢自己往外跑。” 王成玘见李怀宇满脸焦急,眉头都快打成了结,连忙起身把李怀宇的外套递给了他,安慰道:“别着急,路上小心。” 李怀宇接过外套道了声谢,然后又走到病床前摸摸囡囡柔顺的黑发,柔声道:“我先走了,等有空再来看囡囡。” 小姑娘也不吵闹,乖乖地点头,还对他挥了挥手,只是一双明亮的大眼中满是不舍之情。 李怀宇跟她保证了一定会再来看她,就告别众人急匆匆地开车往公司赶,临走前他还对王成玘说:“下午不用去上班了,好好陪着囡囡。” 公司离医院并不远,李怀宇又刻意加快了速度,所以很快就赶了回去。他一到公司秘书就迎了上来,告诉他有位先生在等他。李怀宇简单对她吩咐了一些事情,就快步向办公室走去。 李怀宇一推开门就看到顾思念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见他进来后立刻起身迎过来,俊美漠然的脸上绽开一个温柔的浅笑,他轻声道:“你来了。” “嗯。”李怀宇上前拉着他的手担心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心道,“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 “在你彻底好起来之前,不要乱跑知道吗?”李怀宇正了正面色,微微严肃道。 “好。” “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叮嘱一番后李怀宇才想起来问顾思念来公司找他的原因。 “我给你送午饭。”顾思念说着把他拉到了办公桌边,邀功一样地把桌上的餐盒拎到他面前。 李怀宇愣愣地看着顾思念手里的餐盒,感觉喉咙被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没有想到顾思念特意跑来公司是为了给他送午饭,又想到刚才还那么严厉地教育过他,心中顿时溢满了愧疚和无措之感。 “你……”李怀宇有些不敢直视顾思念期许的眼神,磕磕绊绊道,“你自己吃了吗?” “我想跟你一起吃。”顾思念眉目温柔,说出的话更是满怀情意。 “好,我们一起。”李怀宇拉着他面对面坐下,吃饭时体贴地一直帮他夹菜。 顾思念默默地低头吃饭,他的动作有些慢,眼神也若有所思,探究的眸光时不时偷偷瞥向对面正在专心吃饭的恋人,显得心事颇重。良久后他深吸一口气,迟疑又小心地开口:“怀宇……” “嗯?”李怀宇笑着望向他。 “你秘书说……你跟王成玘一起出去了?” “……” Chapter12 李怀宇听到顾思念的询问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以为昨天的解释已经足够让顾思念对他和王成玘的关系放心的,可现在顾思念虽然面色平静漠然,眼神却透着隐隐的忐忑和期艾。 于是李怀宇握住了顾思念放在桌面上的手,直视他黑亮的双眸再次认真地解释道:“我陪成玘去探望他妹妹了。” 可是这个回答完全没能让顾思念释怀,他微微垂眸,轻声嘀咕道:“你们这么亲近……” 李怀宇满心无奈,“成玘他一个人带那么小的妹妹很不容易,囡囡又不能说话,成玘平时帮了我很多,所以我也想尽力帮帮他们兄妹俩,你会支持我的吧?” “……嗯。”顾思念其实是个面冷心软的人,听闻李怀宇说起王成玘他们的难处,便通情达理地点点头,还诚恳道,“我以后能陪你一起去看他妹妹吗?” “当然。”李怀宇又惊又喜。他用力捏了捏顾思念的手,眸中满是深情与喜悦。 关于王成玘的事总算被揭过去了,但顾思念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偷偷观察了一下李怀宇的脸色,沉思片刻后试探道:“怀宇,我们的关系……是保密的吗?” “嗯?”李怀宇怔愣了一瞬,沉吟片刻后如实答道,“也不算保密,亲人和好朋友们基本上都知道。”其实李怀宇这么说的时候是有些心虚的,除了宋如璋之外,旁人都以为他们是真正的恋人,不知道他们的包养关系。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的关系其实是保密的。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李怀宇疑惑问道。 “没什么,就是……”顾思念闷头吃饭,低声道,“你秘书见到我来给你送饭,吓得不轻,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顾思念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尤其是在跟李怀宇有关的事情上,他一想到在外人眼中他与李怀宇不过是泛泛之交,就莫名心慌,想要占有和宣誓的心情如猛兽毒虫,狠狠咬啮着他的心,毒液渗透,喧嚣着想要向世人证明些什么。 “别瞎想了,快吃饭吧。”李怀宇没能理解顾思念不安的心情,只是随口安慰了几句。 顾思念盯着面前自己亲手做的菜,突然间轻声道:“我们公开吧……好吗?”如果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恋人,他大概就不会再因为缺少这三年的记忆而患得患失了吧。如今他所拥有的幸福太强烈,反而让他不安与无措,急切地想要证明这不是幻象。 李怀宇夹菜的动作猛然一滞,手上一抖,刚夹的青菜居然落到了桌面上。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看向顾思念时果不其然见到了他明显慌乱的眼神,于是李怀宇立刻冷静温和地笑了笑,像平时一样自然地柔声道:“先不急在一时,过段时间再说吧。” 顾思念急切地抓紧他的手,“我们都在一起三年了,而且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为什么不能公开?” 李怀宇的笑容淡了一些,眼中涌上深深的复杂情绪,良久他才低声叹道:“如果你恢复记忆后还这样想,我们就公开。”只是李怀宇甚至不知道等顾思念恢复记忆后他们还能不能在一起,顾思念这样的天之骄子,会愿意跟一个曾经包养过的情人生活一辈子吗? 李怀宇越想越觉得心口闷痛,前段时间强压下的痛苦不安与自卑逃避又开始在心间滋长,如藤蔓一般紧缚着他的心,甚至缠绕着要将他整个人都拖如深渊。李怀宇的眸光黯淡下来,鲜美的饭菜现在吃在口中也味同嚼蜡。 顾思念闻言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应道:“好。”他对自己的心意坚信无比,不管过去多少年,他想与李怀宇共白头的那份心情都不会改变。 有了这个小插曲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两人都沉默地吃着饭,李怀宇甚至不敢抬头,生怕对上顾思念那清澈柔情的双眸。后来敲门声突然响起,李怀宇匆忙间擦了擦嘴巴,朗声一句“请进”,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就推门而入。他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修长完美的身材,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挂着得体温柔的微笑,更显得他气度不凡风度翩翩。 他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气场沉稳从容,眼中却暗藏锋芒。 李怀宇一见他就立刻站起身来,并迅速迎上去恭声道:“吴总,您找我有事吗?” “怀宇啊……”这间公司的老总亲切地拍拍李怀宇的肩,正想说些什么,就偶然间瞥到了不远处正在吃饭的顾思念。他惊疑不定地看了顾思念两眼,试探地问道:“……顾总?” 顾思念闻言默默地抬头看向他,他面色冷漠淡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吴总搭着李怀宇的肩,对他低声道:“等会儿说。”然后他就揽着李怀宇一起走到了顾思念面前,笑着跟他握手:“好久不见,顾总。又来看望怀宇啊?听说您最近受伤了,没什么大碍吧?” “你好,谢谢关心,我没事。”顾思念同他握了握手,客套淡漠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也完全没有要寒暄一下以缓和气氛的意识,就那么沉默了下来,任凭尴尬与冷意在空气中发酵。失忆后的他并不记得这个人,所以顾思念也就没将他放在心上。 这位吴总是李怀宇的顶头上司,名叫吴昼,做事雷厉风行,颇有远见,人也很不错,一直对李怀宇很看重。现在他笑着对顾思念道:“我最近正想去叨扰一下顾总呢,关于下个月的竞标,不知道顾总有何打算?” 顾思念完全不记得竞标这件事,所以望着吴昼再次诡异又尴尬地沉默了。李怀宇在旁边看着也替他捏了把汗,连忙出声解释道:“吴总,思念伤在脑袋上,医生吩咐过要静养,所以现在这些事情都是宋先生在处理。”他和宋如璋商量过后一致认为顾思念失忆的事需要保密,所以就刻意向吴昼隐瞒了这一事实。 “宋先生?”吴昼疑惑地反问,“宋家的少爷宋如璋吗?” “是的。” “既然如此,那我之后再联系宋先生吧,就不麻烦顾总了。”吴昼从善如流道。 顾思念礼貌地对他点点头,然后语气认真道,“吴总客气了,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关照一下怀宇。” 吴昼听到这句直白又暧昧的话明显吓了一跳,他隐晦地扫视过顾思念与李怀宇,又想到之前顾思念也来找过李怀宇,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他了然地笑了,温声道:“一定,顾总放心。”之前他也撞见过几次顾思念来找李怀宇,但那时这两人的交流算不上特别亲密,甚至有些拘谨和疏离,所以吴昼也没有多想。顾思念进了趟医院后倒是开放了许多,都这么直接地暗示自己李怀宇是他的人了。吴昼在心里无声地调侃道。 李怀宇不自在地偏头,极力避免与自家上司对视,他双颊发烫,有种莫名又强烈的羞耻感。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跳,然后故意转移话题,“对了,吴总找我有什么事?” “哦哦,你不提我差点就忘了。”吴昼反应过来后连忙对李怀宇道,“怀宇啊,你怕狗吗?” “啊?”李怀宇呆愣了一瞬,完全没想到吴昼会问他这种问题,顿时犹疑道,“不怕啊……” “喜欢哈士奇吗?”吴昼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带着隐晦的讨好意味的笑容。 李怀宇看着顶头上司莫测的微笑莫名觉得后背发冷,僵硬道:“还好……” 站在他身边的顾思念危险地眯了眯眼,对吴昼暧昧不明的态度很是不满。他像宣誓主权一般一把握住了李怀宇的手,警惕地盯着吴昼。 吴昼失笑道:“别那么紧张嘛。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养几天狗?” “……”李怀宇简直哭笑不得,连连摆手无奈道,“我根本没有养狗的经验。” “我教你啊,很简单的!而且它的窝和狗粮都是现成的,不会太麻烦你的。”吴昼拍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可是……”李怀宇满心纠结,他实在是不好拒绝自己的上司,而且帮忙养几天狗也不是什么大事,答应了也无所谓。但是他现在住在顾思念的家里,不能擅自做决定把狗接到家里。顾思念喜不喜欢狗是一回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吴昼解释他住在顾思念家的问题。 “怀宇,我就出几天的差,马上就回来,不会麻烦你太久的。上次我把他寄养在宠物店,回家就瘦了一圈,我心疼啊。”吴昼长叹一声,可怜巴巴道。 李怀宇向来心软,沉默一会儿后把心一横,“吴总,我没问题。” 吴昼脸色一喜,刚想道谢,就听到李怀宇紧接着投放了一个暴击:“但您也得问问顾总同不同意。” “为什么?”吴昼满脸疑惑地看向顾思念。 “我们同居。”顾思念淡漠磁性的声音幽幽响起,与此同时他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在吴昼面前晃了晃,向来平静冷肃的脸上居然现出些小得意。 李怀宇的脸有点红,害羞地对吴昼笑了笑,却默许了顾思念这略微幼稚的炫耀。 “……”吴昼突然有点不忍心把自家那只单身狗给他们寄养了。 Chapter13 到最后李怀宇和顾思念还是答应了帮吴昼养狗,吴昼诚恳地反复表达了他的谢意,并承诺出差回来后请两人吃饭。李怀宇淡笑着应下了,然后起身送走了自家上司。目送吴昼走远并关上办公室的门后,李怀宇眉头微皱,略显苦闷地扯了扯领带,呼吸都有些沉重,仿佛胸中有股沉抑的郁气,急需释放出来。 顾思念从他身后蹭过来,将弧度完美的下颌轻轻搁在李怀宇的肩上,修长结实的手臂也绕上了他的腰,并缓缓收紧。顾思念磁性轻柔的声音伴着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李怀宇的耳际:“怎么不开心?” “没事,就是有点累。”李怀宇安抚地捏捏他的手,随意道。其实他是在发愁,在家里养一个失忆的顾思念就够他受的了,现在又要再加一条狗,他想想就觉得心累。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敢跟顾思念说的,顾思念现在敏感又别扭,万一不开心他又要费尽心思去哄了。 李怀宇思及至此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柔声哄道;“快放开,我要工作了。” 顾思念又抱着他黏糊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放李怀宇去工作。李怀宇翻出自己的pad递给他,目光可以称得上慈爱,“自己玩儿吧,等下班我们一起去吴总家接狗。” “……”顾思念沉默半晌才慢慢伸手接过pad,他郁闷地低声道,“你真拿我当小孩了?” 李怀宇扑哧一声笑了,用力揉揉顾思念黑亮柔顺的头发,又哄了他好半天,才得空去工作。 两人在办公室呆了一下午,李怀宇又是办公又是开会,没有王成玘在身边帮他后就忙得不可开交。顾思念倒是很乖,一直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玩pad,但他时不时就要去找李怀宇亲亲抱抱,粘人得紧,李怀宇又舍不得凶他,只能惯着宠着,这样一来他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等到快下班了,吴昼又出现在李怀宇的办公室。他对顾思念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冲着李怀宇朗声道:“怀宇、顾总,我们走吧!” 李怀宇赶紧应了一声,随意又快速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拉着顾思念一起走向吴昼。英俊的老板喜形于色,对李怀宇和善道:“怀宇,你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太谢谢了。” “小事而已,没关系的。”李怀宇礼貌温和地笑道。 “狗粮什么的我都买好了,它的玩具也都送到你家,如果它还需要什么东西,你买了之后再告诉我,我给你报销。” “吴总客气了。” “我家狗很乖的,你不用担心。”吴昼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莫名飘忽了一下,显得有点心虚。 李怀宇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仍然温和地笑着,“好,吴总放心,我会好好养它的。” 他和顾思念坐上了吴昼的宾利去往他家,一路上吴昼都在跟李怀宇交代注意事项,李怀宇也全程将注意力放在自家老板身上,认真地记下养狗的方法。到最后顾思念的脸都黑了,他嘴角紧绷着,眼神也凛寒不善,凉凉地射向吴昼,整个人都因为遭到李怀宇的忽视而不爽。 好在顾思念的怨念状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们很快就到了吴昼的家。那是一间颇豪华的小别墅,李怀宇一踏进门就觉得有些空旷和冷寂,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一印象。 随着突然响起且接连不断的嘹亮狗叫,一只毛发柔顺鲜亮的哈士奇瞪着眼睛甩着舌头朝他们狂奔而来。李怀宇被这狗的阵势吓了一跳,无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顾思念见状立刻不动声色地把李怀宇护在了身后,谨慎地盯着扑过来的狗。 不过这只哈士奇的目标是吴昼,它迅猛地奔到主人身边,又叫又舔还扒裤腿,绕着吴昼急吼吼地打转,尾巴狂甩。吴昼半蹲下.身体宠溺地笑着,他亲昵地抚摸着哈士奇柔顺的毛,还抱住它的脸亲了一口。吴昼一把将狗抱在怀里,然后走到李怀宇和顾思念身前,抓起它的一只狗爪对他们挥了挥,嘴上轻快道:“快跟两位哥哥打个招呼~” 李怀宇:“……”吴总我觉得您应该在下属面前矜持一点。 吴昼又猛地亲了哈士奇一口,然后得意地冲他们炫耀道:“怎么样,我家Cat可爱吧?” “哈?”李怀宇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追问道,“它叫什么?” 于是吴昼一字一句清晰地解释道:“C.A.T,Cat啊。” 李怀宇:“……” 顾思念:“……” 李怀宇默默打量了一番吴昼怀里的狗,体型颇大的哈士奇伸着鲜红的舌头急促地喘着气,瞪大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嘴角的口水都流到了吴昼价值不菲的西装上,整只狗都傻里傻气的。 李怀宇失语良久,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给你的狗……起名叫Cat?” “对啊。”吴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语气里还带着点自豪,“它可爱吧?” 李怀宇的喉头艰难地动了一下,“……可爱。” “其实我真的舍不得它。”吴昼说着就有些郁闷,“怀宇,我家宝贝儿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李怀宇连忙正了正面色,认真地答应下来。 三个人忙活了挺长时间,把Cat的小窝、狗粮和玩具都搬到了吴昼的车上,然后吴昼又亲自开车把狗和它的家当都送去了顾思念和李怀宇的家。 李怀宇把Cat的窝放在了客厅的一个角落,又给它在碗里倒了些狗粮。Cat一进到新环境就兴奋得不行,到处撒欢,跑跑跳跳。吴昼帮忙安顿好它之后就打算回家,他站在门口喊了好几声“Cat”,哈士奇才蹦蹦哒哒地跑到吴昼身边,亲热地又舔又蹭。 吴昼难得在李怀宇面前表现出这么温柔又多愁善感的一面,他抱住自己的狗亲亲摸摸,腻歪地告别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看起来没心没肺的Cat见吴昼离开,顿时大声叫了起来,并且挣扎着想要跟上去。吴昼面露纠结与不舍,连忙对李怀宇喊道:“关门!”让Cat看着他离开实在是太残忍了。 李怀宇依言迅速关上了门,可Cat还在坚持不懈地扒门,吠叫声也越来越高。李怀宇有些心疼地摸摸它的毛,心里想道这狗真是重情义,吴总没白疼它。 顾思念被狗叫声烦得直皱眉,就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到Cat的嘴边。之前还一心惦念着主人的Cat立刻一口咬住排骨,忘我地啃了起来,转瞬间就把吴昼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怀宇默然扶额,真是白夸你了。 李怀宇初次养狗,感觉居然还不错,他兴致冲冲地陪Cat玩了一晚上,又扔飞盘又玩球,直到深夜才在顾思念的催促下上床睡觉。 然而当第二天李怀宇起床后看到犹如被土匪扫荡过的家,和蹲在一片狼藉之上一脸无辜的Cat,再回想起昨天吴昼所说的“我家Cat很乖”,终于明白这完全是个天大的阴谋! Chapter14 李怀宇满脸懵然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而Cat偏偏满脸无辜且欢脱地围着他蹭来蹭去,李怀宇简直气得两眼发黑,胸口憋闷着一股郁气和怒火,却又没办法跟一只狗较真。到最后他只能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认命地开始收拾残局。 不一会儿顾思念也醒了,看到混乱的客厅后吓了一跳,还以为家里进贼了,直到李怀宇沉着脸跟他解释一番,他才哭笑不得地揉揉Cat的脑袋。他接过李怀宇手中的扫帚,贴心道:“你先去上班吧,家里我来收拾。” 李怀宇犹豫片刻,发现自己确实快迟到了,就点点头道:“好,你别累着自己。” “嗯。”顾思念把他送到门口,扶住他的后脑并交换了一个深入又温情的亲吻,才依依不舍地送他上班。 李怀宇临走前又板起脸来警告了顾思念一番:“中午我会回家吃饭,你不许再乱跑了。”昨天顾思念没跟他商量一下就跑到他的公司,让他的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知道。”顾思念听话地应下了。 “记得喂Cat。”李怀宇不放心地又提醒了一遍。 顾思念顿时不高兴了,本来就肃然沉冷的面上更显不悦,“你出门之前要关心的是我。” 李怀宇无奈地摸摸他的脸,失笑道:“你连狗的醋都吃?” 顾思念依旧沉着脸,冷然磁性的声音里带点委屈:“我同意把它接过来可不是让他跟我争宠的。” “好了,我最宠的当然是你。”李怀宇温柔地安抚对方,他觉得现在的顾思念实在太难搞了,很多时候都让他难以招架,“快回去吧,我走了。” 顾思念又扒着他讨了一个亲吻,才目光依恋缱绻地望着他远去,轻轻挥手道,“早点回来。” 李怀宇刚起床时看到Cat的“杰作”的那份烦躁的心情被顾思念安抚得差不多了,所以他一路上都微勾着唇角,显得心情极佳,等他到达办公室,看见王成玘已经在兢兢业业地工作时,他的心情就更好了,他轻快地拍了拍王成玘的肩膀,“来了啊?”。王成玘回身看到他后露出一个温和好看的笑容,“经理,早。” “早。”李怀宇也报之以温柔爽朗的笑,随即他柔声问道,“囡囡的病怎么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王成玘说着脸上也现出些轻松的笑意,“今天下班后我就接她出院。” 李怀宇沉思一番,“嗯……我得回去陪思念,不然你开我的车去吧。”他本来想亲自开车接囡囡回家,但是现在顾思念一刻不见他就不安心,而且特别多愁善感,总是多想且不安,他实在不好抽身,便主动提出把车借给王成玘。 “不用了,谢谢经理。”王成玘感激地笑了笑,温声拒绝了,“我们也没什么东西需要带回去,而且医院附近打车很方便。” “也好,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李怀宇亲切地拍了拍年轻助理的肩膀,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昨天宋先生在医院呆了很久吗?” 听到李怀宇提起宋如璋,王成玘怔愣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地扶了扶眼镜,他轻咳一声,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宋先生一直呆到晚上,囡囡跟他熟悉了不少。” 李怀宇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久久地盯着王成玘那张清俊儒雅的面庞,最后犹豫着开口:“成玘,有些事你应该也明白,你的私事我不应该插手,但是你要知道……有的路,能不走就别尝试。”他记得王成玘提过自己有一个相恋多年的女友,虽然分手挺长时间了,但他从没交过男性恋人,应该不是同性恋。李怀宇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做弟弟,多有关心,这时候也不由得担忧地提醒他几句。 王成玘温柔一笑,“我知道的,宇哥,谢谢你。”这是王成玘第一次在办公时间管李怀宇叫“宇哥”,他心怀感激地接受了李怀宇对自己善意的提点。 李怀宇见他如此懂事也轻松了不少,心中倍觉宽慰,但同时他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宋如璋。虽然宋如璋是顾思念最好的朋友,但他和宋如璋接触的并不多,因为宋如璋是唯一知道他和顾思念之间包养关系的人,那三年里他在宋如璋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相处时尴尬自卑又拘束无措,顾思念见他在面对自己好友时很不自在,便刻意减少了两人的见面次数。 “其实……宋先生是个很不错的人。”李怀宇突然开口,“他对待感情可能有些随意,但他心地很好,也很容易心软,更像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子。”虽然他不太希望王成玘改变自己的性向,但也不想让王成玘对宋如璋抱有偏见。 “确实。”王成玘忽然之间绽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一双凤眸中如蕴寰宇,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而他们所谈论的宋如璋,一大早就兴致冲冲地跑去了医院,还拉上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被他揪着去了医院的男子一脸隐忍的敢怒不敢言,坐在副驾驶的位子竭力镇定地问道:“宋少爷,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我还得上班呢。” “今天不准去上班了,你得一直跟着我。”宋如璋专断道,风风火火地载着左宁向医院驶去,“对了,左宁,你认不认识什么耳鼻喉科的专家啊?” “认识啊,怎么?”左宁满脸疑惑。 “好兄弟!”宋如璋一脸激动与感动地拍拍他的肩,“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 左宁偷偷翻了个白眼,直觉他找自己压根没好事。 直到宋如璋把他拉到医院门前,左宁还是一脸茫然,“谁生病了啊?思念不是出院了吗?” 宋如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路拉着他去了囡囡的病房。今天囡囡再见到宋如璋时,已经没有了昨天的紧张与防备,反而对着他羞涩地笑了笑。 宋如璋赶紧走上前,用最温柔的语调轻声道:“囡囡,身体好点了吗?” 站在不远处的左宁看着这个反常的温柔的宋如璋,露出一个惊恐且不敢置信的表情。 小姑娘对着他轻轻点头,还绽出一个甜甜的笑。 宋如璋又像邀功一样地自豪道:“囡囡,今天你可以跟我比手语了,我带来一个翻译,这样就能懂得你的意思了。”说着他把一脸无辜的左宁拉到面前。 左宁怎么都没想到他是被拉来当苦力的,顿时气得脸都歪了,但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他又不好发火,只能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囡囡歪着头眨眨眼睛,然后伸手比划了一番。 宋如璋急躁地捅捅左宁的后腰,低声威胁道:“快给我翻译。”他昨天晚上左思右想才记起左宁会手语,所以一大早就把他叫来,充当自己和囡囡沟通的桥梁。 左宁只得认命地解释道:“她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因为我……”想泡你哥哥呀。 宋如璋一不留神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好在他及时止住了话头,转而眨眨眼睛温声道:“因为囡囡可爱呀~” Chapter15 虽然宋如璋是为了王成玘才刻意讨好囡囡,但相处后却发现这个小姑娘真的很招人疼,所以他夸赞囡囡可爱也是心里话。 小囡囡悄悄地红了脸,腼腆羞涩地笑了笑。宋如璋看着她纯真可爱的笑容,心底一片柔软,他摸摸囡囡的黑发,同时转头对左宁颐气指使,“去倒杯水来。” 备受压迫的左宁在心里抹了一把辛酸泪,还是乖乖地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宋大少爷。宋如璋接过水后小心地放到囡囡嘴边,柔声哄道:“来,喝点水。” 小姑娘听话地照做。宋如璋见状心里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于是一鼓作气把自己带过来的包打开,一个接一个地把其中的毛绒玩具摆在囡囡的面前。原本还有些精神萎靡的囡囡看到这些可爱又柔软的小玩意,漆黑的大眼睛瞬间亮了,期期艾艾地看向宋如璋。 宋如璋如她所愿,豪气地一挥手,“都是你的!” 囡囡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拍了两下手掌,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绽出一个开心且感激的笑容,同时她的两只小手灵活地比划了一阵,然后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左宁,显然是希望他能把自己的话翻译给宋如璋。 宋如璋性格急躁又骄纵,他面对囡囡时温柔又有耐心,但对着左宁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宋少爷紧皱着眉头狠狠瞪了左宁一眼,语气不善地严厉道:“快翻译!你怎么一点眼力都没有?” 左宁敢怒不敢言,沉着一张清秀的脸,咬牙切齿地翻译道:“她说,谢谢叔叔。” “滚蛋!”宋如璋瞪起眼睛,一脚踹上左宁的屁股,“叫谁叔叔呢?叫哥哥!” 左宁大声喊冤:“她叫的叔叔!关我什么事啊?!” 宋如璋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扯到自己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训斥道:“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左宁:“……?!”我巨冤!他在内心嘶吼着,可一切苦涩都得往肚里咽,表面上只能真诚恳切地点头答应道:“知道了宋少,我绝对不再犯!” “这还差不多。”宋如璋哼唧着放开了左宁,然后凑到囡囡面前,用最灿烂的笑容和最质朴的语气说:“囡囡,以后哥哥每天都来看望你好不好?” 小姑娘眨着忽闪溜圆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观察了宋如璋半晌,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显得很是犹豫。 “……每次都给你带玩具。” 囡囡立刻猛点头。 宋如璋欣慰满意地笑了。只要讨得这位小祖宗的欢心,王成玘早晚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一整天宋如璋都在医院陪着囡囡,同时翘首以待王成玘的到来。左宁被强制性地留在了医院,当了一个下午的翻译,直觉生无可恋。 夕阳即将落幕,病房中只有昏暗橘黄的落日余光,再加上雪白的床单和浓重的杀毒水气味,周围一切都显得有些压抑,好在宋如璋的谈笑声和囡囡的笑脸让这方沉闷的病房多了一些生气。王成玘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刻推门而入,出现在了病房中。他微微喘着粗气,那副金边眼镜上蒙了些雾气,可他身上永远有种冷静淡然的气场,所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显得狼狈。 王成玘进门后先摘下了眼镜,在拿出手帕擦眼镜的同时抬起头,对刚刚起身走到他面前的宋如璋微微一笑,一双凤眸霎时间光华流转,闪动着耀眼的神采,形状好看的薄唇轻轻开合间,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宋如璋耳边响起:“宋先生,劳您为囡囡费心了。” 宋如璋所有的心神都被那双如蕴星辰的凤眸吸引了,良久才乍然回神,“没事,别老这么客气。” 王成玘近日来对他的态度确实有所转变,不再那么客套疏离了,他对宋如璋温笑着点点头,然后和他一起走到囡囡床边。 囡囡一见自家哥哥就甜甜地笑了,撒娇地蹭到王成玘怀里。宋如璋在一旁看着兄妹俩亲昵和谐的一幕,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柔甜蜜的弧度。可很快他就觉得傻愣在一边的左宁格外碍眼,就不耐烦地朝他撇撇头,示意道:“你回去吧。” “啊?”左宁略显崩溃地反问道。用完就扔,宋如璋你也太渣了吧! “还不快点。”宋如璋一张俊脸冷了下来。 “……是。”左宁很没骨气地贴着墙边溜走了。 “那位是……?”王成玘这才注意到一直很没有存在感的左宁,向宋如璋投去了一个疑惑而试探的眼神。 “我找来干活的,不用理他。”宋如璋连左宁的名字都懒得介绍,自顾自走到王成玘身边亲热地勾肩搭背套近乎,“囡囡要出院了吧?我把你们送回去。” “不用麻烦了。”王成玘有点不好意思总是麻烦宋如璋。 “不麻烦!”宋如璋连忙道,“我愿意对你……妹妹好。”宋如璋本想开门见山告诉王成玘,老子就是喜欢你就是要追你,但他现在逐渐开窍了,对付王成玘这人,不能来直球,得软磨硬泡着,便曲折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愿意为他们效劳的心情。 王成玘盛情难却,再三谢过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囡囡的东西,和宋如璋一起牵着囡囡走出了医院。囡囡这两天在医院憋坏了,一跑到外边就挣开哥哥的手撒欢去了,王成玘难免担心地提醒了她几句,却也无奈宠溺地迁就了她。 宋如璋亲密地拍拍王成玘的胸口,低声道:“你和囡囡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 王成玘笑着应了声“好”,目送宋如璋走远后就专注地看着玩闹的囡囡。囡囡这个孩子虽然很难与其他小朋友相处,显得略微自闭,但她在亲近的人面前却是乖巧又懂事的,即使自己一个人呆着也能找到很多乐趣。 怎么才能让她开朗一些,多交些朋友呢?王成玘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满心忧虑。 一道清脆的汽车鸣笛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王成玘循声回头望去,最先入眼的就是那辆线条流畅夺人眼目的红色跑车。随后宋如璋半探出身体,对王成玘痞笑着招招手:“上来吧。” 王成玘把囡囡叫了回来,宋如璋殷勤地下了车,还帮兄妹俩拉开了车门。可囡囡却面露紧张不安地紧紧抱着王成玘的大腿,不肯上车。 “怎么了宝贝儿?这车不好看吗?”宋如璋轻轻捏了一下她柔滑的脸蛋,笑问道。 囡囡揪着王成玘的衣角扭捏了一会儿,半晌才迅速地比了几个手势。王成玘见到后微微愕然,随即有些不是滋味地跟宋如璋解释道:“她说这个太好看了,怕踩脏它。” 宋如璋见她如此懂事又胆怯,顿时又心疼又无奈,他柔声哄道:“你是大宝贝儿,你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Chapter16 宋如璋温言软语地哄了半晌,才让囡囡相信坐他的车不需要花钱,踩脏了也不用她哥哥赔钱。小姑娘终于紧张又期待地被宋如璋抱进了后座,紧接着王成玘也坐到了她身边,宋如璋为他们轻轻合上车门,才快步走回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家在哪儿?”宋如璋一本正经地问道。其实他早就找人把王成玘查了个底朝天,他家的地址自己倒着都能背出来,但是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一定会被当成变态打出去。 王成玘详细地道出了他家的地址,宋如璋看着导航,把跑车开出了飞机的速度和感觉,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宋如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座略显老旧的居民楼,主动帮王成玘拿了东西,跟在兄妹俩身后慢悠悠地上了楼。 王成玘到家后先放下了怀里的囡囡,又赶紧接过宋如璋手里的东西,淡笑着把他请进了门,“随便坐。” 宋如璋一边换鞋一边环视这间屋子。房间不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简朴至极,却透着一股强烈吸引着自己的温馨和睦的感觉。 这才是家啊。宋如璋坐到沙发上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 “想喝点什么?”王成玘帮囡囡脱下外套,随口问道。 “白开水就行。” 王成玘果然依言给他倒了一杯水,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囡囡自己进卧室玩去了,王成玘就在宋如璋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两人相顾无言,淡淡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让宋如璋莫名有些烦躁。 他随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明知故问道:“就你和你妹妹两个人啊?” “嗯。”王成玘笑着回应。他不愿意多说自己家里的情况,宋如璋也无意强迫他,便轻轻松松转了话题:“囡囡不能说话……是天生的吗?” 王成玘闻言微微垂眸,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不,她之前生了一场病……” “过些日子我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能治的话要尽早。”宋如璋深深看进对面人狭长好看的凤眸中,诚恳地提议。 “谢谢。”王成玘感激地笑笑,“不麻烦宋先生了,囡囡正在定期接受治疗。”囡囡的病要想治好得花不少的时间和费用,他家中横生变故后囡囡险些断了治疗,当初多亏李怀宇施以援手,囡囡的情况才不至于恶化。 “我给她约专家了。”宋如璋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他知道李怀宇在帮助王成玘,但这些年李怀宇自己也在打拼,能给予他们的帮助也只是常规的看病治疗,他却可以让囡囡看最好的医生。王成玘也许会拒绝自己,但他绝对不会拒绝让囡囡得到更好的治疗的机会。 王成玘果然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面上现出些犹豫为难之色。 宋如璋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不容置疑道:“过几天我来接她。” 王成玘默然垂眼,没有做出明确的答复,宋如璋便当他默认了。 宋少爷正想再开口宽慰他几句,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就使他不得不止住了话头。他一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面色就沉了下来,对王成玘示意了一下就摸索着去了阳台,他又回头确认了王成玘不会听到他讲话,才脸色难看地接起电话,沉声问道:“喂?查到结果了吗?” “宋少,顾总遇袭那地方的摄像头被人破坏了,实在找不出线索。” “废物!”宋如璋登时气得咒骂出声,他恨声道,“我给你钱是让你干嘛的?吃白饭吗?!” “您别生气……主要是顾总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无从下手啊。”对面的人为难又委屈道。 “妈的,顾思念都被人打成那样了,你他妈还敢把锅甩到他头上?!”宋如璋都快气炸了,虽然他闲着没事就爱怼顾思念,但在外人面前是绝对维护自家兄弟的。他声调都不由得抬高了几分,引得客厅里的王成玘疑惑地看向他。 “不是不是……”那人忙不迭道歉,“这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 “滚滚滚!”宋如璋发泄般骂了一通,没好气地挂了电话。他苦恼地在阳台转悠了几圈,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结。袭击顾思念的人到现在还没找出来,这让他心下难安。 会是谁呢?宋如璋苦苦思索。顾思念虽然向来冷着一张脸,但待人接物方面还是很得体有礼的,不像他一样恣意妄为,应该没有得罪人吧?思考无果后宋如璋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快步走到王成玘面前,一边抓起自己的外套一边往外走,“我有点事,先走了。”他得再去找一下顾思念,看能不能问出些有用的细节,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成玘怔愣了一瞬,很快就起身将他送到了门口,“慢走,路上小心。” 本来宋如璋已经一脚跨出了房门,顿了一下后却又缩了回来。他转头直直望进王成玘那双深邃好看的凤眸中,狡黠地勾了勾唇角,“我今天这么卖力,给我个奖励吧。” 王成玘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宋如璋就突然上前搂住了他。衣料摩擦,胸膛相贴,对方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箍在他的身上,王成玘甚至可以感受到宋如璋略显急促的沉闷心跳,那鲜明的节奏和耳畔温热的呼吸把王成玘那一颗向来平淡如水的心弄乱了。 这个拥抱克制而短暂,没有让王成玘觉得无所适从或反感,不多时宋如璋就放开了他,后退几步,意味深长地眯眼看着王成玘,“我走了。”随后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成玘急促的心跳依然没有平复,他愣愣地看着宋如璋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后,蓦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手掌下那颗温热的心脏正在因为一个人和一个拥抱狂跳不已。他直觉自己正在避无可避地被拖入深渊,可完全提不起力量去挣扎反抗,反而意外贪恋着那个怀抱。 宋如璋哼着小曲儿下了楼,即刻驱车到了顾思念的家。他敲过门后就没骨头一样地倚在门边,懒散地等着进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宋如璋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兄弟那张熟悉的面瘫脸,刚想开口打个招呼,就有一条毛茸茸的东西蹭到了自己腿边,他吓得一哆嗦,连退几步险些坐到地上,心有余悸地定了定神,才看清那只是条狗。 “你养狗了?”宋如璋一脸不敢置信。 “不是。”顾思念简单地否定了,示意他进门说话。 宋如璋随手撸了两把哈士奇柔软的毛发,跟回自己家一样换鞋进门,最后瘫在沙发上。 “宋先生来了?”李怀宇闻声走到客厅,礼貌又不失热情地招呼宋如璋。 “还这么客气呢?”宋如璋趁顾思念不注意,偷偷向李怀宇使了个眼色,“叫我名字就行。”李怀宇现在算是顾思念的恋人,不应该再像以前那样疏离地喊他宋先生了。 李怀宇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狗怎么回事?”宋如璋一把将哈士奇抱到自己腿上,乱揉一通。 “吴总的狗,他出差了,放我这儿寄养几天。” “吴昼的狗呀?”宋如璋闻言立时来了兴趣,捧起哈士奇那张又二又蠢的大脸,仔细观察半晌才煞有介事道,“长得跟他真像。” “……” Chapter17 宋如璋抱着吴昼的狗满嘴跑火车,一会儿说它丑,一会儿说它像吴昼。李怀宇在旁边看着都很心疼,差点没忍住喊一句“您放过狗吧!” 顾思念去给宋如璋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顺手一把将哈士奇抢过来,用力揉了揉它的脑袋才不紧不慢地瞥向宋如璋,“有事?” “有。”宋如璋灌了一大口水,两颊鼓鼓地点头。 “说。” “这狗叫什么?”宋如璋偏生爱磨叽,就乐意看顾思念强忍怒气却又无法奈何他的样子。 李怀宇见顾思念的面色顿时黑如沉水,连忙无奈地替他回答问题,“叫Cat。” “……”宋如璋瞪直了眼睛,也被这奇葩的名字噎得久久说不出话,良久才服气地竖起大拇指,“吴昼真厉害。” 顾思念看着宋如璋磨蹭又嘚瑟的模样手痒得想揍人,再开口时语气也很不善,“有事快说,没事就滚。”李怀宇每天都忙于工作,只有早晚那一点时间可以在家里陪他,顾思念分外珍惜两人独处的时间,自然见不得宋如璋来打扰他们。 宋如璋终于正了正颜色,肃然道:“你还记得多少被打的细节?” 此话一出顾思念的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面上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李怀宇在一旁也不禁握紧了拳头,紧张又期待地等着顾思念的回答。 可惜半晌后顾思念还是略显颓然地摇了摇头,懊恼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如璋摸摸下巴,试探地问道:“你记得自己有什么仇人吗?”随即他就想起顾思念失去了这三年的记忆,便补充道,“三年前的仇人也可以,能想起几个是几个,都告诉我。” 顾思念犹豫了,“仇人?没有吧……就算是生意上有些摩擦,但也不至于这样对我。” “那你能想起什么?”宋如璋有些崩溃。 而顾思念无可奈何的摇头让他彻底陷入绝望。 “算了,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了。”宋如璋烦躁地挠挠头,精心设计的发型都被他弄乱了,“我先回去找找别人,你要是想起点什么就马上告诉我。”说着他就起身要离去。 “不再坐会儿吗?”李怀宇感到惊讶,本以为他们哥俩会多聊一会儿的。 “不了,我晚上还有课。”宋如璋很快就走到了门口,一边换鞋一边随意道。 “有课?”顾思念不敢置信地反问一句,“你留级了?”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三年前自己大学毕业的那一刻,现在听到宋如璋的说辞下意识地以为他没能毕业。 “去你大爷的!”宋如璋作势要踹他,哭笑不得地解释,“老子上手语课!” “手语?你又发什么神经?”顾思念完全不理解宋如璋的脑回路。 宋如璋复杂地看了顾思念一眼,那眼神中又是羡慕又是无奈,“你不懂。”你一个抱得美人归的人生赢家根本不懂我正在追求一朵高岭之花的苦痛。 李怀宇闻言倒是很意外地看了宋如璋一眼,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对王成玘这么上心,甚至为了他妹妹专门去学手语。一时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微微低头,睫羽轻垂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对了。”宋如璋临走前又想起了什么,将手往大衣兜里伸去,很快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向顾思念,“这个你拿着吧。” 安全套。 顾思念一见到他手里的东西顿时身体僵硬,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胸腔里传来的沉闷而急速的心跳声。 “接着啊。我找人从日本买的,但最近还用不上,你们先替我试试。”宋如璋举了一会儿见顾思念迟迟没有反应,便出声催促道。 顾思念依旧没有动作,他眼神闪躲地低下头,但又总忍不住偷偷瞥宋如璋手里那个小小的盒子。他想要看看李怀宇对此的反应,却忐忑害怕得不敢偏头。 最后还是李怀宇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主动伸手接过了那盒安全套。他勉强扯出一个标准礼貌的笑容,“谢谢了。” “记得用。”宋如璋意味深长地拍拍李怀宇的肩膀,又对顾思念眨眨眼睛,这才双手插兜施施然离开。 宋如璋走后,李怀宇和顾思念沉默地站在门口,两个人都盯着李怀宇手里那盒安全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安全套虽小,却有着很强烈的存在感,在无声勾.引着什么,空气都变得有些灼热沉闷,隐藏着一些躁动和暧昧。 李怀宇最先打破了沉默,他一把拉上房门,冷静自若地对顾思念笑了笑,“回去吧。”他转身回了房间,而顾思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有了宋如璋送安全套这个小插曲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奇怪,略显冷沉尴尬的表象下深藏暗涌,暗埋情潮。 李怀宇心不在焉地收拾桌子,眼神略显闪躲。他能感受到一道炙烈灼热的视线正牢牢跟随着他,穿透衣物和皮肉,深深钉入他的灵魂中,引起一片战栗。李怀宇心脏狂跳,顾思念也并不平静,他狭长深邃的眼眸轻眯,向来如深潭般沉静的眸中现出些危险之色。 顾思念的目光缓缓扫过李怀宇纤长白皙的手、细瘦的腰身和优美的侧脸,这个人的身形和面庞他在过去十数年中曾无数次地在心底描摹,此刻他们之间触手可及的距离和隐隐暧昧的气氛都让他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火,热烈又迅猛地蔓延至全身,烧得他喉咙发干,不由得喉头微动,露出些难耐的神色。 顾思念克制不住地走上前环上了李怀宇的腰,且双臂慢慢收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与此同时他微凉的薄唇伴着炙烈的呼吸轻轻印在了李怀宇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舌尖轻舔,牙齿微咬,被顾思念用唇齿含住的那一块肌肤立刻就泛红了,李怀宇猝不及防之下手一抖,刚刚拿起的杯子就啪地掉回了桌上,水渍沾湿了李怀宇的衣角,但现在谁都没有心情去管这些。 李怀宇的内心极为复杂,理智告诉他要推开顾思念,这样的身体接触难免让他想起当初被包养的屈辱,可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他的身体微颤了一下,脸颊和耳根迅速飞红。 顾思念见他没有推拒自己,胆子顿时大了起来,胸中鼓噪着兴奋躁动的情绪。他顺势将李怀宇推倒在柔软的沙发上,随即覆上自己的身体,将他牢牢压在身下。 顾思念深深吻住了李怀宇,一开始还只是简单的嘴唇相贴,微凉的薄唇相互摩擦舔舐间勾起了两人更深更重的欲望,顾思念用柔软滑腻的舌头顶开李怀宇的嘴,舌尖扫过上颚与齿间,略显粗暴而急切地攻城略地,最后勾住对方的舌尖纠缠吮吸。黏腻的亲吻声和粗重急促的喘息声混合着回荡在安静的房中,激烈的亲吻间有银丝沿着李怀宇的嘴角缓缓滑下,在明亮的灯光中折射出淫靡的光芒。 空气中好像点了一把火,闷热炙烈到让人窒息,那火焰烧进他们的体内,烧在他们的心底,直到把那紧绷的理智烧断,让他们再也无法自持。两人的身体靠得极近,亲密无间,衣物在摩擦与爱抚的过程中被迅速除去。顾思念一边急切地掠夺着李怀宇口中的空气,一边用手撩开他的衣摆,先是在他劲瘦的腰际摩挲了一会儿,感受到掌下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又缓缓往上摸。顾思念微凉的指尖游走在李怀宇白皙的身体上,一路点火,引起阵阵电流经过般酥麻的快感,让李怀宇不由得地紧紧环住了顾思念的脖颈。 顾思念的手很快就上移到了李怀宇的胸前,一边轻轻碾揉着他的乳首,一边转而亲吻啃咬他修长的脖颈。顾思念轻舔吮吸,甚至用齿间细细地啃咬他的脖子,留下了一连串暧昧的痕迹,脖颈和乳首这两个敏感点被同时进攻,李怀宇的呼吸声顿时急促粗重了起来,手指也不由得狠狠掐住了顾思念的肩膀。顾思念听着耳边的粗喘声顿时更加兴奋,舌尖一路舔舐着亲吻过细腻的肌肤,最后他含住了李怀宇胸前那颗小肉球。 李怀宇微张的唇间立刻逸出了一声轻吟,情动无比且带着些颤音,狠狠撩拨了顾思念的神经。顾思念湿滑的舌头重重舔过他的乳尖,时而转着圈的轻舔,时而吮吸碾揉,甚至还用牙齿轻咬拉扯,柔嫩的乳尖很快就充血肿胀了,可怜兮兮地挺立着,沾着口水和齿痕。 “思念……”李怀宇无措地搂着顾思念,无意识地轻喃出声。他双眼蒙上一层水雾,涣散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全身的感觉都涌在被顾思念触碰亲吻过的地方,敏感至极。 顾思念再次吻住了他的唇以作为回应,唇舌激烈地纠缠,他一只手不断地在李怀宇手上撩拨点火,另一只手握上了李怀宇半硬的性器缓慢却有力地撸动了起来。 李怀宇一声闷哼,羞耻地把脸埋在顾思念的颈侧,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喘息。顾思念顺势啃咬他的脖颈,手上的动作也愈加快速,灵活有力的手指富有技巧地撸动性器的茎身,大拇指还在顶端的小孔处轻轻戳刺着。李怀宇的喘息渐重,腰都软了,终于在顾思念越来越快的动作中闷哼着释放了出来。 白色液体立刻沾了顾思念满手,他低头看了手上的白浊一眼,眸色微暗,将李怀宇的腿顶开,探索着摸向他身下那处隐秘的穴口。李怀宇刚释放过后腰还酸软着,失神地仰面发呆,不期然感到一只手来到自己身下,先是在穴口处按压戳刺一番,然后就着滑腻的精液,带着不容抗拒的急切力度将一根手指探入了略微湿润的后穴内。 李怀宇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逃避一般抬起一只手挡住了眼睛,可身下被入侵的不适与快感太过强烈,让他低吟不止。顾思念的手指一探进湿滑紧致的内穴,湿热的内壁就紧紧缠住了他的手指,旖旎而撩人。 顾思念一手揉捏着李怀宇的乳尖,一手耐心而细致地扩张润滑,他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李怀宇隐忍的表情、湿润无措的眼睛、泛着薄红的身体和身下诱人的光景,直觉得腹下的欲火烧得更为激烈,脑海里叫嚣着的全是贯穿他的欲望。 等到润滑得差不多了,顾思念就解下腰带,露出勃发的粗硬性器,对准李怀宇的穴口轻轻磨蹭了一番,撩得身下人轻颤不止。李怀宇有些难耐地缠上了顾思念的脖子,薄唇急切地吻蹭过顾思念的脸颊和脖颈,低声呢喃道:“快点……”他已经无暇顾及所谓的羞耻心和自尊了,一对上顾思念专注热烈且充满爱意的眼神他就根本无法抗拒这一切。 顾思念也按捺不住地用力挺进了他的身体,狠狠撞进了最深处。李怀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又痛又爽的呻吟声,更用力地搂紧了他。 粗热的性器如利刃一般捅进紧致的肉穴,进出之间翻搅出嫩红的内壁,湿滑的液体也沾满了后穴,显得淫靡至极。顾思念动作很温柔,甚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他动情地吻上李怀宇湿润的眼睛,低声道:“怀宇……” 默默爱恋了十几年的人如今终于完全属于他了,这种幸福和激动的心情溢满了他整个心房,恍如梦境般美妙。 湿润温热的内壁紧紧咬着顾思念的性器,带来激烈的快感,让他越来越难以自持,每次都一次性退到穴口,再狠狠顶入最深处。李怀宇的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呻吟,在粗大的肉刃摩擦过某一点时,呻吟声猛然拔高,他的后穴也紧缩了一瞬。 顾思念伸手抱起了他,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的腿上,这个姿势使得他的性器可以进到更深入的地方,也能用力研磨那一处敏感点。强烈的快感如海浪一般层层叠加,完全淹没了李怀宇的理智,让他只顾忘情地呻吟。 李怀宇摸索着伸手想要握住自己的性器抚慰一番,却被顾思念抓住双手毫不留情地按在了头顶。顾思念的额发都被汗湿了,微盖住了他性感好看的眉眼,他微微喘着气,声音低哑:“我会让你射出来的。” 说完他就加快了动作,又快又狠地侵入了李怀宇的身体,肉刃摩擦顶撞着敏感脆弱的后穴,带着毫不留情的力度。李怀宇的呻吟都变了调,只觉得强烈酥麻的快感从后穴炸开,沿着脊柱寸寸向上攀爬,让他浑身酥软,大脑也一片空白。 随着顾思念又深又重的几下撞击,后穴内最为敏感的那一点被反复摩擦折磨,终于推着李怀宇走向了高潮。李怀宇的性器在没有任何抚慰的情况下居然流出了一股股白浊,他的身体剧烈抖动着,后穴也阵阵紧缩,快感疯狂席卷了他整个人,他在粗喘和呻吟中颤抖着释放了出来。 顾思念的性器被高潮时紧缩缠搅的后穴抚慰得舒爽无比,他一口狠狠咬上李怀宇的脖颈,又舔又吸,同时连挺腰部,又快速抽插了几十下,终于也闷哼着释放在了李怀宇体内。 顾思念将李怀宇搂紧怀里,眼神中有万般柔情,他爱惜地吻了一下李怀宇的唇,望着他仍沉浸在高潮中的汗湿情动的脸,低柔道:“我喜欢你。” 李怀宇心头一震,愣愣地看进顾思念深邃温柔的黑眸中。这是三年来顾思念第一次说喜欢自己这种话,可他的心却忍不住酸涩与抽痛。曾经他被包养时心心念念想听到的,可顾思念从不屑于说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却如愿以偿地听见了。如果顾思念恢复记忆,想起了自己只是一个被他包养过情人,一定会后悔说出这句话的吧。 恍惚间李怀宇又看到了三年前他噩梦的开始,父母弃他而逃,留给他累累债务,走投无路的绝望当口顾思念出现在他面前,主动提出要帮他。 李怀宇不解又警惕地问,你为什么帮我?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高大英俊的男人面容冷峻,目光却分外热切。 我想要你。 Chapter18 顾思念紧紧抱着李怀宇,满足地沉沉睡去。他向来不苟言笑的冷肃面容上露出轻柔温和的笑意,让安静靠在他怀中的李怀宇不自觉沉迷。 李怀宇借着皎洁朦胧的月光用眼神细细描摹他英俊好看的眉眼,眸中情绪翻涌,复杂无比,最终凝为一声深深的叹息。几天前他明明还下定决心要断了和顾思念的关系,现在却又毫无抵抗地跟他缠绵,这让他羞耻又懊恼,但他无法不沉沦在顾思念的温柔与爱意中。 他无法想象等顾思念恢复记忆后自己会陷入怎样的境地,光是知晓那一天早晚会到来,他就已然如坠深渊,窒息感如影随影,胸中也一片空落落的茫然。 这一夜的放纵消耗了李怀宇太多精力,他很快就带着满心忧虑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在完全失去意识后,他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回抱住了顾思念。 第二天一早李怀宇就醒了,他小心翼翼地起床洗漱,尽量放轻了动作,在不吵醒顾思念的情况下很快离家上班了。冷寒的晨风打在他的面上,带来深深的凉意,可李怀宇一想起昨晚的抵死缠绵,还是会脸红发烫。他觉得胸腔里那颗心都不再是自己的了,总会因为顾思念的一个眼神和一句话语而震颤不已。 李怀宇心神不宁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来。但他刚坐下没多久,电脑界面上就显示出一个视频请求。李怀宇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正了正领带,确定仪表没有问题后才挂着温和有礼的微笑点了确认。 吴昼那张成熟英俊的脸立刻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也带着疲色,但还是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嗨,怀宇。” “吴总好。”李怀宇笑着向他示意道,“您那边现在是深夜吧?还不休息?” “刚忙完。”吴昼说着无奈又疲累地扒了扒头发,很快他就直接切入了正题,“我就是想问问Cat怎么样了?它见不到我有没有很焦虑很伤心?他有好好吃饭吗?” “……”李怀宇尴尬地愣了一瞬,回想起昨天Cat在他家撒欢吃玩,看样子早把吴昼这个主人抛到了脑后,于是他就斟酌着怎样表达才能不伤害到自家老板的心灵,“Cat一切都好,但我觉得它还挺想你的。”李怀宇硬着头皮安慰他。 吴昼原本显得暗淡与疲惫的双眼骤然发光,充满了得意与欣喜之色,“我家宝贝儿当然会想我了!” 李怀宇温柔又耐心地附和他,一直静静听着他讲话,吴昼又讲了很多自家哈士奇有关的事情,兴奋不已,说起来就忘了时间与困意。后来李怀宇的手机冷不丁响了起来,他偷偷瞥了一眼,发现是开会通知,于是他看准一个吴昼在喝水的空档,快速又抱歉道:“吴总,我马上要去开会了,等我回来再聊可以吗?” 吴昼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总算想起来还有正事,“差点忘了,我是想跟你谈谈那个招标的事啊。” 李怀宇皱眉回想了一番,“是您寄养Cat那天跟思念提起的那件事吗?” “对对对!” “思念他……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暂时不能处理公司事务,不然您去问问宋先生?” “我问过了,”顾思念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他说不想跟我谈。” “这……”李怀宇哑然无措。他知道宋如璋向来恣意妄为,却没想到他会这么任性地拒绝谈公事。可是接下来吴昼的话却让他彻底傻了眼。 “宋少说,想让王成玘跟他谈。” “……” “我没敢答应。”吴昼面色为难,“宋少肯定是看上成玘了,我如果答应这事,不是把成玘往火坑里推吗?” “您说得对。”李怀宇也神情凝重,眉头紧锁。 “可是招标这件事对我们公司真的很重要……所以,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成玘的意见?”吴昼又紧接着解释道,“因为你跟他比较亲近,我实在不好开口,他万一把我当成拉皮条的就不好了。” 李怀宇失笑地摇摇头,安慰道:“怎么会呢?您放心吧,我会跟成玘谈谈的。” 吴昼感激地道了谢,然后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在李怀宇沉静温和的目光的注视下犹豫着开口:“不然……你请顾总帮忙疏通一下,这样也就不用为难成玘了。” 李怀宇的笑容淡了一些,从心底生出些抗拒与反感。三年前用身体换来当时急需的一切已经是他心中永远的耻辱,这三年来他没有跟顾思念要求过任何额外的东西,工作上也是自己一路打拼过来,他不想,更不敢再欠顾思念任何东西了。 “吴总,这件事我会好好解决的,您放心。”李怀宇没有正面回答吴昼的提议,沉稳地说道。 “好,那就麻烦你了。”吴昼也立刻从善如流地接话,“你去忙吧,我得睡会儿。” 李怀宇温和地道了声“晚安”,关上视频后就脱力一般地靠在了椅子上,他眉头紧皱,心中也烦闷至极。 顾思念迷迷糊糊地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抱李怀宇,结果不期然扑了个空。感受到身边空荡荡的之后,顾思念立刻清醒了,顶着杂乱的头毛左顾右盼,焦虑地寻找李怀宇。他刚下床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很好看,且带有凌厉的锋芒,与李怀宇温柔和善的外表很不相符。 顾思念看到字条后才放松了下来,知道李怀宇只是去上班了,并没有抛弃他,昨晚的一切也并不是梦。一想到昨晚的亲密缠绵,顾思念虽然面上还能保持平静冷漠,可通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内心的雀跃与羞涩。 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在脑海里又细细回味了一遍昨晚的种种细节,想得正入神与激动时,乍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吓了一跳。顾思念下意识地以为是李怀宇打来的电话,他连衣服都没穿就奔下了床,一把捞起手机,在看到屏幕上的“如璋”二字时才又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 “喂?”顾思念的声音懒懒散散的,有些沙哑的性`感。 “思念,还没起床呢?” “嗯。”顾思念一边答应着,一边又躺回了床上。 “你可以啊。”宋如璋的声音里包含不满,“把所有的事都扔给我,自己在家里倒挺悠闲的。” “在公司的这三年你应该没干多少事吧?这时候帮帮我还这么委屈?”顾思念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会知道我没怎么工作?”宋如璋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强撑着硬气道。 “我还不了解你?成天不干正经事。”顾思念凭借着多年来对宋如璋的了解,准确无比地推断出了他这三年的生活状态。 “……好吧。”宋如璋登时气弱了,支吾着想转移话题,便兴致勃勃地问,“对了,那安全套你用上没啊?” 顾思念认真回想了一下,冷静地回答:“没有。” “不争气!”宋如璋痛心疾首道。 “只是没有用套而已。”顾思念比宋如璋矜持多了,不太好意思直白地谈论这种事,便委婉地解释了一下。 “……”目前单身且正在追人的宋如璋猝不及防间被狠狠虐了一下,然后他恼羞成怒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思念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他放下手机后本想再躺一会儿回味一下昨晚,但门外的Cat太过闹腾,又是扒门又是嚎叫,顾思念只能无奈地起床先去照顾那位大爷。 Chapter19 顾思念几乎一整天都围着Cat打转,又是喂饭又是铲屎,还要忍受它的犯二和嚎叫,很快就感觉自己的脑仁都要炸了。 “吃吧,不许嚎了。”顾思念被它缠得没办法,开了一个罐头放在它面前,希望能以此堵住他的嘴。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是极有效的,Cat埋头狂吃,咀嚼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有些突兀,让顾思念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寂寞感。 好想怀宇。 顾思念望着天花板发呆,在脑海里描绘李怀宇温和俊美的面容。简约的房间在这个傍晚的时刻被洒落在室内的稀稀落落的日光映衬得分外柔和与诗意,曾经这里在顾思念眼中只能被称作房子,现在却因为有了李怀宇而成为了一个家,被他小心翼翼地呵护在了心尖上。顾思念心中一动,胸腔中凭空生出一股暖意,莫名想起了曾经那个一直让他偷偷注目的李怀宇。 童年是顾思念从不敢去触碰的一道伤痕,只有当年笑容温暖的李怀宇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回忆。最开始他的家庭还算得上幸福美满,可一切都在他父亲染上毒瘾后发生了逆转。他的父亲顾子青,十几年前算得上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生性风流爱玩,但娶了他母亲殷婷后就收敛了很多,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很爱殷婷,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殷婷的家族背景太深了,顾子青颇为忌惮,不敢行事太过分。 顾子青是个有点实力的富二代,俘获殷婷的芳心攀上殷家这棵大树后更是一路顺遂,将生意越做越大。可是他在顾思念上小学的时候染上了毒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那段时间里顾子青性情反复无常,经常会在殷婷不在家的时候打骂顾思念,幼小的顾思念毫无反抗能力,又被父亲威胁道不能告诉妈妈,渐渐变得寡言少语,冷漠待人。等殷婷发觉丈夫的不对劲后,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顾子青也曾跪下来恳求殷婷再给他一次机会,无数次保证会戒毒,可戒了没多久又会复吸。殷婷是个理性而要强的女人,经过一系列事件后对顾子青彻底失望,带着儿子果断离婚,与顾子青断得干干净净。自此顾子青愈发肆无忌惮,不光败尽了家产,最后也被强制关进了戒毒所。 父亲二字一直是顾思念无法斩断的梦魇。小时候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顾子青殴打他时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和他在家中吸毒时颓废吓人的状态。身上的伤很快就好了,可他心里却永远都有一道疤,平日里藏得很深,一旦被赤`裸裸地拎到面前,还是会痛入骨髓,揭开后也是鲜血淋漓的惨痛。 有一天,顾子青去接当时快要小学毕业的顾思念,那时候顾子青已经吸毒挺长时间了,多次虐打过顾思念后父子俩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他吸毒一事也堪堪要暴露。顾思念拒绝父亲的亲近,却碍于威严不得不跟在他身边回家。顾子青现在难得有清醒的时候,见儿子远远地走在他旁边,一张小脸紧绷着,大眼睛中也满是戒备,顿时心头一股无名火烧起,加上吸毒的影响,他的神智略有模糊,双眼被怒火蒙蔽,居然在大街上就动手打起了顾思念。 此刻这条街上颇为冷清,周围稀稀落落地有些放学回家的中小学生,他们都满脸惶恐地看着一个高瘦的男人一脚踹在儿子身上。顾子青身量很高,原本身材也很是结实,现在却因为吸毒而消瘦了不少,可即便是体质变弱了,他的力量对于十多岁的顾思念来说仍然是无法抵抗的。 顾子青苍白消瘦的脸上露出狰狞可怖的表情,他双眼猩红,将顾思念踹倒之后又接连出手,拳头和脚掌毫不留情地狠狠落在亲生儿子的身上,他的心却如铁石般冰冷,丝毫不为所动。 小小的顾思念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曾经他遭受父亲的家暴时,心里还会难过,会主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得爸爸生气,不明白为什么向来温和爱笑的爸爸会这样狠心的对他,他过了三个多月的暗无天日的生活,如今已经知道在被打的时候死死护住头部,尽量减少损伤了。 他心中对父亲的敬爱早已随着那无情的虐打逐渐消泯,此刻躺在地上紧紧咬着牙关,心中一片冰冷的恨意。顾思念从指缝中可以看到几双属于行人的小腿,或犹豫地驻足,或步履匆忙地避开。他并没有奢求有人能拯救他于水火,连自己的妈妈和其他亲人都没能让他远离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又怎么能指望陌生人呢? 他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一切…… 突然间一道清越的少年声闯入耳际,“停下!” 顾思念懵懵懂懂地抬头,发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拦在自己面前堪堪拉住了正在施暴的顾子青的胳膊。他躺在地上痛苦地喘着气,却竭力抬眼向那少年看去,虽然只能看见他消瘦的背影和柔顺的黑发,却眨也不眨地紧盯着。 顾子青的毒瘾好像犯了,他双目赤红,神志迷乱,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怒喝一声:“滚!”然后一把推开少年。 少年踉跄了几步,似是被暴怒骇人的顾子青吓到一般缩了缩肩膀,动作也现出些迟疑,但他还是站定在了顾思念身前,用并不高大的身体阻隔了其最为恐惧的噩梦。 顾思念心中一动,倒抽着凉气忍痛撑起身体,目光灼灼地看向身前那个少年。那少年转过头对着几个聚集在一起的学生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吼道:“报警!” 有几个机灵的学生立刻跑去找附近的大人,少年见状总算觉得有了点希望,然而很快男人的拳头就落到了他的身上。顾子青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粗声咒骂:“妈的,我打自己的儿子,关你什么事?!” 一直默默地站在少年身后的顾思念看着少年的脸侧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又听到顾子青那猖狂的话语,向来隐忍沉默的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冲上前一把推开正在殴打少年的男人,略显稚嫩的声音却吼得声嘶力竭:“我不是你儿子!你更不是我父亲!” 顾子青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他怔愣了片刻,更深重的怒意即刻涌上心头,他正想再教训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通,却不期然被几个成年男人制住了。 附近的街坊闻讯赶来,立刻制止了这一切。陆续地有人上前扶住顾思念,他踉跄着站定了,衣服上都是尘土与鞋印,清秀精致的小脸也脏兮兮的,一身狼狈。可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在经历过这样可怕的家暴后居然一脸冷淡漠然,不见丝毫委屈或无措。他缓缓挪到不远处的少年面前,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少年个头不矮,却身形消瘦,脸色也苍白至极,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衬得他脸上的掌痕愈加鲜红明显,他的表情有些僵硬,眼神也略显畏缩,但在看到顾思念时却温柔地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你没事吧?” 顾思念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说声话,就被热心的人们招呼着送去了医院。好在少年跟他到了同一间病房,他们的病床相邻,很亲密的距离,却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顾子青应该是被带到了警察局,顾思念在警察的鼓励下,微抖着手给妈妈殷婷打了个电话,殷婷远在外地,但听到事情的经过后就在电话里哭出了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所认为的幸福美满的家庭中却暗藏着这样可怕的隐情。 静等家人到来的顾思念时不时偷偷瞥向李怀宇,犹豫半晌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温和一笑:“李怀宇。” 不善言谈的顾思念懊恼地发现冷场了,便磕磕绊绊地说:“谢……谢谢。” “不用谢。” 顾思念愣愣地看着李怀宇温暖和善的笑容,本以为已经被虐打到枯冷的心渐渐活泛起来,甚至还从心底生出一丝委屈。 “你不应该帮我。”顾思念抱着膝盖,小脑袋深深埋着,闷声道,“我被他打死也没什么,至少不用害你受伤。”李怀宇是在他遭遇家暴的这段时间里,唯一一个对他伸出援手的人。他既想抓住这段逆浪滔天中的浮木,又怕这不但救不了自己,反而会连累他。 顾思念莫名对他生出一种想要依赖的心情,可他向来寡言,连示好都不会,只能低头生闷气,气自己害他受伤,还不能哄他开心。 “不怪你的。”李怀宇连忙挣扎着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坐到顾思念的床边,认真诚恳地安慰他。 “我太没用了。”顾思念依旧没有抬起头。直到看见李怀宇为自己挡下来自父亲的怒火,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有多么软弱。他总是对父亲抱有一丝期待,也始终舍不得打破美满家庭的表象,可他没想到一昧的忍让换来的确实父亲更加粗暴的对待。 李怀宇略显无措地看着消沉颓丧的顾思念,眼中现出些挣扎之色,半晌之后他才下定决心一般弱弱地低声叫道:“同学……你看看我……” 顾思念突然听到身旁有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少年人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慢慢抬起了头,随后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失了言语。 李怀宇脱掉了白色的上衣,在他面前露出了单薄瘦弱的少年人的身体,他的皮肤白.皙到近于苍白,这样细嫩好看的身体上却伤痕累累。这些伤有新有旧,一看就是用棍子或皮带抽打出来的,青紫一片,在他瘦弱苍白的身体上更显骇人。 李怀宇涨红了脸,眼神有些羞耻地胆怯,他无措拘束地站在顾思念面前,向他展示自己惨痛而难以启齿的伤痕。他低下头避开少年惊讶而探究的眼神,自顾自低声道:“我比你还没用。” “你……”顾思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跟你一样,都是不敢反抗的胆小鬼,但你比我幸运,你至少有一个爱你的好妈妈……”李怀宇闷声说道,快速穿上衣服遮掩住了自己的身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站出来挡在你面前,可能因为……我们俩很像吧。我可以为别人出头,却没有勇气为自己抗争,我不是比你更可悲吗?”李怀宇说着就对顾思念惨然一笑,一双清亮的眸中迅速有湿意聚集。 顾思念看着他惶然无措,一颗心却被深深触动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刚认识的少年,会为了安慰自己而把最深的伤口展露在他面前,这种坦诚细腻的温柔确确实实安抚了他。 一时间两人都默然无语,再没有更多或安慰或抱怨的话,可沉默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让清瘦的少年身量拔高,让满身的伤痕逐渐消退,也让少年人脆弱封闭的心变得坚韧。也许心中仍有隐痛,可顾思念已然找到了自己的“良药”。 多年后顾思念躺在他和李怀宇共同的家里,脑海里行云流水般略过清瘦苍白的少年李怀宇和如今独属于自己的李怀宇,万般温柔都在眼前,他念着他,嘴角漾开一个柔和的浅笑。 Chapter20 顾思念一回忆起当年初见,心里又酸又暖,那一天两个寡言内敛的少年对彼此展露了自己最深的隐痛,如同两只幼崽在互相舔舐伤口,虽然身上的虐打之伤仍然火辣辣的痛,胸中却有了共患难后的惺惺相惜之感,一片柔软依赖。 只可惜到最后顾思念甚至没有告诉李怀宇自己的名字,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挥挥手离开了医院。之后顾思念的家中就经历了一次巨大的变故,让他原本想第二天就打听到李怀宇在哪个班,然后去正式认识一下的计划推迟了很久。至此顾子青吸毒一事彻底败露,在顾、殷两家里都引起了轩然大波。殷婷看到儿子被打成这样整个人差点崩溃,丈夫吸毒更是给了她极大的打击,事情闹了很久,顾思念被连夜带到外公家生活了一段时间,等他终于回到学校,辗转着找到了李怀宇的地址,却只来得及寄出一封信,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当年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就顾思念怅惘的思怀中结束了。 思念,思念,也许是名字给他下的咒吧。 顾思念真的思念了李怀宇好多年,可当多年后两人再次相见时,一切事情都不似顾思念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如今顾思念失去了近三年的记忆,这时候便仰躺在沙发上尽请脑补他和李怀宇是怎样相认,又是怎样互相安抚过去的伤痛,当然他最想记起的是他们在一起的种种细节。 顾思念百无聊赖地呆在家里,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表,祈祷它能走得快些。日光渐斜,李怀宇下班的时间终于要到了,顾思念噌的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端正得像小学生一样坐着,眼神牢牢钉在对面的钟表上。 顾思念除了偶尔眨眼,目光就一直追随着秒针缓慢移动,良久之后终于还是躁动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最后更是猛地站了起来,抓起外套就要出门。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赶紧退回屋中,在抽屉里胡乱翻找一通,终于找到了一条粉红色的遛狗绳。 他都没心思去腹诽吴昼这少女的审美,就大步又快速地走到正在打呼噜的哈士奇身前,不由分说地摇醒了狗然后把绳子往它脖颈上一套,又用力揉了揉狗脑袋,“走,陪我下去遛个弯。” 莫名被弄醒还要陪人遛弯的Cat:“???”不应该是你陪狗吗? 好在哈士奇生性欢脱,很快就粗喘着兴致勃勃地往外冲,顾思念猝不及防间差点没拉住它。一人一狗很快下了楼,Cat一看见四周精致茂盛的绿化就瞪着眼睛想扑进去撒欢,但总是被顾思念牢牢禁锢着。 Cat焦躁地跺着脚,还汪汪叫了两声,顾思念恍若未闻,只是不断地环顾周边,期望能见到顾思念的身影。后来他也意识到把Cat带下楼却不让它玩实在太过残忍,就牵着它随意逛了逛,但活动范围很小,他坚持不离开能一眼见到李怀宇的那片地方。 因为走得急,顾思念既没带手表也没捎手机,这时候站在楼下完全混乱了时间观念,只觉得等待的每分每秒都那么难熬。傍晚微冷的风吹在他脸上,又往领口里钻,激得他缩了缩脖子,不由得拢紧了外套。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肯找个地方避避风,一直站在冷清的小区里,望眼欲穿地等着李怀宇。 一个人牵着一条狗,站在无边寂寞的冷风中,这场景看着就让人心酸,然而顾思念却满心沉浸在即将见到李怀宇的期待兴奋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修长单薄的身影终于出现。李怀宇微低着头,手里提着刚去超市买来的东西,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面露沉思,目光也有些凝重,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一时间倒是没发现不远处的顾思念和Cat。 顾思念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心心念念之人的身影。一瞬间他的心脏狂跳,俨然初恋般的悸动,胸腔里那颗心像是受到召唤,乍然间鲜活生动了起来,燃烧着炙热到直欲喷薄的情感,把他原本冻得微僵的身体都烤热了。他原本沉默冷寂如雕像一般的英俊面容上有了明显的喜悦温柔之色,黑眸也瞬间亮了,闪动着纯粹浓烈的爱意。顾思念喉头微动,刚想张口喊出那在心底呼唤过无数次,早已烙印在心上的名字,却以分秒之差被抢先一步。 Cat湿润的鼻子微微耸动,耳朵支棱着向前看去,一眼就望见了最近刚熟悉的铲屎官,然后一仰头发出了深入灵魂震颤人心的呼喊:“嗷呜~” 正低头陷入沉思的李怀宇被嘹亮的狼嚎吓得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也抖了一下。他惊魂未定地循声望去,在看到那一人一狗时怔愣了一瞬,然后无奈地露出一个宠溺温柔的笑。 李怀宇立刻把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抛到了脑后,不自觉紧了紧拳头,加快步伐朝顾思念走去。顾思念觉得自己路都不会走了,差点同手同脚,他面上依旧挂着冷漠傲然之色,为了表现得矜持一点,还刻意压制住了自己想跑过去的心,然而即便这样他长腿一迈还是略显焦躁地快步走去。 渐渐靠近李怀宇是最能让顾思念开心激动的事。两人一天没见,顾思念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倾诉,想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现在见到他又有多开心。可当他真真正正地站在李怀宇的面前,所有的思绪都纠结在一起像是一团乱麻,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李怀宇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感受到一片冰凉后狠狠皱了下眉,“天气这么冷,你跑出来干嘛?着凉怎么办?” “我……”不知为何,顾思念别扭地不想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太想他了所以出来接他,就略不自在地垂眸道,“我出来遛狗。” 哈士奇并不知道一口锅凭空扣在了自己身上,只是兴奋地围着李怀宇打转,时不时还直立起来扒住他的腿。 李怀宇摸摸Cat的头,对顾思念的话也不疑有他,拽拽他的手温声道:“回去吧,想遛狗的话吃完饭再下来。” “好。”顾思念立刻反手紧握住李怀宇,与他并肩返回那个属于他们家。今晚的夜色很美,适合遛狗压马路,但吃完饭后顾思念就缠着李怀宇进了卧室,徒留Cat一狗在客厅里寂寞地嚎叫。 Chapter21 宋如璋在左宁的介绍下找了一个手语班,又过上了学生一样的苦生活。他从小就贪玩,一刻也坐不住,调皮捣蛋的事干得多了,小时候没少挨老师的批评。宋大少从来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过,这会儿却能规规矩矩地在手语教室里坐一天。 他一连几天都在恶补手语知识,连跟人交流时都爱比划手势,宋少爷这辈子都没如此认真过,他又很聪明,所以几天下来倒真的小有所成。 这天下午的阳光灿烂而温暖,抵消了不少深秋的寒意。宋如璋从手语班下课后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拨通了顾思念的电话,想跟他炫耀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谁知他连续打了两个电话都没能打通,宋如璋坐在车里直嘀咕,想着再打最后一个,还没有人接就直接去他家。 好在这一次很快就接通了,宋如璋得意地勾着嘴角,用嘚瑟的口气说道:“思念……”我现在会手语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顾思念用低哑磁性的声音打断了,“忙着呢,别烦我。”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宋如璋愣愣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回想起接通电话的那一小段时间里顾思念略显粗重的呼吸和若有似无的呻吟,顿时明白了顾思念在“忙”什么。 “白日宣淫!”宋如璋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羡慕嫉妒恨得想撞墙。一想到好兄弟都睡到男神了,他才刚学会接近美人的手语技能,原本热切自豪的心顿时冷了下来,一片萧瑟委屈。他紧紧捏着方向盘,心里有点不舒坦,顾思念的家是去不成了,打搅了他的好事顾思念能揍死自己,可他非得想找个人验收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突然间他灵光乍现,心血来潮地想去找囡囡,正好现在快到放学时间了,还能赶得上把她送回家里,这样也就有机会用合理的理由见到王成玘了。 宋如璋思及至此,顿时一刻都等不了,驱车就去往囡囡所在的小学,紧赶慢赶终于在放学前到达了目的地。他一接近小学就被附近宛如停车场一样的车况吓到了,红色的超跑即使在名车如云的学校门前也分外惹眼,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宋如璋倒是毫不在意,将车随意停在了远处,戴上墨镜双手插兜,信步走到校门前。 宋少爷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休闲西装,又随意披了一件大衣,衬托出他傲人的身高和修长结实的身材,墨镜虽然挡住了一部分面孔,但线条精致的下巴和形状好看的薄唇依旧显示出他的英气俊美,他那一身傲气嚣狂的气质更是在一群来接孩子的父母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早已知晓了囡囡的班级,原本想直接进去找她,可学校门卫义正言辞地把他拦在了外边,表示家长只能在校外等孩子。 刚被拦下时宋如璋嘴角紧绷,面上现出不耐烦躁之色,但门卫的一句“家长”却意外摸顺了他的毛,大少爷的心情瞬间就愉悦了起来,安静地站在校门外等待。然而时间分秒地流逝,一波又一波小学生嬉闹跑跳着走出校门,扑到自家父母怀里,手拉着手回家了。很快学生就走得差不多了,在校门口等待的家长也只剩下寥寥几个,每人都略显焦灼不安地不停看表。宋如璋又急又担心,直接找人跟校长打了声招呼,得到特殊许可后大摇大摆地进了校园。 这所育才小学算是帝都里挺有名的学校了,学费和教学质量都挺高,校园的硬件和绿化也很不错。宋如璋压根没心思欣赏这座环境优美宜人的小学,按照托人查来的囡囡的班级信息,径直走向教室。他在偌大的校园里差点迷了路,问了一些人,费了不少功夫才站到二年级二班的教室门前。宋如璋发现门没锁,便知道里面还有人,很可能就是囡囡,于是把表情调整到最温柔迷人的状态,然后轻轻握住门把,正待推开门,教室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却让他面色骤冷,他的动作微顿了下,转而放开把手,危险地眯起眼睛透过门上的窗向教室里望去。 “王瑾徽!你这个小哑巴,怎么不说话啊?!”这道清脆天真的男童声喊出了充满恶意的话语,犹如淬了毒的利剑,让宋如璋那一颗很少为人所动的心都狠狠疼了下,抽搐紧缩着直泛酸。他死死捏了捏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心底暴戾的冲动,眼神沉冷地继续看着教室里的情形。 囡囡的大名叫王瑾徽,她就是刚刚被戏称为小哑巴的女孩。此时她微微缩着肩膀,低着头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宋如璋只能看见她乌黑柔顺的发顶。她对面站了两个同龄的小男孩,都剃着利落的毛寸,短短的发茬有种叛逆的感觉,说出来的话也很冲。 “小哑巴!你爸妈是不是给林老师送礼了,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偏向你!”一个小男孩毫不客气地指着她大声道。 “你忘了?她没有爸爸妈妈!”另一个男生大笑着嘲讽道,还放肆地伸手揪了揪囡囡的双马尾。 小姑娘沉默地低着头,既不回嘴也不反抗,隐忍得让人心疼。门外的宋如璋浑身的怒气都快实质化了,他本来不想插手小孩子的事,更不想出手教训小学生,那样太没品了,但他实在不能忍了。 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宋如璋双手插在大衣兜里,面色沉如深潭,他眸色严厉地紧盯着那两个男生,一步一步带着深重的压迫感向他们走去。 两个男生之前嚣张狂妄,但毕竟还是小孩子,这时候有些畏缩地看着宋如璋,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囡囡察觉到了他们奇怪的反应,悄悄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去,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明显很惊喜,但她很快又羞愧地低下了头,不安地用手揪着衣角,这样尴尬的被人欺负的场面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宋如璋几步走到了那两个男生面前,半蹲下.身体,视线凉凉地落在他们身上,冷笑一声:“刚才的话,有本事再说一遍?”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心虚慌乱地不敢直视面前气场可怕的大人,想要直接溜走。宋如璋毫不含糊地一手抓了一个将他们扯了回来,并强迫他们面对囡囡站定了,恶狠狠地说:“道歉!” 宋如璋的脸色太过骇人,眼神也凌厉如刀,给两个小孩带来很大的压力。其中最嚣张的那一个梗着脖子,强自镇定地想要反驳他,却被另一个孩子暗暗扯了扯袖口,止住了话头。比较有眼力的那个男孩子很清楚地知道这种事被家长看见了他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能通过道歉把这事揭过去就最好,于是他拘谨地低下头,小声又快速地说了句“对不起”。 另一个人纠结半晌,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微微低头掩住了脸上不服气的屈辱表清,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宋如璋恨得牙根直痒痒,几次狠狠捏紧了拳头又克制地松开,他没法用自己惯用的手段去惩罚两个小孩子,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费尽心思去讨好的小宝贝居然被两个小屁孩这么欺负,胸中那股强烈的郁气暴戾混合着酸意膨胀扩散直到盈满了他整个人。 小囡囡偷偷观察了一下宋如璋的状态,发现他正处于暴怒边缘就胆怯又担心,乖巧地轻轻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并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 宋如璋一看到囡囡纯洁明亮的大眼睛就心软,再看到她这么乖巧懂事,气便消了大半。他烦躁地挥挥手,看都不看那两个糟心的熊孩子一眼,语气不善道:“快滚。” 两个男孩大气都不敢出,一溜烟地跑了,还砰地一声关上了教室门,仿佛宋如璋是什么凶狠的猛兽一般。 宋如璋现在已经平静了很多,他慢慢挪到囡囡面前,半蹲下.身体,满眼心疼地看着她:“被欺负了怎么不反抗啊?” 囡囡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眶里也逐渐蓄满了泪水,她无措地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一动,似是想要比划什么,但她很快就想起宋如璋看不懂自己的手语,便失望地停了动作。 宋如璋敏锐地察觉了小姑娘的心思,连忙邀功一样地自豪道:“小囡囡,大哥哥我最近刚学会了手语,现在已经能懂得你的意思了!” 囡囡的眼中霎时绽出兴奋期待的光芒,用手语问道:真的吗?你好厉害! 宋如璋温柔地翘起嘴角,得意洋洋地也用手语回复她:当然!我为了你才去学的,你喜不喜欢我? 囡囡的小脸红扑扑的,表情有些羞涩,但还是坦诚地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里满是喜悦,还有一丝丝崇拜。本来囡囡对宋如璋只是比较熟悉,相处起来还稍微有点畏缩拘谨,但刚才宋如璋英雄救美般的英勇举动让他在囡囡心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起来,小姑娘不自觉地对他生出些亲近之情。 宋如璋原本阴郁暴躁的心情顿时被小天使一样的囡囡安抚了,他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兴致勃勃地与囡囡交流着,虽然他暂时还只能看懂和表达一些简单而常用的语句,但这已经足够让囡囡开心了。 后来他无意间瞥到教室里的钟表,这才惊觉已经放学快要一个小时了。他担忧的同时又有些不满,“宝贝儿,怎么没人来接你?”王成玘不是一向很疼妹妹的吗?这次怎么如此不靠谱。 囡囡倒是丝毫不觉得委屈,认认真真地给宋如璋解释:哥哥下班后才能来接我。 宋如璋恍然大悟,这才记起王成玘的下班时间比小学的放学时间要晚不少,而且公司离小学也挺远的。他怜爱地摸了摸小姑娘柔顺的黑发,还把她被小男生扯歪的辫子重新扎了一下,不过他笨手笨脚的,扎得反而更歪了,但囡囡却满脸开心,好奇地不断摸着自己的小辫,恨不得立刻去照一下镜子。 宋如璋坐到她旁边,展臂将她搂在怀里,试探地低声问道:“你告诉过你哥哥自己被欺负的事吗?”他直觉囡囡肯定不是第一次被那熊孩子欺负了,而且他猜囡囡肯定瞒住了自己哥哥,默默忍受了这一切。因为他相信,如果王成玘知道自己的宝贝妹妹在学校受这种气,想尽办法也会为她出头的,更不会放任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果然囡囡垂头丧气地瘪着嘴,委屈地摇了摇头。 “小傻瓜,怎么不说?”宋如璋又气又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哥哥很辛苦,我不想让他担心。囡囡快速比划了一翻,然后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宋如璋:大哥哥,你不要告诉我哥哥好不好? 宋如璋的心脏如遭重击,心里有酸涩、心疼、气愤等万般情绪翻搅在一起,这个女孩太懂事了,乖到让他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宋如璋握紧囡囡的小手,正了正神色,认真诚恳地直视着她清澈明亮的双眸,一字一句清晰道:“好,我不告诉你哥哥。这样的话,以后让我来保护囡囡好不好?” 小姑娘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前他替自己赶走坏学生时神气又英俊的样子,于是甜蜜又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 宋如璋俊美的面孔上也露出少有的温柔之色,“我跟你一起等哥哥。” 好。 日光暗淡却意外柔和的教室里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们用双手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情感,也在这种独特的交流中变得愈加亲近。宋如璋的脸色太过骇人,眼神也凌厉如刀,给两个小孩带来很大的压力。其中最嚣张的那一个梗着脖子,强自镇定地想要反驳他,却被另一个孩子暗暗扯了扯袖口,止住了话头。比较有眼力的那个男孩子很清楚地知道这种事被家长看见了他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能通过道歉把这事揭过去就最好,于是他拘谨地低下头,小声又快速地说了句“对不起”。 另一个人纠结半晌,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微微低头掩住了脸上不服气的屈辱表清,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宋如璋恨得牙根直痒痒,几次狠狠捏紧了拳头又克制地松开,他没法用自己惯用的手段去惩罚两个小孩子,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费尽心思去讨好的小宝贝居然被两个小屁孩这么欺负,胸中那股强烈的郁气暴戾混合着酸意膨胀扩散直到盈满了他整个人。 小囡囡偷偷观察了一下宋如璋的状态,发现他正处于暴怒边缘就胆怯又担心,乖巧地轻轻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并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 宋如璋一看到囡囡纯洁明亮的大眼睛就心软,再看到她这么乖巧懂事,气便消了大半。他烦躁地挥挥手,看都不看那两个糟心的熊孩子一眼,语气不善道:“快滚。” 两个男孩大气都不敢出,一溜烟地跑了,还砰地一声关上了教室门,仿佛宋如璋是什么凶狠的猛兽一般。 宋如璋现在已经平静了很多,他慢慢挪到囡囡面前,半蹲下.身体,满眼心疼地看着她:“被欺负了怎么不反抗啊?” 囡囡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眶里也逐渐蓄满了泪水,她无措地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一动,似是想要比划什么,但她很快就想起宋如璋看不懂自己的手语,便失望地停了动作。 宋如璋敏锐地察觉了小姑娘的心思,连忙邀功一样地自豪道:“小囡囡,大哥哥我最近刚学会了手语,现在已经能懂得你的意思了!” 囡囡的眼中霎时绽出兴奋期待的光芒,用手语问道:真的吗?你好厉害! 宋如璋温柔地翘起嘴角,得意洋洋地也用手语回复她:当然!我为了你才去学的,你喜不喜欢我? 囡囡的小脸红扑扑的,表情有些羞涩,但还是坦诚地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里满是喜悦,还有一丝丝崇拜。本来囡囡对宋如璋只是比较熟悉,相处起来还稍微有点畏缩拘谨,但刚才宋如璋英雄救美般的英勇举动让他在囡囡心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起来,小姑娘不自觉地对他生出些亲近之情。 宋如璋原本阴郁暴躁的心情顿时被小天使一样的囡囡安抚了,他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兴致勃勃地与囡囡交流着,虽然他暂时还只能看懂和表达一些简单而常用的语句,但这已经足够让囡囡开心了。 后来他无意间瞥到教室里的钟表,这才惊觉已经放学快要一个小时了。他担忧的同时又有些不满,“宝贝儿,怎么没人来接你?”王成玘不是一向很疼妹妹的吗?这次怎么如此不靠谱。 囡囡倒是丝毫不觉得委屈,认认真真地给宋如璋解释:哥哥下班后才能来接我。 宋如璋恍然大悟,这才记起王成玘的下班时间比小学的放学时间要晚不少,而且公司离小学也挺远的。他怜爱地摸了摸小姑娘柔顺的黑发,还把她被小男生扯歪的辫子重新扎了一下,不过他笨手笨脚的,扎得反而更歪了,但囡囡却满脸开心,好奇地不断摸着自己的小辫,恨不得立刻去照一下镜子。 宋如璋坐到她旁边,展臂将她搂在怀里,试探地低声问道:“你告诉过你哥哥自己被欺负的事吗?”他直觉囡囡肯定不是第一次被那熊孩子欺负了,而且他猜囡囡肯定瞒住了自己哥哥,默默忍受了这一切。因为他相信,如果王成玘知道自己的宝贝妹妹在学校受这种气,想尽办法也会为她出头的,更不会放任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果然囡囡垂头丧气地瘪着嘴,委屈地摇了摇头。 “小傻瓜,怎么不说?”宋如璋又气又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哥哥很辛苦,我不想让他担心。囡囡快速比划了一翻,然后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宋如璋:大哥哥,你不要告诉我哥哥好不好? 宋如璋的心脏如遭重击,心里有酸涩、心疼、气愤等万般情绪翻搅在一起,这个女孩太懂事了,乖到让他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宋如璋握紧囡囡的小手,正了正神色,认真诚恳地直视着她清澈明亮的双眸,一字一句清晰道:“好,我不告诉你哥哥。这样的话,以后让我来保护囡囡好不好?” 小姑娘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前他替自己赶走坏学生时神气又英俊的样子,于是甜蜜又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 宋如璋俊美的面孔上也露出少有的温柔之色,“我跟你一起等哥哥。” 好。 日光暗淡却意外柔和的教室里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们用双手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情感,也在这种独特的交流中变得愈加亲近。 Chapter22 当王成玘带着一身寒气踏入教室时,一眼就看到了正亲密地靠在一起玩闹的宋如璋和自家妹妹。王成玘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踌躇着都不敢走近他们了。 囡囡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后立刻抬头,在如愿看到自己哥哥时兴奋地一溜烟跑过去扑到了他怀里。王成玘很快就把再见到宋如璋后略显不自然的表情调整好了,又挂上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一把抱起了囡囡。他意外的发现囡囡现在特别高兴,小脸激动得通红,搂着他脖颈的手也比平常紧了几分,便笑问道:“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 “当然是因为我了。”囡囡还没来得及回答,宋如璋慵懒磁性的声音就悠悠地响起。他双手插兜闲散地踱步到了王成玘身前,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调戏道:“几天没见你又变帅了。” 王成玘温和有礼地笑了笑,当做没有听见他的调侃,只是照常问候道:“宋先生好。” 囡囡在他怀里激动地扑腾着,手语打得飞快,不断表达宋如璋有多么好,学会了手语陪她聊天,还跟她玩。王成玘听着眼神便柔和了几分,抬起头对宋如璋温笑着邀请道:“谢谢宋先生为囡囡费心,要不要同我们一道回去?” “当然!”宋如璋就等着他这句话,立刻露出一个爽朗笑,还颇不正经地对他眨眨眼,然后就十分自然地搂上了王成玘的肩膀。 王成玘无奈地笑了笑,抱着囡囡顺从地被他搂着向外走去。 宋如璋跟兄妹俩悠闲地走在空旷的校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成玘聊着天,“招标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王成玘眉头轻皱,疑惑地反问道。他确实知道最近公司在准备这件事,但是他并不参与管理此事,更何况他一个小助理,又何来的资格去“考虑”呢? 宋如璋顿住了脚步,神色复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妙地问道:“李怀宇没跟你说?” “没有。”王成玘如实摇了摇头。 “啧。”宋如璋挑挑眉,注视着他那双盛满疑惑的清亮凤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当初吴昼来找自己谈这件事时,他坚决要求让王成玘来和他交涉此事,那时吴昼一脸犹疑,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大尾巴狼,然后就推脱让李怀宇问问王成玘的意见再做决定。昨天他打电话给吴昼的时候,吴昼说自己前几天就让李怀宇跟王成玘说这件事了,想必王助理还在考虑。本来今天宋如璋想探探王成玘的口风,谁知他压根不知道有这事。 “什么事啊?”王成玘好奇地问。 宋如璋别扭地转开脸不去看他,满心的不爽,但还是简单为他解释了一通,最后他愤愤不平道:“李怀宇怎么对你这么好啊,都舍不得告诉你这事!那小狐狸现在肯定在琢磨着怎么把我糊弄过去,不想让你受委屈。他操心个什么劲儿啊?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宋如璋憋了一肚子气,抱怨起来就没完,还郁愤地翻了个白眼。 王成玘闻言又气又好笑,无奈责备道:“你怎么能拿公事当儿戏?” “反正是顾思念的事,搞砸了也是他的,我怕什么?”宋如璋耸耸肩。 “不要胡闹了。” “那你来陪我办公,我肯定把招标的事干得漂漂亮亮的。”宋如璋蹭到王成玘身边,还偷偷搂住了他的腰。 王成玘沉吟一番,居然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啊?!”宋如璋一脸惊诧,不敢相信他居然答应得这么痛快。 向来对宋如璋表现得客套而平淡的王成玘突然转头,直直看进宋如璋深邃的眸中。他的一双凤眸明明应该多情而撩人,可偏偏永远如一汪沉静幽邃的深潭,此刻那双神秘又迷人的凤眸深深地注视着宋如璋,让他神魂颠倒,呆愣地出了神。王成玘儒雅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淡笑,那双凤眼顿时也鲜活生动了起来,勾去了宋如璋全部的心神。 王成玘笑了笑,并没有作什么解释,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快点走。宋如璋两眼发直,只知道亦步亦趋地跟着王成玘,连思考都不会了。 直到他们坐进车里,宋少爷才堪堪回神。他干咳一声,正色严肃道:“成玘,你可千万记得离怀宇远一点。” 安静地坐在后座的王成玘又恢复了淡然沉稳,他抛给了宋如璋一个不解的目光。 “你知道怀宇是顾思念的男朋友吧?”宋如璋转过身体面对他,煞有介事道,“思念他可小气了,看见你们关系这么好会吃醋的。” 宋如璋一本正经地把锅甩到了顾思念的头上,不过他也没说错,顾思念确实吃过醋。 王成玘失笑地摇摇头没有说话,一路上也很沉默,让本来觉得自己有希望的宋如璋一颗心又渐渐冷了下来。他把兄妹俩送到楼下就站定了,点上一根烟缓缓地吸着。王成玘见他待在原地不动便转身问道:“不上去坐一下吗?”以往宋如璋都是巴不得去他家的。 “不用了。”宋如璋吐出一口烟雾,眼前顿时迷蒙一片,可依稀间王成玘的凤眸依旧耀眼潋滟。他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牵着手消失在他眼前,然后叼着烟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吴昼。” “宋少爷?找我有事吗?” “成玘已经答应了。” “……” “所以……”宋如璋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找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好啊。”吴昼的回答显得略微勉强,随即他快速道,“叫上怀宇一起吧。”他直觉宋如璋没安好心,下意识地提了李怀宇,觉得有他在宋如璋多少会收敛点。 “行啊,顺便叫上思念一起。” 今天一直被宋如璋念叨着的顾思念此刻正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他结实的胸膛紧紧贴在李怀宇光滑白.皙的背上,两条手臂也牢牢箍住了他劲瘦的腰。怀中人略微粗重的喘息还没有平复,暴露在顾思念面前的脖颈上也满是暧昧的痕迹。 顾思念从背后圈住李怀宇,幽幽暗暗的眼神落在他纤长的脖颈上,顿觉刚释放过的欲`望又有抬头的趋势。顾思念的怀抱又紧了几分,一条光裸的长腿也磨蹭着缠住了李怀宇,他又埋头到李怀宇的颈侧,先是撒娇一般亲昵地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他,又轻轻地舔吻着他颈侧的皮肤,原本就暧昧的红痕如同欲`望一般再次加深,尖利的牙齿与湿滑柔软的舌头接连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印记,引起李怀宇的轻微瑟缩与颤抖。 他一把抓住顾思念拦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轻轻施力,哑着嗓子抱怨道:“我累了。” “……”顾思念埋在他颈间的毛茸茸的脑袋顿了一下,迟疑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把嘴唇移开,低声咕哝了一句“好吧”。 李怀宇撑着身体在顾思念怀中艰难地翻了个身,转而面对着他。刚刚被狠狠折腾过的李怀宇面颊依旧泛着潮红,眼角也有些湿润,但他的神色却分外严厉不满,低声斥道:“以后不许再骗我回家!” 顾思念无辜地眨了眨眼,俊美的面上露出一个略显委屈的表情,“我没有骗你。”说着他就凑上前想吻住李怀宇。 李怀宇立刻抬手挡住了他的嘴唇,还往后缩了缩头表示自己的抗拒。他危险地眯眼,眼神不善,狠狠瞪着顾思念,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气道:“还敢狡辩!你打电话说你头疼,我就赶紧请假跑回来,结果呢?” “结果……”顾思念嘴角微勾,冷漠淡然如他在一瞬间有种春风化暖的温柔,他眸中的温情与爱意简直要溢出来,低哑磁性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搔在李怀宇的心口,“我一见到你就不疼了。” 面对顾思念坦率直白的表达,李怀宇的心跳骤然加速,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兴奋了起来,奔腾着涌上大脑,让他脑海中一片晕眩,原本想要严肃教育批评顾思念的想法也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李怀宇干咳一声,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但还是强自镇定地警告一番:“不许再有下次了!” “好。”顾思念乖乖地点头,答应得很痛快,有没有听进去就不知道了。 顾思念见李怀宇似乎消气了,便蠢蠢欲动地再次压向他,想要完成刚才那个被李怀宇打断的亲吻。李怀宇觉得一旦接吻就难免擦枪走火,他已经累极了,便犹豫着想要推开他。顾思念像一只粘人的大型犬,一个劲儿地往李怀宇身上贴,又摸又亲,怎么都推不开。眼看着两人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周围的空气也逐渐升温,暗涌着躁动的情潮,暧昧黏腻的亲吻声和肢体相碰的窸窣声愈加明显,李怀宇搭在顾思念肩上的手也变得无力推拒。 这本该是另一场情事的开始,如果没有那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听到铃声后李怀宇的动作滞了一瞬,然后大脑也恢复了些许清明。他一边暗骂自己没有自制力,如此轻易地就被顾思念撩拨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推开身上的人,同时嘴上也肃声道:“思念,别闹了,我有电话!” 顾思念本想用蛮力把他压制在床上,不管不顾地继续下去,但看到李怀宇皱着眉头有点生气,就撇撇嘴松开了他,躺在床上失望地垂眸。李怀宇看着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好声好气地安抚他一番,但铃声响得愈加急切,闹得他心烦意乱,最后他便用力揉了揉顾思念一头略显杂乱的黑发以作安慰,然后快速半撑起身体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李怀宇看到来电显示上的人名后顿时严肃起来,清了清嗓子,恭声道:“喂,吴总?” “怀宇啊,这几天Cat没给你和顾总添麻烦吧?……” 李怀宇正半撑起身体背对着顾思念打电话,身上的被子滑落到腰际,一大片白.皙全部落入顾思念的眼中。顾思念侧身躺在床上,目光飘忽而幽暗,从李怀宇纤长且布满吻痕的脖颈看到精致的蝴蝶骨,然后顺着线条流畅而劲瘦的腰看到若隐若现的股沟。顾思念原本因为李怀宇的拒绝而失落的心情又燥热了起来,他很快也半坐在床上,还挪动到李怀宇身后,再次从背后环抱住了他,变本加厉地啃咬着李怀宇的脖颈,还轻轻舔吻吮.吸他清瘦的肩头。 阵阵酥麻感从被舔咬的皮肤处炸开,李怀宇不由得轻轻一颤,一声隐忍的闷哼泄出喉咙。他觉得自己刚才那声情不自禁的呻吟很可能被电话那头的吴昼听见了,霎时被羞耻感臊红了脸,他将手机拿离自己,快速转头恼羞成怒地轻斥道:“思念!” 被骂的顾思念有点委屈地看向他,将下巴搁在李怀宇的肩上,低声道:“我就抱着你,不干别的了。” 李怀宇又气又急,用警告地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后赶紧又将手机放到耳边,尴尬道:“吴总,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吴昼既听到了那声闷哼也听到了那句斥责,顾思念撒娇一样的回答更是把他雷出天际,他大概自此都不能直视冷肃漠然的顾总了。他不敢打扰两人的好事,便哈哈两声将先前的小插曲一笔带过然后快速清晰地传达了自己的想法:“怀宇啊我很快就回国了到时候去你家把Cat接回来。成玘答应去跟宋少一起处理招标那件事了宋少约我们一起吃个饭。我还有点事先挂了再见。”吴昼没怎么喘气就说完了,然后不等李怀宇回他一个“再见”就立刻挂了电话。 挂在李怀宇背上的顾思念将吴昼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他忍不住闷笑出声,让李怀宇甚至感觉到了他胸腔的震动,“他倒是挺识相的。” 李怀宇责怪又无奈地看着他,“以后不要胡闹。” “嗯。”顾思念敷衍地应了一声,又扯着李怀宇跟自己一起躺回了被窝里。 “你尽快熟悉一下公司的事务吧。”李怀宇尽量自然地说道。吴昼说成玘已经答应了和宋如璋共事,让他有点担心王成玘会吃亏,如果顾思念能回归公司,也许能牵制一下行事妄为的宋如璋。 顾思念把李怀宇又搂得紧了一点,随意道:“我想先恢复记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记起这三年来与李怀宇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李怀宇闻言却心中一沉,浑身的血液都慢慢变冷。 Chapter23 李怀宇很想请求顾思念,不要再执着于那三年的记忆了,它并不美好,于你我都是难堪与苦闷。可是他没有权利更没有能力阻止顾思念去寻找真相,只能在心里卑微地祈求他永远不要记起,或者尽量晚一些恢复记忆。李怀宇懵然地躺在床上,感觉整颗心都空了,有的只是缥缈的虚无与恐惧,连顾思念温热的怀抱都无法让他的心回温。 他痛恨又唾弃这样懦弱的自己,更对这种隐瞒真相而得来的温柔与爱意感到羞惭,但就是无法不溺于顾思念坦率热烈的爱意中。 顾思念疑惑地皱了皱眉,搂在李怀宇腰上的手臂紧了几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茫然与失落,紧绷的嘴角好像压抑着无尽的痛苦,“怎么了?”顾思念清澈的黑眸中满是不安与担心。 “没事。”李怀宇勉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过几天去医院复查,再问问该怎样恢复你的记忆。” 顾思念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怀中之人,最后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道:“怀宇,你不想我恢复记忆吗?” 李怀宇闻言心头一震,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沉着笑道:“怎么会呢。” 顾思念也并未执着于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只是用力抱紧了他,又在他脸上与颈侧印下一个个轻柔的亲吻,他亲密地蹭着对方的面颊,小心翼翼地呢喃道:“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要记忆了,只要……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他最在乎李怀宇的想法,不管李怀宇要求什么他都会去做。而且李怀宇多次在不经意间表现出了的对那三年经历的抵触,让顾思念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也对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切有了种莫名的恐惧。 天色渐渐暗沉,灰蓝的天空仿佛披上了一层雾的薄纱。清淡疏落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房中,也在那两个相拥的人身上落满一层月白色的光辉。李怀宇听到顾思念的话后呆愣了一会儿,然后心头莫名泛酸,还带着点令人心动的甜,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愈加汹涌,激得他眼眶都有些酸胀,有什么湿热的液体在聚集。他赶紧把脸埋在顾思念怀中,发顶抵着他的下巴,他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哽住了,只能沉默地用尽一切力气拥紧顾思念。 他们相拥着渐渐安抚了彼此,使患得患失的不安感暂时消散。两人安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直到胃中的饥饿感再也难以忍受,才磨蹭着下了床。顾思念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和李怀宇一起狼吞虎咽地吃掉了,然后就一起倚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Cat就趴在他们身边,时不时懒懒地打个哈欠,顾思念无意间转头看到了他,再想到刚才吴昼打来的那通电话,突然就陷入了沉思,“吴昼什么时候来接它?” “嗯?”李怀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Cat,才了然地解释道,“明后天吧?反正快了。” “那……”顾思念别扭地纠结了一瞬,强装作毫不在意地淡然问道,“他什么时候再出差?” “……”李怀宇有些憋不住笑意,“舍不得啊?” “没有。”顾思念快速地否定,刻意得很不自然,“它又馋又蠢,快点送走最好。” “哦。”李怀宇故意逗他,“你不喜欢Cat的话,我就跟吴总说说,让他以后寄养给别人。” 顾思念一眼就看出李怀宇在调戏他,可他既不想承认自己舍不得狗,又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用什么来反驳他,顿时气结,冷着脸把狗抱到自己腿上,用力揉着它的脑袋,浑身都散发着“我不开心”的气息。 李怀宇见好就收,强忍着笑意挪到顾思念身边,好声好气地哄:“跟你开玩笑呢。我早就跟吴总说好了,以后他一出差就把Cat送过来。” “真的吗?”顾思念眼睛骤然亮了,面上也柔和了许多,露出了明显的喜色。 “当然。” “那他多久出一次差?” “呃……”李怀宇没想到他这么较真,便努力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一两个星期吧?还挺频繁的。” 顾思念默然思索半晌,突然坚定道:“我马上就开始熟悉公司事务。” “啊?”话题跳得太快李怀宇有点跟不上。 “以后我要多给吴昼介绍国外的生意。”顾思念若有所思地点头,对自己这个决定很是满意。 “……” 纵然两人再不舍,Cat离开的日子也转眼间就到了。 这天早上李怀宇一到公司,便看到了温和又不失热情地跟自己打招呼的吴昼,生平第一次有种不想看见老板的感觉。但李怀宇面上还是露出了得体礼貌的微笑,“吴总好,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吴昼俊朗的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一反以往稳重自持的成熟姿态,勾住李怀宇的肩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Cat还好吗?” “它很好。”李怀宇温笑着答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很想您。” 吴昼对于Cat很想自己这件事深信不疑,满足地笑了笑,又感激地拍拍得力下属的肩,“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和顾总了。” “不麻烦。”李怀宇笑道,“思念他……我很喜欢Cat,以后吴总再出差我仍愿意效劳。”李怀宇想了想还是替别扭的顾思念保守了他其实很喜欢Cat的秘密。 “太感谢了!”吴昼感激地拥抱了一下李怀宇,然后急声道,“我们现在就把Cat送回我家吧!”说着就要拉起李怀宇往外走。 “可是已经上班了……” “今天给你放假。” “……谢谢老板。” 当吴昼敲开了顾思念家的门,并对他露出灿烂爽朗的笑容时,顾思念却微微嫌弃地打量着他,犹豫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放他进门。Cat一见到主人就兴奋地大声吼叫,欢快地在吴昼身边跑跳磨蹭着,尾巴摇得只见一道残影。吴昼半蹲下.身体又抱又亲,和爱犬腻歪了好长时间才抱起它打算回家。 顾思念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情绪也很低落,他怏怏地垂眸,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李怀宇见状主动提出要一起把Cat送到家,吴昼欣然同意。 三人将Cat的狗粮小窝等家当一股脑地全塞进吴昼的车里,驱车去往吴昼的小别墅。他们到达目的地后,Cat闻到熟悉的气味异常兴奋,如果不是有狗链的牵制想必早就跑得没影了。李怀宇和顾思念帮忙搬起Cat的家当,跟在吴昼的后面缓步走着。 就在吴昼要接近家门口的时候,一道饱含惊喜的爽朗少年音突然响起,让他的身体诡异地僵硬了。 “吴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李怀宇循声望去,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他看上去年纪很小,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宽松的运动服也盖不住他完美结实的身材。这少年长得阳光英俊,短短的发茬、健康的肤色和脸上清爽明朗的笑容都让人心生好感。 “好久不见。”吴昼客气地向他点点头,声音里却莫名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么长时间您去哪儿了?Cat我也好久没见了。”少年兴奋地跑到吴昼身前,弯腰亲昵地摸摸哈士奇的脑袋。 “出差了。”吴昼的回答很是简洁,有种想快速结束谈话的意味,“Cat寄养给朋友了。” 少年在吴昼的介绍下很有礼貌地跟李怀宇和顾思念打了声招呼,然后期期艾艾地看向吴昼,“吴先生,以后您可以把Cat寄养给我,我们是邻居,我家里也养狗,很方便的……” 本来顾思念还挺欣赏这个阳光健气的少年,现在一听说他要跟自己抢狗,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就很不善,本就没什么表情的面色更沉了。李怀宇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握着他,以作安抚。 好在吴昼一声坚决的“不用了,谢谢”又让顾思念的心情好了起来,小眼神也颇为得意,一种钦定铲屎官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吴昼硬着心肠无视了少年失望的眼神,快速地跟他道了声“再见”,然后带着顾思念和李怀宇走进了家中,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李怀宇感觉吴昼对那少年的态度有些奇怪,便忍不住试探道:“那孩子家里也养狗了,确实挺适合寄养Cat的。” 顾思念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对他胳膊肘朝外拐的委屈与责备。 吴昼则神色古怪地看了李怀宇一眼,好半天才恨恨地叹道:“他家养的是泰迪!” 李怀宇:“……” Chapter24 李怀宇对泰迪日天日地还能操空气的本事早有耳闻,此时他面色尴尬,眼神也心虚地乱飘,摸了摸鼻子讪道:“Cat是哈士奇,他们品种不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吴昼用一种“你太天真了”的表情看着自己的下属,他不由得回想起了什么痛苦又悲惨的往事,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连人都有被泰迪日的危险,更何况狗呢?!” 李怀宇从吴昼这句咬牙切齿的话里听出来自家老板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但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和顾思念面面相觑,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同情。Cat一回到家里就到处撒欢,汪汪的叫声给这座略显空旷冷清的别墅增添了不少活泼的生机,可三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却莫名有些尴尬,吴昼自顾自沉浸在强烈的愤怒和郁闷中,李怀宇眼观鼻鼻观心地一语不发。 吴昼毕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成熟男人,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将心里那股看见隔壁少年后产生的郁气强行驱散,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冷静。他再次露出爽朗热情的笑,亲切地将两位客人引到装修豪华又不失雅致的客厅,安排他们在名贵的沙发上坐好,又温声问道:“想喝点什么?” “水就好。”李怀宇感激地点点头。 吴昼体面又周到地端上来零食水果,又帮忙倒好水才在他们对面坐定。吴昼抬手示意两人不要客气,然后轻咳一声,认真地开口:“怀宇,顾总,我还没有正式跟你们道谢,这几天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不客气。”顾思念冷淡矜持地轻轻点头,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在一旁玩球的Cat。 “没事。”李怀宇也笑着答道,“以后吴总出差时就把Cat交给我们吧,它跟我们相处得很不错。” “看得出来它很喜欢你们。”吴昼欣慰地感叹道。 顾思念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般都会保持沉默,从不主动搭话,不是默默注视着玩闹撒欢的哈士奇,就是微仰着头发呆,这时候却突然开口,清冷磁性的声线里隐约有一丝紧张感,“记得以后离隔壁的泰迪远点儿。” 吴昼闻言顿时又郁闷了,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我知道”。 李怀宇见老板又陷入了苦闷与烦躁,就责备地微瞪了一眼顾思念,怪他又提起这件事,然后赶紧转移话题,“吴总,您出国这些天有什么收获吗?” 一谈起公事吴昼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神采,他无不自豪与兴奋道:“一切都很顺利,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招标的事了。” 然而这次轮到李怀宇犯愁了,一说起招标这件事他就止不住地担心王成玘。吴昼知晓他的顾虑,便柔声开导他:“放心吧怀宇,这事是成玘自己答应下来的,他肯定有分寸。再说了,我之前就同你商量过要给他升职,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他要是把这事办好了,那年龄小、资历浅等就都不是其他人反对成玘的理由了……” 李怀宇也知道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由王成玘来负责,对于职场新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他真的怕王成玘经不住宋如璋甜言蜜语的诱惑,从此走上一条荆棘刺骨的道路。吴昼正想再宽慰他几句,顾思念就一头雾水地皱眉问道:“怎么了?” 李怀宇还没来得及编个故事把他糊弄过去,吴昼就快速地把事情简单地描述了一遍。顾思念听完后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沉声问道:“宋如璋想追王成玘?” 顾思念这直白的总结让李怀宇有些尴尬,无措地伸手摸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思念紧接着又冷声道:“放心吧,宋如璋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我盯着他。” 吴昼激动地一拍掌,“有顾总这句话我和怀宇也就能放心了。” 李怀宇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思念,想看出他有没有又乱吃醋。吴昼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宋少说想跟我们一起吃个饭,要不就今天吧,我请客!” “好啊。”李怀宇思索片刻便应了下来。然后吴昼就当着他们的面给宋如璋打了个电话,痛快地把晚上约饭一事告诉了他。吴昼正和宋如璋在电话里讨论公事,态度十分亲热。当门铃声意外地响起时,他有些犯难,不敢冷落了宋少爷而去开门。李怀宇十分有眼色地站起身来,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快步走到门边,脸上露出礼貌得体笑容打算迎接客人。 他一拉开门就意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略显稚嫩的俊脸。隔壁养泰迪的少年笑得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口洁白的牙齿让他看上去阳光又活泼。他见到来开门的是李怀宇,意外地眨了眨眼,很快就朗声问道:“您好,我想找吴先生!” 李怀宇看着这健气的少年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刚想对他客气温和地道一声“请进”,就在一低头看见那只红棕色的卷毛泰迪时哽住了喉咙。 “……” 李怀宇犹豫不决,尴尬地跟那少年大眼对小眼,直到吴昼匆匆挂了电话一边高声问着“怎么了?”一边朝两人走来,他却在看到那一人一狗后面色骤黑,语气中的不善都不加掩饰了:“有事吗?” 少年被吴昼这明显冷淡与不悦的态度弄得有些慌乱,支吾道:“我……我想跟您聊聊天。”于此同时那泰迪也汪汪叫了两声,挣扎着想往吴昼的脚边蹭,这小泰迪对吴昼的态度分外热情,可一向沉稳淡然的吴总居然受惊吓一般后退了几步,脸上也露出些慌乱之色。 李怀宇连忙扶了他一把,见自家老板如临大敌的姿态就好奇地对那小泰迪多看了两眼。 少年的双颊霎时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把泰迪拉回自己脚边,又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吴先生您别怕……喵喵不会再……那、那样了……” 李怀宇作为一个旁观者觉得这句话里的信息量特别大。 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顾思念表情微妙地问道:“这泰迪叫喵喵?” “欸?是的。”少年刚刚发现顾思念,挠着头羞涩地对他点了点头。 “你们俩这起名功底,”顾思念面瘫着一张脸冷冷地吐槽,“真不愧是邻居。” “你们俩这起名功底,”顾思念面瘫着一张脸冷冷地吐槽,“真不愧是邻居。” 少年听到顾思念的挤兑既不羞涩也不恼,反而兴奋得双颊微红,煞为认真地点头赞同道:“对对对!我也觉得自己跟吴先生特别有缘。” 李怀宇:“……”孩子,他不是在夸你。 顾思念不甚明显地翻了个白眼,闭了嘴不再搭话。吴昼则气得两眼发黑,没好气道:“谁跟你有缘?!” 少年干笑两声,眨巴着有神的大眼睛有点委屈,“真的很有缘的,你忘了那天……” “行了!”吴昼脸色难看,尴尬又慌乱地打断了少年的话头,“秦渺,我现在还有客人,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说着他向少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两位高大英俊的客人。 顾思念倚在门边,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只是饶有兴致地透过窗子看着在另一间屋中玩耍的Cat。李怀宇的态度倒是一直都温和而友善,且全程带着礼貌的微笑,隐隐间却也有着客套与疏离。名叫秦渺的少年反应再迟钝,这时候也感觉到了面前这些人不太欢迎自己,他失望难过地垂下了头,心里的委屈满当得都要溢出来。 “好吧……那,再见。”秦渺可怜兮兮地低声告了别,牵着泰迪默默转身离去了,留给其他人一个落寞的背影。 吴昼死死盯着少年越来越小的身影,脸上现出复杂而纠结的表情,直到那身影淡出他的视线,他才烦躁地叹了口气,微微甩了下头,似是想把脑袋里那些微妙的心绪全都驱散,他一把关上了房门,“回去坐吧。” 当他们再次像之前那样坐回沙发上时,顾思念终于敢把刚刚紧急藏到另一间房中的哈士奇放了出来,他一边揉着狗头一边随意道:“那小孩人还不错,下次请他进来坐坐吧。” 吴昼苦笑一声,刚想解释些什么,就听到顾思念又凉凉地加了一句:“如果没牵泰迪的话。” “……” 后来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李怀宇明显发觉吴昼自少年来访后一直心不在焉,还时不时望着窗外发呆,李怀宇敏锐地察觉到他一直看的正是少年离去的方向,心里不由得对他和少年的关系产生了一丝好奇。最后他见自家老板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谈话上了,愈加坐立难安,顾思念也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出神,便贴心地打算告辞,让吴昼一个人静静,“吴总,我们就先回去了。” 果然吴昼也没有出言挽留,面带歉意地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从吴昼家里出来后,李怀宇抬头望了眼澄澈的天空,思索道:“正好今天我有空,陪你去复查吧?” “好。”顾思念自然没有异议,亲密地与他十指交缠,丝毫不在乎偶尔路过之人的眼光,就这样去了医院。 当顾思念在专家的安排下做复查时,李怀宇被要求在外边等。他站在门外愣愣地望着那扇关得严实的大门出了神,大脑里各种思绪混杂在一起,心里也百味杂陈。他既希望顾思念能快点恢复健康,又私心想要他能彻底忘却那段他不愿提起的记忆。 李怀宇心神难安,不断在医院的走廊上踱步,表情也难得有些茫然无措。就在他的思绪飘忽时,他突然间感到一阵凉意,后背莫名乍起一片森寒,他一颗心霎时紧张地强烈震颤了一下,然后受惊一般快速转头,双眼微眯目光凌厉地扫视四周。 最后他目光一凝,脸色也沉了下来,警觉地看着不远处一个畏缩在墙角的男人。那个男人身量很高,可身形却消瘦得吓人,李怀宇仅能看见的他没有被遮掩住的半个躯体上罩着宽大的衣裳,袖口处空荡荡的,扶住墙的手也皮包骨头,而且指甲蜡黄指缝乌黑,看得李怀宇直皱眉。 最令李怀宇感到不舒服的是那人的眼神。浑浊混沌却透着阴冷的寒意,这样的目光再加上那张枯瘦变形且脏污的脸,让人实在毛骨悚然。 李怀宇谨慎地后退了几步,神色凝重地与他对峙,刚想开口询问他的意图,那个男人就迅速地转身离去了。李怀宇踌躇一会儿,缓慢而小心地向他之前所在的那个墙角走去,胸腔里传来的沉闷又急促的心跳声响在耳际,莫名的心慌与紧张感逼得他在深秋时节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当他坐好心理建设接近那里时,却已再看不到那个男人。李怀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墙角。 “家属呢?!”医生苍老却洪亮的声音让李怀宇迅速回神,他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医生面前。 老医生态度亲切而有耐心,先是安抚了李怀宇一番,说顾思念已经没有大碍了,又仔仔细细地将忌口和注意事项跟两人说清楚。在谈到失忆的问题时,老医生叹了口气:“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多接触些以前熟悉的事物,说不定能刺激着恢复记忆。” 李怀宇连声谢过医生,带着庆幸与不安的心情走出了医院。 还好,思念暂时还无法记起以往,他也还可以再贪享一分现在的幸福。 在回家的路上,李怀宇又想起了在医院遇到的那个怪人,他觉得那人的状态有些危险,眼神也不对劲,但他并不记得自己有接触过这样的人。他思考得太入神,又引起了遭到忽视的顾思念的不满。 “你想什么呢?”顾思念不悦地捏捏他的手。 “没什么。”李怀宇赶紧露出一个温和而安抚的笑容。 顾思念轻轻歪了歪头,顶着一张冷峻漠然的脸说道:“想我。” 幼稚又霸道。 李怀宇失笑,满心的柔情与宠溺,“好,想你。” Chapter25 他们回到家中后没能再听到熟悉的汪汪声,也不再有那只皮毛光滑性格欢脱的哈士奇奔上来迎接磨蹭自己了,两人心里多少都有些空落落的寂寞。顾思念脱下大衣,缓步走到沙发上坐下,偶然间瞥到墙角有一个Cat常玩的球,想必是收拾东西时太匆忙所以落下了。他也不嫌弃那球上沾着灰尘与口水,举到眼前细细地把玩着,不由得回想起Cat给他带来的种种欢乐,以前它惹自己生气的淘气行为现在想来也觉得无比可爱。 李怀宇一靠近就见到了顾思念脸上淡淡的温柔与怀念,又看到他手中的玩具,便了然地笑了笑,坐到他身边调笑道:“你一开始还怕Cat会跟自己争宠,现在看来它明明是在跟我争宠,你看你现在满脑子都是狗。” “不一样。”顾思念随手把球放在茶几上,伸手搂过李怀宇,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发顶,低声喃喃道,“我可以亲手把它送走,但我不可能放你离开。” 李怀宇心里一颤,一时间分不清心中汹涌膨胀着的是什么感情,只有本能地收紧双臂,用想要与其融为一体的力度抱着顾思念。 两人安静地相拥半晌,虽不言不语,却心有灵犀般同觉甜蜜安稳。夕阳渐斜,昏沉散漫的阳光懒懒地落在两人身上,驱散了不少秋冬时的寒意,让两人都暖融融得不想动弹。但李怀宇向来严谨又理性,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轻轻摸一下顾思念的脑袋,哄小孩一般温声道:“好啦,该收拾一下去赴约了。”吴昼定了今晚七点在庐光酒店和宋如璋、王成玘一起吃个饭。 “嗯。”顾思念用磁性慵懒的声音随意应道,可依然牢牢箍着李怀宇的腰不放。 “快松开。”李怀宇哭笑不得地想要用力拉开他的手。 “先亲一口。”顾思念垂眸温柔地看向他,长长的睫羽微微忽闪着,却掩不住他曜石一般黑亮的眸中闪烁的期待与兴奋。 李怀宇笑骂一声“幼稚”,却真的用无可奈何的宠溺态度吻上了他柔软微凉的薄唇。 嘴唇微贴随即带起了一阵热意与甜腻,且伴着愈加深入的啃咬和摩擦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血液奔流着涌上大脑与心房,混沌燃烧了一切思绪。顾思念舌尖微勾着探入李怀宇的口中,舔吻过湿热的口腔又缠住了他的舌头。两人舌尖纠结缠绵,偶尔还急躁凶狠地相互啃咬着,疼得李怀宇闷哼出声。 气氛愈加甜腻缠绵,顾思念的手灵活地探入被他压在沙发上的人的衣摆,在腰际暧昧地摩挲着,引起身下人的轻微战栗。顾思念越来越投入,动作也越加急躁兴奋,眼看着空气将彻底被引燃,李怀宇赶紧气喘吁吁地偏开头躲避顾思念的亲吻,又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行了。” 顾思念不满于他的拒绝,抓起他的手就往下.身按,让他感受到自己已然抬头硬.挺的欲`望后才无辜道:“不行。” “不行也得行。”李怀宇近乎残忍地推开了他,一摆脱牵制就迅速跳下沙发,站得离顾思念很远才敢停下来收拾凌乱的衣服。 顾思念简直气极,下腹的欲`望叫嚣着想要发泄,可李怀宇态度坚决,他只能委委屈屈地忍了下来,目送他去卧室换衣服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李怀宇逃离顾思念的怀抱后又立刻躲到卧室里冷静了一下,强压下.身体里暗涌的情潮,平复了略微急促的呼吸,然后去衣柜里挑了套休闲西装,很快换了上去,他又认认真真地开始为顾思念挑衣服。给顾思念穿的衣服他挑得比之前上心多了,反复比较,用心搭配,琢磨良久才选定一套修身又好看的正装,而且不显得刻板或严肃,正适合今晚这样的酒宴。 李怀宇没来得及打领带就先把顾思念的衣服拿到了客厅,可顾思念仍然气闷地躺在沙发上,听到李怀宇走近的声响硬撑着没有转头,他嘴角紧绷面容肃然,紧皱的眉间有着强烈的不满之意。 李怀宇在他不远处站定,一抖手将衣服扔给了他,半真半假地怒道:“再不换衣服就该迟到了。” 散落的衣物倏然间落了顾思念满头满脸,他气急败坏地扒下盖在脸上的衣服,控诉地向李怀宇看去,可视线一落到他身上,所有想倾吐的抱怨和郁闷的思绪就转瞬间消散了。 李怀宇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从顾思念仰躺的这个角度看去,入眼就是他笔直修长的腿,顾思念的目光缓缓上移,滑过他劲瘦的腰身而停留在他正在打领带的双手上。李怀宇微昂着下颌,细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着,很快就打好了一个精致的领结,此时他面上的表情无奈且带着些微戏谑的笑意,罕见地有一种洒脱随意又格外迷人的神采。 顾思念长久地盯着他纤长的脖颈和精致的下巴,喉头不由得上下滚动了一下,眼中也闪烁着危险暗沉的光芒。李怀宇见状立刻谨慎地后退几步,用警告地目光威胁道:“不许乱来!” 顾思念顿时泄气一般地轻叹了口气,然后又躺回了沙发上,耍赖地不肯换衣服。李怀宇愁得脑仁疼,软硬兼施地哄了半天,才在许下聚餐回来再“做运动”的承诺后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 两人匆忙收拾好自己快速地驱车去往庐光酒店,因为顾思念的任性耍赖他们险些迟到,是最后到达的。他们刚带着一身凛然寒气进了暖烘烘的包间,吴昼就笑着对他们举杯示意了一下,“来的这么晚?过会儿多喝几杯啊。” “没问题。”李怀宇毫不含糊地笑着应下了。在他身边的顾思念先帮他脱下了厚外套,在衣架上挂好,才又自己脱了外衣走到座位上坐下。 偶然间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宋如璋大为惊诧,“思念,你丫什么时候会伺候人了?” 顾思念冷冷地对他翻了个白眼,连句话都欠奉。倒是李怀宇有些不好意思,吴昼也促狭地笑了笑,但是他见李怀宇有点害羞就贴心地赶紧转移了话题:“来来来,点菜吧,我请,千万别客气!” 李怀宇接到菜单后先递给了一直很安静的王成玘,并关心道:“囡囡最近还好吧?今晚有人陪着她吗?” “我已经安排好了,没问题的。”王成玘推了推略微下滑的眼睛,语气温和道。 宋如璋看着凑得很近亲密交谈着的李怀宇和王成玘,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便用手肘捅捅顾思念的腰窝,故意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李怀宇,悄声问道:“你不管管啊?” “多事。”顾思念斜睨他一眼,冷声不客气道。 “好心当做驴肝肺!”宋如璋愤愤地瞪视他,不满地嘀咕道。 “我看,”顾思念突然眼神凌厉地看向宋如璋,说出来的话也意味深长,“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哪有?我向来坦坦荡荡。”宋如璋刻意朝他扬了扬下巴,目光却难免有点心虚闪躲。 顾思念微微倾身,嘴巴凑到他的耳边,随着炽热的呼吸一起喷洒出来的话语却硬生生让宋如璋心里陡生寒意:“前几天宋叔叔打电话来询问我的病情,顺便让我看好你,再敢瞎玩,就代替他打断你的腿。”说完顾思念就细细观察了一下自家兄弟的表情,在如期看到他的慌乱害怕后还淡笑着加了一句,“第三条腿。” 宋如璋一听他提及自己父亲登时表情僵硬,脊背不由得挺得笔直,站姿霎时端正了起来,然后他紧张地摸摸鼻子,一把拉住顾思念的手低声恳求:“思念!好兄弟!你可不能卖我!” 顾思念无情地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看你表现。” “操。”宋如璋没忍住爆了一句粗话,他又急又气,却只能硬忍着挤出一个笑脸,“那你要我怎么样啊?” 顾思念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王成玘,低声威胁道:“你也该收收心了,别什么人都想勾搭。” 宋如璋立刻明白他是不满意于自己追王成玘的事,随即脸色骤黑,用不耐烦的语气呛声道:“这事你别管!” “我根本就懒得管。”顾思念的表情愈发冷峻肃然,压抑的声音里隐含怒气,“你只要答应我不用任何强逼威胁的下作手段就行,我也好跟怀宇有个交代。” 宋如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但很快又怒气冲冲地为自己辩解:“我是那种人吗?!我向来都讲究两情相悦的好吗?!” 顾思念最后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微眯的眸中闪着莫测的光,让宋如璋禁不住缩了缩脖子。然后他转身去找李怀宇了。 刚才两人凑在一起躲到远处嘀咕了一番,而另外三个人就在餐桌上亲密地敬酒谈笑。吴昼刻意抬高了音量,故意让大家尽量不去注意顾思念和宋如璋的小动作,免得尴尬。只有李怀宇猜测到顾思念是在跟宋如璋谈王成玘的事,所以虽然面上云淡风轻地与吴昼谈笑,心里却很忐忑不安,不自觉地总往他们那里瞟,时而还忧虑颇重地看看王成玘。 倒是王成玘十分淡然冷静,未见丝毫慌乱或为难,讲话也很得体周到,酒一杯杯地下肚,却没有任何醉意。后来顾思念跟宋如璋谈完后直接坐回了李怀宇身边,暗暗地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捏了一下,又给了他一个肯定沉稳的眼神,才让李怀宇稍微放下心来。 当菜陆续上齐以后,餐桌上的氛围已然达到了高`潮。吴昼成熟稳重,更是深暗人情世故,说出的话句句得体,很好地活跃了气氛。宋如璋更是爱玩爱闹,兴奋得一刻都不得闲。连漠然冷肃的顾思念脸色都柔和了下来,但他不跟着他们起哄,只是一直给李怀宇夹菜。 宋如璋则逮着机会就给王成玘倒酒,俊美儒雅的助理如数全部喝下,却始终冷静自若,让肖想看到他醉态的宋如璋失望地撇了撇嘴。 吴昼见宋如璋一直灌别人酒,自己却一点不碰,顿时不干了,倒上满满一杯酒不容置疑地塞进他手里,“宋少,别光欺负成玘,您也喝啊!” “不喝。”宋如璋翘起二郎腿,放下酒杯坚决地摇了摇头。 吴昼被拒绝后也不觉尴尬,反而贴心地问道:“过敏?” “不。”宋如璋又摇头,“反正不喝。” 吴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想也不敢为难他,正待说点别的把这页揭过去,就意料之外地看到王成玘倒了一杯酒,淡笑着向宋如璋举杯示意道:“宋先生,我敬您一杯,您随意。”说完就一饮而尽。 宋如璋先是怔愣了一瞬,然后眼睁睁看着王成玘微扬下巴,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精致的喉头上下滚动,然后他拿着已然被喝尽的空杯向宋如璋示意了一下,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容,金边眼镜下的那双凤眸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如蕴星辰,神采夺目迷人。宋少爷从他面上莫名看出了一丝挑衅,顿时感觉心里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心痒得不行。 被美色迷惑的宋大少立刻把所有的原则都抛到了脑后,毫不含糊地自己斟满了一杯酒,脸上带着放肆轻狂的笑,针锋相对地冲他举了举杯,然后就要仰头喝下。 吴昼没想到王成玘如此轻松地就让宋如璋破了酒戒,托着腮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观望着,结果好戏没看成,被顾思念横插一脚。 顾思念一把抓住自家发小的手臂,一张脸黑如锅底:“不准喝酒。” 宋如璋急眼了,皱眉低吼道:“妈的,你别让我丢脸好不好?” 顾思念略微思索了一下,居然真的依言放开了他,只不过声音幽然如深潭:“那你喝吧,反正我不会伺候你的。” 没有了牵制的宋如璋立刻饮尽一杯酒,然后冲着王成玘邀功一样暧昧地眨眨眼。吴昼拍着掌大声起哄,王成玘的表情意外的有些羞涩,柔和无比,这令人心动的表情出现在王成玘向来禁欲的脸上更显诱惑,看得宋如璋兴致大涨,胸中的豪气简直冲昏了他的头脑,激得他仰头又喝了一杯。 顾思念在一边冷眼看着,眉头都皱成了个结。李怀宇担心地凑到他耳边问道:“怎么了?宋先生是不能喝酒吗?” “也不是不能喝。”顾思念烦躁地叹了口气,“他就是酒量和酒品太差了,所以我们都觉得他不能在外边喝酒,不然太丢人了。”说着顾思念好像回想起了什么惨烈的往事,满心不爽地又重复了一句,“太丢人了。” Chapter26 酒过三巡,李怀宇用手撑着额头难受地闭了闭眼睛,觉得大脑涨得像要裂开一般,胸中也憋闷着一股郁气,整个人都被酒精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他正在心里无奈地自嘲道自己的酒量降了不少,但在看到不远处已形象尽失的宋如璋后又多少感到些安慰,不过更多的还是觉得想笑。 宋如璋刚喝了两小杯酒,就已然有点找不着北了。他双颊酡红,眼睛微眯,还泛着迷蒙的水光,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倚在王成玘的身上,双手紧紧搂着年轻助理的脖子,还不断更加贴近他。喝醉后的宋少爷再没了平时趾高气扬的嘚瑟劲儿,像个小傻子一样粘人。 被缠住的王成玘轻咳一声,虽然他依旧镇静自若,可闪躲的眼神却表明他略有尴尬,微红的耳根也暴露了他涌动的心绪,但他却没有推开宋如璋,反而小心地扶住他的腰,免得他滑落或歪倒。 呼吸间酒气熏然的宋少爷傻笑地抱着小助理,炙热的气息混含着模糊的话语全部冲入王成玘的耳际,“成……成玘,再陪我……喝一杯。” 王成玘拿开他手里的酒杯,倒上一杯凉水递到他嘴边,温柔地用杯沿碰碰他微张的红润嘴唇,“喝点水。” 难得听话的宋如璋乖巧地就着王成玘的手喝了一口水,但他还没来得及全咽下去就急着想要开口说话,多余的水霎时顺着嘴角流下,甚至濡湿了脖颈,让王成玘无奈又想笑。他大着舌头磕磕绊绊道:“成玘,我……我好喜欢你啊……” 王成玘正抽了一张纸巾贴心地为宋如璋擦去唇边的水渍,闻言后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凤眸微抬,目光从宋如璋薄薄的嘴唇滑过他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到他轻眯潋滟的双眸中。两相对视,碰撞出看不见的火花,莫名的情感在缓缓滋生,融进他们的血肉躯体中,引起两颗心的剧烈颤抖。 他们的面孔彼此靠得很近,甚至有些危险的暧昧。这微妙的气氛让其他人都觉得有些尴尬。顾思念只当是宋如璋一直在纠缠骚扰王成玘,他时刻谨记李怀宇的嘱托,怕他掰弯王成玘会耽误人家,这时便起身走到宋如璋旁边,一手拉住他的后领就要把他拽离王成玘。 宋如璋感受到一股大力要把他带离王成玘身边,登时死命缠住了怀中人的脖子,手脚并用地扒住了他,同时发出不满的叫喊:“我不走!我要成玘!” 顾思念嫌弃地看着他,手上的力度加大,语气冷淡又暴躁:“起来!丢不丢人?”他以前也遇到过宋如璋喝醉酒的情况,比这次更丢脸的经历也有,他向来都是简单粗暴地用蛮力制服宋如璋,然后再把他绑回家,每次都让他又累又暴躁。 有一次他特地把宋如璋幼稚好笑的醉态录了下来,在他醒后放给他看,当时宋如璋气急败坏地要抢他手机销毁录像,还扬言要跟他绝交,失败后也只能吃一堑长一智地决定不再喝酒,因为他醉后的样子与他平时威风霸道的姿态反差巨大,宋如璋自己也怕在人前丢脸。 顾思念打算随便履行一下.身为好朋友的义务,把醉鬼宋如璋送回家,正待暴力把他拉起,却不期然被王成玘抓住手腕制止了动作。王成玘温煦地笑着,整个人看上去清秀又无害,但手上的力度却大到让顾思念惊讶地挑了挑眉。 “我来照顾他吧。”王成玘俊美儒雅的面上露出诚恳温和的表情,另一只手则暗暗揽紧了宋如璋的腰。 顾思念眯起眼睛神情莫测地打量了王成玘一番,犹豫片刻后就利落地松开了自家发小的后领,轻飘飘地扔下一句“麻烦了”,随即就坐回了李怀宇身边。坐定后顾思念时不时隐晦地瞥两眼王成玘,在心里默默琢磨着他们俩的关系。他本以为是宋如璋自己一头热地想掰弯人家,也猜测王成玘会很反感他,现在看来他们之间没有那么简单。 顾思念很快就把他们的事抛到了脑后,担忧地关心身旁的李怀宇:“你还好吗?” 李怀宇醉得也挺厉害,有些痛苦难耐地按了按眉心,嘴上却温声安慰道:“没事。”过了一会儿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去趟洗手间。”他的步伐虽然有些虚浮,但还算沉稳,便拒绝了顾思念的搀扶,独自走出包间。 可顾思念在他走后坐立难安,总是纠结又焦急地看表,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出去。顾思念一走进宽敞整洁的洗手间,就看到李怀宇正在用凉水洗脸。他满心焦虑地快步上前拉开他,轻声责备道:“这么冷的天,不怕着凉啊?” “没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李怀宇随手抹了一把脸,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水珠,微笑着示意顾思念不用担心。 李怀宇脱下了西装外套,白衬衫的袖子稍微挽高,领口也敞开了一些,虽然他现在不像之前那样工整严谨,却有一番凌乱的美感。顾思念默默盯着他,觉得身体里的那一点酒精好像烧起来了,让他的身体微微发烫,心口也有些酥麻的炙热。李怀宇没有注意到顾思念不同寻常的眼神,抬手拨了一下微湿的额发,又感觉脸上湿滑冰凉的有点不舒服,就出声问道:“有纸巾吗?”他想擦擦脸。 “没有。”顾思念的眼神略微怔愣,呓语一般轻声道。但是他很了解李怀宇的想法,就怀揣着躁动的心情哑声道,“但是我可以帮你弄干。” “哦?”李怀宇失笑,“那你怎么……”他正想调笑着问两句,但下一秒就被顾思念拽住双手压在了洗手台上。李怀宇大惊之下失了言语,直到顾思念欺身上前狠狠吻住了他都愣愣着无法回神。后来他感受到唇上的炙热,与支撑身体的双手感受到的洗手台的冰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才真切地意识到他们是在酒店的洗手间里。 李怀宇手忙脚乱地推拒着他结实的胸膛,微微偏头避开他的亲吻,急促地怒道:“思念!这是在外边!” 顾思念轻轻松松地将他的双手按在身后,然后用另一只手钳住他的下颌,强迫他面对着自己,黑眸中闪着野兽一样跃跃欲试的光芒,诱惑般轻声道:“我只是想帮你擦干脸而已。”说完他就轻轻吻住了身下人湿润的睫毛,舔去乌黑浓密的睫羽上的水渍。随后又在他面上印下了好几个轻吻,李怀宇的眉头和脸颊上未干的水珠倒真的因此而消失了。 李怀宇被他狡辩气笑了,一边竭力反抗着,一边磨着牙恨声道:“你这样只会越舔越湿!”可这话一说出口李怀宇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想通其中暗含的情`色意味后顿时羞气得红了脸。 顾思念闻言难得露出一个暧昧放肆的笑,并伸手向李怀宇的下.体探去,调戏道:“哪里湿了?” 李怀宇脸红更甚,不再与他争辩,手脚并用地阻拒顾思念放肆的动作。然而顾思念很轻易地就单手将他的反抗镇压了,还将另一只手探到他的下腹,隔着裤子重重揉`捏其性`器。李怀宇的呼吸顿时急促粗重了起来,他腰上发软,推拒的动作也变得无力和迟疑。 修长有力的大手灵活地解开了李怀宇的腰带,也终于实实在在地握住了那已然半抬头的炙热性`器。温暖的手掌包裹住茎身,轻缓地撸动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揉按圆滑的顶端,略微施力地磨蹭,甚至还用手指轻轻戳刺着浸出些白腻液体的小孔。 突如其来的有力安抚迅速引燃了李怀宇的欲`望,他禁不住闷哼一声,原本推拒着顾思念的手臂不自觉环上了他的脖颈,他埋首与顾思念颈窝间,轻喘着道:“思念,等回去……” “我现在就想要。”顾思念正轻轻啃咬着李怀宇的颈侧,舌尖舔吻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暧昧的水渍,偶尔还用牙齿轻轻研磨着,在李怀宇身上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卫生间里明亮的灯光耀得李怀宇有些睁不开眼,同时一种暴露的感觉在他心底出现,且随着快感的层层垒叠而愈加明显,让他时刻处在被人发现的不安中。他在暴露的紧张与被抚慰的快感中交替沦陷,而强烈的羞耻使得他的身体更加敏感,简直抑制不住喉间的呻吟。 顾思念牵住他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胯下,还故意磨蹭了一番,撒娇般的哑声求他:“你也摸摸我。” 李怀宇明白顾思念这次不尽兴是不会罢休的,便痛快地也握住了他的性`器上下撸动起来,只想让他赶快释放,好结束现在这个尴尬危险的境地。 两具修长强健的身体在装潢简洁大气的卫生间里亲密纠缠,肢体摩擦与唇齿相交的情`色声响轻轻飘荡在略显狭小的空间中,特殊的环境所给人的紧张感为两人带来更明显的刺激,粗重压抑的喘息间是浓重热烈的欲`望。 李怀宇紧紧搂着顾思念,强烈的羞耻感促使他把脸深深地藏了起来。顾思念宽厚柔软的手掌给他带来浪潮般递进与猛烈的快感,就在他腰际酥软,颤抖着即将达到顶峰时,因情`欲而更加敏锐的五感却突然察觉到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巨大的恐慌顿时席卷了李怀宇,向来冷静沉稳的他害怕地缩了缩身体,揪着顾思念的衣领紧张道:“有人来了!” 顾思念停下动作,凝神倾听了一番,发现确实有人在向洗手间走来,便当机立断地抱起李怀宇,把他带进了一个隔间中,并牢牢反锁上了门。李怀宇被他的大胆吓得说不出话,又听到有人在他们不远处洗手,于是身体僵硬得动都不敢动。 外面的人还没有离开,顾思念的手却又再次摸上了他的身体。李怀宇用略微湿润的双眼狠狠瞪了顾思念一眼,但顾思念看在眼里却总觉得是在勾.引他,满心荡漾地将手伸进他的衣内,顺着柔软劲瘦的腰线寸寸攀爬,指尖挑起阵阵酥麻情意,最后按住一颗小肉球轻轻揉`捏。 李怀宇紧紧咬住牙关,不泄露一丝呻吟,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生怕被人察觉。然而刻意的压抑却带来更加明显的快意,让他有些失控地掐紧了顾思念的肩膀。顾思念不满足于只是手上的抚慰,听见刚才那个人已经离开,便快速将李怀宇的裤子褪到了膝弯。 李怀宇登时脸色骤变,厉声道:“别乱来!”在这种公共场合互相用手抚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也很爱干净,不愿意在公共卫生间做这种事。 顾思念了然地笑了笑,安抚道:“放心。”他把李怀宇转了身,让他背对着自己,然后轻轻揉`捏着他柔软挺翘的臀肉,将粗硬胀大的性`器蹭进了他并拢的两腿间,像真正的性`交一样抽`插起来。 李怀宇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方式,羞气得脸更红了,他被顾思念顶得不断晃动,偶尔那硬热的性`器甚至会蹭撞到他的硬.挺上,引起一种别样的快感。 顾思念微喘着箍住他的腰,并挺腰在他的大腿间抽`插,手上也不闲着,极富技巧地抚慰他的性`器。逼仄的隔间里传来轻微的肉`体碰撞的声音,同时有一两声从唇齿间泄出的呻吟,秋冬的深冷寒意都无法袭进这一方小天地,情`欲的迸发让那里的气息有种浑浊浓烈的炙热,好像两个人心里都烧着一把火。 伴随着一声闷哼,和随即释放过的乍然轻松的喘息声,小小的隔间终于逐渐恢复了平静。片刻后李怀宇一边系着衬衫最上边那颗扣子一边沉着脸走了出来,步伐还有点不稳,顾思念紧随其后,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满足笑意。他轻轻勾住李怀宇的手,低声哄道:“不要生气。” 李怀宇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的荒唐与疯狂,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强自镇定道:“回去吧。” 一路上他都在担心怎么跟其他人解释去厕所呆了这么长时间的问题,结果一回到包间发现所有人都醉得不轻,谁都没有心思去搭理他们,李怀宇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Chapter27 宽敞的包间里酒气熏然,空气都有些浑浊沉闷。连酒量很好的吴昼都喝得眼皮泛起了桃花,宋如璋更是醉得神志不清,抱着王成玘疯狂告白,还频频想要亲他。王助理喝的酒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少,可眼神依旧清明,连面容都没有红一下,像喝的都是白开水一样云淡风轻,就是他一直照顾着宋如璋,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时间不早了,大家也都喝得尽兴了,就散了回去休息吧。”吴昼率先撑着额头提议道。 “好。”李怀宇忙不迭地点头应和,但很快又想起了什么,为难地看了宋如璋一眼,然后用问询的目光注视着顾思念。 顾思念黑着一张俊脸,认命般地叹道:“我找人送他回去。” 然而当宋少爷家的司机到达时,却又出了新的状况。宋如璋始终不肯松开紧搂着王成玘的手臂,还耍赖地大声叫着要王成玘送他回家。顾思念嘴角紧绷,撸起袖子就想用蛮力镇压撒酒疯的宋如璋,可随即王成玘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宛如巨石沉海般在众人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澜。 “我送他回家吧。”王成玘从座位上站起,勾在宋如璋腰上的手微微施力,轻松地单臂将毫无行动力的宋少爷提了起来,又顺手将他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成玘,不要冲动。”李怀宇被他吓得酒都醒了大半,急声劝慰道,“思念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对对对,你不用担心,更不用为难,自己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吴昼也不明白王成玘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连忙出声阻止。宋如璋对王成玘简直是司马昭之心,王成玘要是送醉酒的宋如璋回家,那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不……我要成玘……”挂在王成玘身上的宋如璋迷迷糊糊间听到众人要将他与小助理分开,顿时委委屈屈地低声控诉,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哭腔。 “别给我丢人了。”顾思念嫌弃地皱眉,伸手就要去拽自家发小。 然后王成玘今晚第二次阻止了顾思念的动作。他挡住顾思念的手,又将宋如璋往自己怀里紧了紧,这副保护者的姿态略有强硬,但他的表情却温煦而诚恳,“让我照顾他吧。” 顾思念惊讶地挑了挑眉,然后转头看向李怀宇,征询他的意见。王成玘见状主动安慰难掩担忧之色的上司,“宇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宋先生的。” 李怀宇:“……”我担心的是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王成玘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担心什么,就强忍着笑意加了一句,“我学过散打。” “……” “还得过省冠军。” “……” 半晌李怀宇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摆摆手:“去吧。” 可是现在顾思念突然有点担心他的发小……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王成玘,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目送王成玘扶着宋如璋离开了。顾思念在心里默默想道宋如璋只能自求多福了,只要他不动手动脚,应该不会挨揍吧。 送走宋如璋和王成玘后,李怀宇和顾思念才打车回了家。一到家顾思念就压着李怀宇猛亲,惦念着出门前李怀宇的承诺。可是这次李怀宇却再不让他为所欲为了,冷下脸来全力推拒着他。顾思念自知之前在洗手间的行为有些过火,惹得李怀宇生气,于是也不敢太过妄为,只能撇撇嘴老老实实地抱着李怀宇睡觉了。 第二天李怀宇强忍着宿醉带来的头痛去上班,到了办公室后先向秘书询问王助理来没来,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有些心慌,匆忙给王成玘打了个电话。 忙音响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王成玘磁性好听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喂,宇哥?” 李怀宇顿时心里一沉,不敢想象昨天发生了什么,甚至支吾着不敢开口问王成玘一句,生怕触及他的痛处。 反倒是王成玘率先开了口,“宇哥,我昨天很晚才回去,发现妹妹又生病了,现在正在医院陪她,今天能不能请个假?” 李怀宇闻言居然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又为小姑娘的病情操起心来,“你这两天都不用来了,好好照顾囡囡。” 李怀宇担忧地询问囡囡的病情,与王成玘聊了很久才挂掉电话。没有助理在身旁帮忙,李怀宇的工作繁重了不少,一整个上午都忙得不可开交。快吃午饭的时候顾思念又拎着保温桶敲开了李怀宇办公室的门,两人一起用餐的时候李怀宇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冷不丁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顾思念脸色骤沉,眸光凌厉地看向门口,却在看到宋如璋时惊愕地愣了一瞬。 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的宋如璋是前所未见的狼狈。他身上随便套了件略皱的衣服,向来精心打理的头发此刻也有点凌乱,一看就是急匆匆赶来的。宋少爷面容苍白,脸色难看至极,黑沉的眸中是难以掩盖的怒火。 他脚步有些踉跄和虚浮,却还是快速走到李怀宇面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嘶哑而急切,“王成玘在哪儿?” 李怀宇被他这架势吓得蒙了头,短时间内居然没能反应过来。倒是顾思念满脸不悦,有些生气地扯开了发小,“你干嘛?” 宋如璋踉跄着后退几步,站定后也察觉到自己太过失态,就烦躁又纠结地挠了挠头发,歉意地低声道:“抱歉,我有点激动。” “没关系。”此刻李怀宇也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平和镇定,他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宋如璋手中,温声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没什么事。”宋如璋伸手接过水杯,拿在手里却没有喝,声音和表情一样沉冷,“我就想找王成玘。” “找他干嘛?”顾思念施施然坐到李怀宇旁边,探臂将他揽在了怀里,不客气地质问道,“昨晚上没对人家图谋不轨吧?”他知道李怀宇肯定关心这件事,但绝对不敢问出口,便特意问给他听。 果然李怀宇闻言立刻竖起了耳朵,紧张地盯着宋如璋等待回答。 宋如璋气得脸色煞白,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咬着牙恨声道:“你们凭什么以为……一定是我对他图谋不轨啊?!” 李怀宇心下一动,觉得宋少爷的这句话有点意味深长。但顾思念却没有多想,只是嗤笑一声,随意道:“不然呢?王助理能看上你?” 宋如璋登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两眼都在冒火,撸起袖子就要跟他干架,可顾思念始终一派慵懒自适地翘着二郎腿倚在沙发上,根本没把暴怒的发小放在眼里,最后还是李怀宇赶紧起身把宋如璋按坐了回去,并连声劝慰道:“别激动……思念他不是那个意思……” 好不容易宋如璋才稍微平静下来,但仍然恶狠狠地瞪视着损友,他忍无可忍地拉住李怀宇的手气极地说:“怀宇,你告诉我王成玘在哪儿,我要去找他,老子一秒钟都不想再多看顾思念那张脸了!” 李怀宇尴尬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但宋如璋握得太紧,居然没能成功。他见宋如璋现在这副怒到极点的状态,担心他会找王成玘的麻烦,所以犹豫着不敢告诉他事实。 宋如璋难得聪明了一次,看着面露警惕与为难之色的李怀宇立刻理解了他的顾虑,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认真地解释道:“你放心,我只是想跟他谈点事,绝对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在宋如璋的百般保证与纠缠下,李怀宇总算松了口,“囡囡病了,成玘在医院照顾她。” “囡囡病了?!”宋如璋大惊之下立刻坐直了身体,但随即表情就有些微妙,仿佛扯着伤口一般抽了抽嘴角,然后悄悄挪动了下.身体,找了个较舒服的姿势坐好。 “宋先生身体不舒服吗?”李怀宇向来眼尖又心细,发现宋如璋的不妥后就出声关心他。 本来是很平常的一句关心问候,可宋如璋听后偏偏心神大乱,略显苍白的面容上乍然浮现出羞耻又难堪的神色,从面颊到耳根飞红一片。他慌忙摆手,目光闪躲地掩饰道:“没有没有,我挺好的!” 李怀宇见到他这副与平时大相径庭的神态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因为在昨晚见识过宋少爷醉酒后的样子时,宋如璋在他心里的形象就已经被颠覆了。 “那个,我先走了。”宋如璋眼神乱飘,就是不敢正视李怀宇和顾思念,匆匆告别后就微微垂眸起身离开了。虽然他已经竭力摆出昂首阔步的姿态离去,但走路的姿势还是略显别扭。他走到门口后又转过身体对李怀宇友好地挥了挥手,“谢谢怀宇,找时间请你吃饭!” “宋先生慢走。”李怀宇本想起身送送他,但被宋如璋坚决地拒绝了,这时便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向他颔首。 顾思念抓起李怀宇的一只手,细细把玩他纤长好看的手指,随口问宋如璋道:“不请我啊?” 宋如璋冷笑一声,冲他比了个中指,“吃屎吧你!” 然后宋大少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没能看到顾思念骤然变黑的脸。 “哼,不跟他计较。”顾思念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求安慰一般将李怀宇按进了自己怀里。 李怀宇只觉得他们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幼稚,无可奈何地揉揉顾思念的脑袋,又陪他聊了一会儿天才得以脱身去办公。 当李怀宇埋头看文件的时候,正在玩pad的顾思念突然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宋如璋今天的走路姿势有点奇怪?” 李怀宇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认真回想一番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 不过很快两人就转而谈论别的事情了,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而且这件事也确实不能多想,细思恐极啊。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接触工作吗?”李怀宇随手翻着文件,“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开始了。” 李怀宇讶异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两三天前吧。”顾思念努力回想了一下,“你上班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就开始工作了。” 顾思念说话的语气明明很正经且淡然,可李怀宇偏偏在里面听出了委屈抱怨的意味,于是赶紧温言软语地哄:“我以后会多抽出时间来陪你的。” 套路李怀宇成功的顾思念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又得寸进尺道:“你平时工作不能太累了,不然晚上就没有精力陪我了。”顾思念说着眯起眼睛用略带侵略性的眼神扫视过李怀宇的身体,情`色意味非常明显。 李怀宇佯怒地拍拍桌子,“没个正形!”然后就开始专心办公,不再搭理他了,但心里却在嘀咕着顾思念如今怎么学坏了? 顾思念失忆后与之前有了挺大的差别。曾经的他沉默寡言,一张刀凿斧刻的俊脸上表情冷漠,浑身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他当时虽然包养了李怀宇,但对他的态度却意外的珍视与尊重,在生活中处处体贴,甚至很少进行性`事,生怕引起李怀宇的反感。他们同床共枕三年,有着最亲密的躯体接触,两颗心却始终如隔天堑。 李怀宇愣愣地看着手中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符,脑海里快速闪闪过以往的种种,最终定格在顾思念在他耳边呢喃“我喜欢你”时的温柔神色,和那双爱意炽然的双眸。李怀宇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再次感受到自己规律跳动的心时觉得那拳头大的心和以前很不一样,沉甸甸的,像是装了一个人。 Chapter28 如今的帝都已经完全入冬了,凛然的寒风阵阵迎面砸来,让人瑟缩着难以招架。又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工作日,李怀宇早早地就上班去了,留顾思念一个人“独守空闺”。 不过他也没闲着,翻出了公司近三年的文件,每天都熟悉事务到头昏脑涨,总算大概了解了自家公司近期的重要业务。最近宋如璋总是溜号,扔下公司里的一堆事不去处理,成天见不到人影,给他打电话也很少接,每次都敷衍几句就急匆匆地挂断。顾思念多次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地唾弃发小这种沉迷美色不思进取的状态,却忘了自己也一样没定力,李怀宇只要勾勾手他就找不着北了。 他随意滑动着鼠标,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屏幕,时不时地望向窗外,在听到呼啸而过的略显恐怖的大风声后就紧张而担忧地皱了皱眉,深邃的眸中也隐现焦虑。他记得今天李怀宇出门时就穿了一件大衣,稍一犹豫便决定在他下班前给他送件羽绒服去公司,顺便能接他回家。 做好决定后顾思念这才能好好静下心来工作,但他忘记了太多事情,所以有时候看到一些文件会一头雾水,翻找好多资料才能了解情况。这会儿他又头疼地发现了一个难题,在电脑里搜索许久都没看到相关资料,便决定去书房查一下以前的文件。 当顾思念穿着睡衣和棉绒拖鞋站到书房门口时,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反感之情,其中混杂着对寂寞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漆黑深邃的眸中浮现出深切的隐痛,嘴角也紧绷了起来。然后他莫名抵触地后退几步,同时单手按住额角,面露痛苦挣扎之色。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昏昏沉沉的一片混沌,连眼前都有些发黑,视线变得模糊不堪。有一些很不好的记忆片段快速从他脑海中闪过,他下意识地想要看清一些,可仍没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记忆灵感。只依稀辨别出其中最多的就是李怀宇在面对他时警惕疏离的态度和略显畏缩与痛苦的眼神。 顾思念被乍然回忆起的这样陌生的李怀宇深深刺痛了。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恍然间呢喃道:“不要这样对我……”他怕极了李怀宇这种冷漠万分的姿态,猜测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他不开心了,便用力捶了捶脑袋以期记起更多的过往,可他努力半晌却只换来了头部更加剧烈的痛感,再也抓不住那三年来一闪而过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顾思念蹲在地上,把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深深埋低,结实的背脊用力绷紧,并剧烈起伏着,胸中好像憋闷着一股沉闷的郁气,使他不得不困难地深深喘息,粗重的呼吸声盈荡于静谧冷清的房间显得格外冷寂,让顾思念恍惚间以为堕入了无尽深渊。 最终他还是没能寻回自己的记忆。不过他的感觉是对的,这间书房在三年来留给他的印象只有无尽的压力与孤独。他跟李怀宇刚签订包养契约的时候,李怀宇孤僻低落到了极点,虽然搬进了这间公寓,也从不拒绝他的求欢,但平日里见到他总是尽量绕道走,永远一副小心谨慎的低微姿态,隐忍到让他止不住的心疼。所以为了让李怀宇在这里能住的稍微自在一点,顾思念就尽量延长自己在公司办公的时间,回到家也就立刻一头扎进书房,而这样做确实让李怀宇放松了很多,最开始顾思念在家的时候,他渴了都不敢去客厅倒杯水,后来总算能自在一些了。 那时候的顾思念与思恋多年的李怀宇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满心躁动地想要亲近他,可惜李怀宇对他的冷然疏远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透心冰凉。但这样的局面正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怪不了任何人,每每思及至此他总是懊丧地想要打死自己。 那纸契约将向来要强的李怀宇的自尊心击得粉碎,之后三年顾思念小心翼翼掏心掏肺地对李怀宇好,才勉强将那颗心拼凑了个七七八八,然而却也始终不能拥有它。现在顾思念将一切都忘了,忘掉了曾经的阴差阳错和伤痛折磨,只沉浸在一片美好的假象中,可现在这幻象都差点被他自己亲手打碎了。 顾思念深呼吸几次才使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头也没有那么痛了,他踉跄着站起身,眼神复杂地踌躇在书房门前,最后狠狠心,一把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顾思念的双腿仿佛沉逾万斤,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迈步走进那间宽敞简洁的书房的。顾思念略微怔愣地扫视周围,只觉得这满是书籍与文件的书房勾起了他一些沉抑的心绪。他轻轻甩头,强行驱散了脑海中的那一丝异样,不去多想,也不敢多想。 他快速到书桌前坐下,凭直觉在桌面的文件中与抽屉里翻翻找找,不多时倒真的被他找到了所需资料,于是他一刻也不想停留地快步离开书房,关上门后甚至还心有余悸地用钥匙将书房锁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永远尘封那些不美好的过往。 再次回到卧室后顾思念怎样都无法静下心来工作,无法自抑地反复回想起先前一闪即逝的记忆片段,自虐般地描摹模糊的记忆中那个冷漠疏远的李怀宇。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他现在的幸福都是假的吗?顾思念狠狠皱眉,握紧的拳头上青筋凸起,整个人都处于压抑狂躁的低气压中。 顾思念瘫倒在椅背上深深叹了口气,绝望与不安之感纷纷席卷而来,如逆天巨浪一样快要把他整个人都压垮淹没。他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呆着时总是不由得越想越多,最后逃避般匆匆换好衣服,打算即刻前往李怀宇的公司。对过去那些不确定的记忆的恐慌与忐忑促使着他去往李怀宇的身边,也许只有亲眼看到他,触碰到他,将他紧紧锁入怀中,才能暂时消减他的惶惑之感。 李怀宇的公司离他们的公寓很近,再加上现在顾思念的大脑一片混乱,情绪也很不稳定,所以他明智地选择步行去公司。顾思念一到楼下就被咆哮烈然的寒风激得打了个寒噤,他抬手拢了拢大衣的领子,又摆弄了一下围巾,把要带给李怀宇的厚衣服小心仔细地搭在胳膊上,才信步向小区外走去。他心中依然充斥着焦虑不安之感,以至于他向来沉笃淡然的双眸中都现出若有所思的呆愣,不过他身姿挺拔步伐沉稳,面容冷峻逼人,倒是让人很难看出他的脆弱。 顾思念对小区的安保人员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出了小区的大门,可是他刚走没几步,就察觉到一种被窥视的危机感,顾思念想都没想地立刻转头望去,他神色骤冷,微微眯起双眼,狠戾的目光扫视过他身后的街道与角落。不远处的绿化树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声,然后一个头发蓬乱,身形消瘦的男人穿着老旧灰暗的衣衫快速闪没,消失在顾思念的视线中。 顾思念只看到了那人破旧的着装与瘦得可怕的身形,他猜测那可能是一个流浪汉,可心底却隐隐约约地有股危机感。那人早已隐匿了身形,顾思念也暂时不想去追究,便加快步伐向李怀宇的公司走去,很快就将这一段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顾思念顶着猛烈寒风在冬日明亮却不觉温暖的阳光下走了许久,因为思虑颇重,所以比平时多花了一些时间才到达目的地。李怀宇所就职的公司有不少人都已经眼熟顾思念了,见他进来也不觉稀奇,更不拿他当外人,都不询问一句,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 温暖的大厦让一路上被冻得不轻的顾思念颇感舒适,同时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李怀宇,沉重不安了好久的心中总算涌进了些许活力与期待,他不禁抱紧了要带给李怀宇的外套,疾步走向他的办公室。 然而半路上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思念?” 顾思念循声转头,一眼就看到宋如璋正大喇喇地坐在接待室里。他讶异地挑眉,信步走到他面前,问道:“你来干什么?” 宋如璋被他话里隐隐的揶揄激怒了,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摆出一副神气得意的姿态,“我等家属下班。”他还故意强调了家属这两个字,“你又来干什么?” 顾思念似笑非笑地朝他举了举手臂上属于另一个人的衣服,意味深长地淡淡道:“我也来找家属。” 宋如璋被他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顾思念倒是饶有兴趣地盘问他:“追到人了?” “我有笔账还没跟他算呢,还追什么追?!”一听他提起这事宋如璋就莫名炸了毛,躁郁与不爽都写在了脸上。 顾思念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王助理是直的,你别耽误人家。” “他直男?!”宋如璋不敢置信地反问,然后嗤笑一声,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间他英俊的眉眼间暗藏郁气。他随手拿起旁边的杂志看了起来,烦躁嫌弃地冲顾思念挥挥手,“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碍眼。” 顾思念气结地白了他一眼,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离开,但他没走几步就又退了回来,“对了……” “又干嘛?!”宋如璋不耐烦地吸了口烟,没好气道。 顾思念也不介意他极差的态度,自顾自说道:“我刚才出门时好像被人盯梢了……” “操?!咳咳咳……”宋如璋闻言大惊失色,居然被烟呛得咳了起来,良久才平复下来,他一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顾思念面前,急吼吼地拽住他左右查看,“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顾思念随手拍开他,“你帮我找人查一下。”要不是顾思念失忆了,这三年来积攒的很多人脉都不记得了,他会选择自己去查,但这时候也只能麻烦自家发小了。 “行。”宋如璋眉头紧皱,又深深吸了一口烟,脸色难看得紧,“妈的,又是谁想找你麻烦?” “说不定就是之前害我的人。”顾思念也面色沉凝,但他还是安抚性地拍拍宋如璋的肩膀,“不用太紧张,早晚能把他给揪出来。” “你近期少出门,我找几个人去你家周围看着点,也好保证你的安全。” 顾思念本不想这么麻烦,但一想到前不久的遇袭让他陷入了失忆这样尴尬的境地,便觉得还是小心为妙,于是他点点头,“你看着办吧。”略微思索后他又加了一句,“记得不要惊动怀宇。” 宋如璋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满脸愕然地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打算告诉他啊?” “我能处理好,就不用让他担心了。”顾思念一脸成竹在胸的平静,淡然道。 宋如璋撇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装逼”。顾思念没听清,但很清楚自家发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秉性,也就不想深究,随手拍拍他算作告别,就头也不回地向李怀宇的办公室走去。 宋如璋目送顾思念走远后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一边思索着怎样护佑顾思念安全,一边慢悠悠地踱步回休息室坐下,但他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又坐不住了,烦躁地频繁看表,不满地嘀咕着:“王成玘还不过来。”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间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面颊和耳根都有些发红,然后掩饰一般地换上一副杀气腾腾的表情,恨声道:“我看你能躲多久!” Chapter29 顾思念一阵风似的奔向李怀宇办公室,大衣的衣摆像是要飞起来。当他终于站定在李怀宇的办公室门前,被期待与兴奋充斥着的心中还有些莫名的紧张。他重重地敲了敲门,随即便听到屋内隐隐约约地传来熟悉的清朗男声,“请进。” 顾思念迫不及待地推门走了进去,一进门就与李怀宇探究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清晰地看到李怀宇的眼神从淡然疑惑在见到他后变为了惊喜,且饱含温柔的爱意。李怀宇这样明显的情绪转变让顾思念倍感满足,他微微勾唇,面色柔和了许多,也暂时忘却了先前的恐惧不安。 “我都快要下班了,干嘛还跑过来?”李怀宇扔下正在做的工作快速起身,轻声责备着走向顾思念。 “外面冷,我怕你回家的路上冻着。”顾思念说着把抱了一路的外套递给他。 李怀宇略微怔愣,反应过来后脸就悄悄地红了。他慌乱地垂眸掩盖住眸中的情绪,以免泄露自己内心的悸动。李怀宇拉着他的手想要把他牵到沙发处坐下,却在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后狠狠皱眉,“手怎么这么凉?”他又伸手摸了摸顾思念的面颊,再次感受到一片寒意后顿时严肃起来,正想叮嘱他一番以后出门要多穿点,就突然间被顾思念在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然后李怀宇就涨红了脸,什么想说的话都忘了。 顾思念抵住李怀宇的额头,温热的呼吸轻轻打在他面上,同时薄唇轻启,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出了撩拨心神的话:“没关系,我抱着你就不冷了。”说完他就一把拦住李怀宇劲瘦的腰,猛地向后倒进了沙发中。李怀宇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短促地惊叫一声,在安全躺倒在沙发上后才慢慢镇定下来。他轻声斥道:“小心点,你的伤还没好。” 一提起自己脑袋上的伤,顾思念就气郁地低声道:“已经好了。” “不要逞强。”李怀宇失笑道。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拍拍紧搂着他躺倒在沙发里的顾思念,示意他放开自己,“快松开,我得去工作了。” 顾思念装作没听到,箍在李怀宇腰上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把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还轻轻蹭了两下,像只粘人的大猫。李怀宇拿这样撒娇的顾思念最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气结又无奈地道:“你不要耍赖好不好?” 然而不管他是诱哄还是威胁,顾思念就是打定主意不肯放开他,最后李怀宇也只能认命地陪他窝在沙发里消磨时光。向来勤恳能干且认真负责的李经理怀里抱着高大英俊的男人,不知不觉中对“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话里的无奈与放纵理解得更为深刻了一些。 办公室里的温暖静谧与寒风呼啸的外面恍若两个世界,但最让顾思念感到安心与熨帖的是怀中之人。他的头紧贴在李怀宇的颈侧,面颊触及温热细腻的皮肤,甚至能听到李怀宇规律脉动但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顾思念轻轻阖眼,渐渐放空了大脑,摒弃了一切外界的干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李怀宇两个人。 突然间顾思念有了动作,他蓦然抬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处,宽厚的掌心隔着厚厚的衣物触摸到了那规律的起伏,更感受到了自己那颗鲜活热烈的心脏。良久后他又将手掌按在了李怀宇的心口,近乎贪婪地享受手掌间的震动,这让他有种把李怀宇的心捧在手上的感觉。 同样鲜活跳动着的两颗心脏,一颗是顾思念所拥有的,另一颗却是他想得到的。 顾思念的手在李怀宇的胸口上缓缓握紧,却什么也没抓住。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惶惑再次升腾于心间,顾思念有种随时会失去李怀宇的可怕预感,他略显慌乱地搂紧怀中之人,紧张地低声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李怀宇乍一听到这个问题后犹豫了一瞬,难以启齿的过去所带给他的顾虑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他的沉默让顾思念霎时乱了心神,他用仿佛要与他融为一体的力度把他嵌进怀里,再开口时急促的声音中带着些低低的乞求,“不要离开我……” 李怀宇的心顿时揪紧了,眼眶也有些湿润,他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喉头,声线有些颤抖,“我不会离开你的……”然而他在心里苦涩地想道,等顾思念恢复记忆,恐怕会主动离开自己吧。 李怀宇的保证多多少少安慰了顾思忐忑不安的心情,他不知道李怀宇的话有几分真假,但他愿意相信他们能从此到白头。 他们俩紧紧相拥着,各自心中都有着种种沉痛的顾虑,可又无法对彼此倾诉,就这样陷入了奇怪又痛苦的互相折磨。他们渴望靠近,却都自视甚微;期盼永恒,却惧于表达。 短短的时间里李怀宇把三年来与顾思念的交集大致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始终无法看透这个人。最开始他们之间明明只是最简单不过的皮肉交易,可顾思念偏偏像对待真正的恋人那般照顾他、关心他,甚至尊重他。现在他对两人的过往一无所知,对他而言自己这个“恋人”应该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可他居然变得更加依赖和爱慕自己,这让李怀宇一直心存疑虑。 他不是没有过“顾思念是不是喜欢自己”这样让他怦然心动的念头,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被包养的情人,又怎么敢这样自作多情? 后来李怀宇勉强定了定心神,轻轻拍了拍紧贴在自己身上的顾思念,低低地说:“起来吧,我们回家。” 顾思念缓缓睁开眼看看手表,咕哝道:“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不管了,直接溜。”恨不得长在办公室一直工作的李经理居然会早退,这让顾思念倍感惊讶,但他还是立刻从李怀宇身上爬了起来,乖巧又安静地坐等李怀宇一起回家。 李怀宇果然随意收拾了一下,在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就拉着顾思念悄然溜了。他生平第一次早退,心里不免有种好孩子第一次干坏事时的紧张感,但是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反正时间还早,我们走回去吧。”李怀宇尽量自然地走出公司,还与路过的下属亲切地打招呼,不显露丝毫心虚,“而且我去开车的话容易暴露。” “好。”顾思念突然有些想笑,他弯了弯眼睛,调侃道,“怀宇,你学坏了。” “有吗?”李怀宇挑眉淡笑道。 “有。”顾思念一边温柔地注视着李怀宇清秀俊朗的面容,一边悄悄地与他十指相扣,“但我还是很喜欢你。” 李怀宇看似无动于衷地转过脸,装作看风景来躲避顾思念的视线,但在顾思念看不见他的表情的时候却略显羞赧地抿了抿嘴角。而顾思念垂眸看着他乍然微红的耳根,也有些涩然地笑了笑。 两人亲密地交握双手往家走去,这样恬静安稳的幸福让他们不由得想要一直走下去。很快他们就到了自家小区附近,李怀宇刚转过一个墙角,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辆破旧脏污的轿车。它停在他们的正前方,离小区门口已经很近了,就那样安静地停留在那里,宛若一个幽灵。 因为他们所住的公寓是个极高档的小区,附近所见大多是豪车,极少有如此普通廉价的车辆,更何况还脏兮兮的满是污泥,所以李怀宇好奇地打量了两眼那辆车,然后不由得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驾驶座上的人,随即发现开车的人衣着邋遢,不修边幅,一张脸消瘦得可怕,且遍布可怕又恶心的斑痕,而且他一双浑浊的眼睛中迸射出森然的寒光,直勾勾地盯着马上就要到达小区门口的顾思念和李怀宇。 李怀宇不经意间对上那人阴寒可怖的眸光后心里一颤,心底莫名生出一股不详的寒凉之气,顺着脊背直直窜上大脑,让他条件反射地停了脚步,还紧张得握紧了顾思念的手。 顾思念一路走来大脑逐渐放空了,只是凭本能牵住李怀宇的手,任凭他带领自己回家,他一心享受着与所爱之人漫步的闲适,别的什么都没有想,更没有注意到周围,直到李怀宇用力掐紧了他的手他才缓缓回神。顾思念连忙用更大的力气回握住他,并关心道:“怎么了?” 李怀宇脸色煞白,表情意外的严肃,他用警惕凛然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人,然后悄悄示意顾思念也看向他,“那个人……有点奇怪。” 顾思念闻言皱起眉头看去,一见到车里那人模糊的轮廓就立刻想到自己出门找李怀宇时发现的可能在偷窥自己的流浪汉。他立刻上前一步将李怀宇护在了身后,然后危险地眯起双眼,凉凉地看向那人的面容。 当顾思念乍然看清那偷窥者的面孔时,他如遭重击般地僵直了身体。那蓬乱的头发、惨然可怕的脸、浑浊暗淡的双眼以及凶狠阴险的目光都霎时间唤起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顾思念两眼直愣愣地看着那人,身体僵硬着完全失去了行动力。一时间他的大脑中混乱无比,各种凌乱破碎的记忆片段一齐涌现出来,让他的头像是要裂开一般剧烈地疼痛起来。那个像魔鬼一样纠缠着自己的男人在他记忆最深处浮现,带着极端与恐怖的气息,险些将顾思念的心理防线击溃。 “思念?”李怀宇察觉到了顾思念奇怪又危险的状态,他一边紧张地瞄着那个危险的男人,一边轻声喊着顾思念的名字,“思念,你怎么了?” 顾思念死死盯着那个人,额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表情也有些痛苦狰狞。刹那间他好像什么都回想了起来,但思绪一片混乱,完全理不出头绪,只有一个情绪非常明确,就是对那个人深重剧烈的恨意。 顾思念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个神秘又危险的男人就突然有了动作,他发动了车子,狠狠一脚踩下油门,破旧汽车发出的轰轰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回响,让李怀宇毛骨悚然。那车转眼间已经朝他们猛地冲过来,有种要碾碎他们的决绝。 李怀宇在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条件反射地就要去推顾思念,可一推之下没能把他推离,倒是让他猛地回了神。也许是那轿车比较老旧的原因,所以发动和提升到高车速都需要一点时间,给了顾思念和李怀宇一丝反应的机会。顾思念在那车险险将要撞到他们之前迅速扑向李怀宇,堪堪把李怀宇推出了危险区域。他自己也在尽力躲避着那辆横冲直撞而来的车子,然而还是被剐蹭了一下,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李怀宇被顾思念拼命推开之后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他无意识地大声喊着顾思念的名字,然后用力伸手抓向他,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顾思念被车身一侧狠狠撞倒在地上。李怀宇睁大眼睛怔愣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顾思念的身上有血不断地流出来,却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全都冰冻凝固了,整个身心冷得如坠深渊。 小区的门卫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拎着警棍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快速跑来,那个疯狂的男人本想再从顾思念身上碾过去,此刻见状却是立刻驱车逃走了。 李怀宇几乎是爬着到了顾思念的身边。他的双手剧烈颤抖,犹豫害怕得都不敢碰顾思念一下。顾思念脸色苍白,一只手抱住左腿,表情痛苦而隐忍,但他还是勉力对李怀宇扯出了一个笑容,虚弱地安慰他:“没事,别怕。”他用另一只手勾住李怀宇的脖子,将他缓慢而有力地拉进了怀里。 李怀宇把脸埋在顾思念轻轻起伏的胸膛上,不受控制的热泪喷涌而出,沾湿了他的衣服。 早已赶到的小区保安当即就报了警,救护车也很快就赶到了。李怀宇浑浑噩噩地听医生的摆布,顾思念也立刻被抬上了救护车,只是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一直没有分开。 幸运的是顾思念躲得比较及时,只是被车剐蹭着撞倒了,并没有危及性命,浑身上下最重的伤就是左腿的骨折,其他就是一些不轻不重的擦伤。李怀宇在听完医生的劝慰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大脑里紧绷的那根弦乍然放松后,身体里霎时涌上强烈的疲惫感,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在获得医生的准许后,就打起精神轻轻走进了顾思念的病房。 李怀宇进去的时候,顾思念正半靠在床上沉思着,漆黑深邃的眸中情绪暗涌,有什么危险的风暴在酝酿。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李怀宇的靠近,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后,就很快掩盖了所有的心事,若无其事地朝他笑了笑,“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你感觉怎么样?腿很疼吗?”李怀宇的焦虑和担心全表现在面上,这样直接热烈的关怀让顾思念有些不自在地垂眸,闷声道,“不疼。” 李怀宇正想再说些什么,病房门就突然间被推开,动静大到吓得李怀宇一哆嗦。他紧张地转身看向门口,生怕再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 宋如璋熟悉的身影让李怀宇略微松了口气,而他咋咋呼呼的大喊大叫又让李怀宇轻轻皱了皱眉。宋如璋几步冲到自家发小的床前,懊悔又担心地问:“思念,你怎么样了?妈的,我当时就应该立刻雇几个人去保护你的……” 李怀宇想到医生所说的顾思念需要静养,就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宋如璋小声一点,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反而走出了病房,给他们留了谈话的空间。顾思念这次遇袭与上次一定有关系,他们应该有不少话要说。 宋如璋见李怀宇出了门才敢提到这次事故,他愤愤地破口大骂:“操`他祖宗的,那个撞你的老畜生是谁啊?老子非得弄死他不可!” 顾思念黑沉的眸中一片寂静,他凉凉地开口:“我父亲。” “……”宋如璋的表情诡异地僵硬了,良久才尴尬地支吾道,“啊……那个……思念,我不是故意骂人的……” “没关系。”顾思念冷峻的面上露出一个森寒凛然的冷笑,“我早就不认他这个父亲了。” 那个男人小时候对自己的虐打和现在三番两次的袭击已经将他在顾思念心中所有的亲情羁绊全部抹消,只留下了深深的仇恨与恐惧。 “如璋,”顾思念突然间直直地看向自家发小,眼里黑沉沉的,揉了许多复杂的情绪,近乎呓语地轻声道,“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Chapter30 宋如璋听到这话顿时呆愣了一瞬,然后他条件反射地看向门口,在看到紧闭的房门后才稍微松了口气。他纠结地皱起眉头,伸手从兜里掏出根烟来,刚想点上,就记起这是在医院,便恋恋不舍地从嘴边拿下来,放在手里把玩,他若有所思地沉默良久才试探地问道:“怀宇知道了吗?”顾思念恢复记忆一事,最应该知道的便是李怀宇。 “没有。”顾思念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面上不喜不悲,看不出情绪,说出的话干脆而冷硬,“你也别告诉他。” “什么?”宋如璋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思念,你干嘛骗他?”李怀宇这些天来为受伤失忆的顾思念操了多少心他都看在眼里,顾思念现在居然想把自己恢复的事瞒住他? 顾思念听到好朋友的质问后面色依旧沉冷漠然,可很快却微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外悲凉心酸的笑容,他的声线有些不稳,好像有什么极沉重的事情压着他,让他痛苦极了,“因为我想留住他。” “操!”宋如璋恶狠狠地爆了句粗口,他烦躁地在顾思念床边踱步,呼吸都是压抑的沉重急促,他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一脚踹翻了病房里的小桌子,如果不是顾思念浑身伤地躺在床上,这一脚肯定就踹在他身上了。宋如璋眼睛里都在冒火,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点着自家发小,压低了声音怒道,“顾思念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喜欢他你不会告白吗?你这样能留住他才怪呢!” 顾思念安静地半躺着,教训他的话也都接着,一句话都不反驳,整个人都有种死寂的消颓。 宋如璋骂了几句,见他们俩根本吵不起来就愤愤地闭了嘴,自己生了半天闷气才又一屁股坐回顾思念床边,急切地劝道:“思念,你把你们小学时的交集告诉怀宇吧,你告诉他你喜欢他,你他妈喜欢他十几年了,行吗?!” 顾思念眼神微动,僵硬地把目光移到了宋如璋身上,他死死捏紧了被子,嘴唇微颤了一下,抖着声音开口:“我试着告诉过他……可是他不想听,也不相信。” “那是以前!”宋如璋真恨不得捶顾思念一顿,但他比划了半天,最后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你还记得你失忆的这段时间里怀宇是怎样照顾你的吧?他绝对也是喜欢你的!你再去告白一次好不好?这次绝对能成功!不成的话我陪你打一辈子光棍!”宋如璋放了狠话。 顾思念闻言幽幽地盯着自家发小,莫名把他给看怂了,于是宋如璋摸着鼻子眼神飘忽地改口了,弱弱道:“一辈子有点长……陪你打一年光棍吧,我已经够意思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顾思念轻轻摇头无奈地笑了,但眼中还是有着挥不去的阴霾。 宋如璋吼了半天,觉得嗓子有点干,就自己去倒了杯水,一边大口往嘴里灌一边问道:“对了,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恢复记忆的?” 顾思念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幽然地闪着寒光,“我一看见他的脸,就什么都想起来了。”那张脸是贯穿于他整个童年的噩梦,更是他现在最深的恐惧与仇恨。 “那之前敲你闷棍的是不是也是那老傻……”宋如璋堪堪把“逼”字咽了回去,换上一个比较委婉的词,“老……老男人?” “是。”顾思念丝毫没有在意宋如璋对自己父亲的称呼,沉着脸点点头,“他前不久刚出狱,来问我要钱。” “你给了?” “怎么可能。”顾思念冷笑一声,“给他钱让他再去吸毒吗?” “那他老缠着你怎么办?”宋如璋一心烦就想抽烟,他把烟叼在嘴里,轻轻咬着过滤嘴,愁得都快掉毛了。 “我会解决的。”顾思念说话的时候眸里揉了吓人的恨意与狠戾。 “我觉得,”宋如璋正了正脸色,认真道,“您还是先把感情问题解决了吧。” 说完他就站起身,也不看自家兄弟的反应,自顾自就要走出病房,他一把拉开`房门,还潇洒又风`骚地回身对顾思念挥了挥手,“哥们儿我出去抽根烟,我去找怀宇来陪你。”宋如璋意味深长地冲好兄弟挤挤眼,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顾思念本来没把宋如璋的话放在心上,可当他走出病房,只剩自己一人躺在这白到刺眼的病房中时,就忽然变得紧张又茫然。一想到很快李怀宇就要走进这间屋子,他就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两手僵硬地摆在身侧,动都不敢动,却禁不住竖起耳朵悄悄关注着屋外有没有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这样害怕又期待的复杂心情让他陷入了纠结与混乱。 但当他真正看到李怀宇匆匆走进来的修长身影时,所有的犹豫与慌乱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心中只留下了纯粹的欢喜与爱恋。 李怀宇一进门就直奔顾思念的床边,他的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惶恐,温润清澈的眸中简直要溢出懊丧与担忧。他刚坐到床边就自然而然地轻轻握住了顾思念正在输液的手,又轻轻地摸了摸他面颊上的擦伤,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还疼不疼?” 顾思念愣愣地看着李怀宇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修长好看的手,酸涩甜蜜等种种情绪如同打碎了的调味瓶全部洒在他心上,各种感情在他体内混合翻搅,带来烧灼般的疼痛,让他只能有气无力地低声呢喃,“不疼。” 与此同时,好像扎入自己手背里的针头不存在一样,他突然间不顾一切地反握住李怀宇的手,听到李怀宇紧张的呵斥后也不理睬,只是执拗地攥紧了他温热的手掌,像抓住这世间唯一的光一般用力且珍惜。 “小心针头!”李怀宇一开始怕顾思念手上的动作会使针头移位,便想抽出手来按住他,但他的退缩却让顾思念更加恐惧地用力抓紧他,于是李怀宇就赶紧任凭他握住自己,嘴上也不断地轻声安抚道,“放松点,我不走,我不会走的……” 好半天李怀宇才让顾思念平静放松了下来,他只以为顾思念是被今天的变故吓到了,就温声道:“别害怕,都过去了。” 其实顾思念怕的根本不是那个疯子一样的父亲,他这辈子只有在面对李怀宇时才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没出息的反应。虽然最近这段时间里他和李怀宇亲密得让现在回想起一切的他非常难以置信,可他更多的却是感觉心酸与痛苦。 当他失去了这三年关于包养的记忆时,李怀宇看起来也暂时忘却了那一纸带给他屈辱的契约,他们俩在这段时间里亲密无间,无时不感到甜蜜与爱恋,这是之前三年顾思念再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最开始李怀宇对他戒备又疏离,他小心翼翼地努力了三年也还是没能得到他的心,包养期限一到李怀宇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了,可是现在李怀宇却能关怀体贴地对待失忆的自己,这让顾思念又庆幸又纠结。 顾思念既高兴能暂时留住他,又苦恼不能让他真正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 他对自己有一点的喜欢吗?顾思念默默抬眼,细细描摹那早已刻印在心上的清俊面容。宋如璋鼓励自己告白的声音突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顾思念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心跳也霎时快了起来。他纠结迟疑了良久,才嘴唇微动,深吸了一口气,甚至都不敢直视李怀宇的眼睛,紧张地小声说:“怀宇……” 然而他刚刚开口,李怀宇就突然间恍然大悟地急声打断了他,“思念!我想起来了!今天开车撞我们的那个人,我以前见过他!” “什么?”顾思念顿时顾不上说自己在心里酝酿颇久的告白了,脸色骤然沉凝,惊讶得坐直了身体,沉声追问道:“怎么回事?” 李怀宇立刻定了定心神,整理了一遍思路后细细道来,“前几天我陪你去医院复查的时候,站在医院走廊上等你,就发现有一个很邋遢的男人在墙角窥视,被我发现后就赶紧走了。我刚才一看到那开车人的脸就觉得莫名眼熟,现在想想,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我那天在医院见到的人。” “他应该盯了我挺长时间了。”顾思念冷声道。 “万一他是冲我来的呢……”李怀宇心如乱麻,生怕是自己连累了顾思念受伤住院。 顾思念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忧虑,便强撑着还有些酸痛的身体拦腰将他搂紧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不是的,是我连累了你才对。” 李怀宇现在想起那辆车冲向他们的情景还是会通体发凉,险些永远失去顾思念的后怕侵占了他所有心神,他不由得紧了紧手臂,把脸埋在顾思念宽厚的胸膛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才稍作心安,“我当时还跟过去看了一眼,但没能再见到他的身影。” 顾思念心里一紧,扶住他的肩膀,看着他正色严厉道:“以后不许再那样做,太危险了。” “嗯。”李怀宇忙不迭应下了。 本来顾思念觉得今天他父亲顾子青就是单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因为当时李怀宇和自己靠得太近,所以才险些被误伤。但如果顾子青以前就见过李怀宇,很可能早已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不简单,这次会不会也是存心想连带着对李怀宇不利?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寒意就沿着后背寸寸向上攀爬,在顾思念的大脑中炸开,让他后怕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千万要保护好自己。”顾思念板着脸,不放心地再次叮嘱,握着李怀宇的手一刻都不敢放松。 李怀宇再三保证了自己一定会小心,才哄得顾思念又躺回了床上,他一边帮顾思念掖好被子,一边犹豫地问道:“你现在知道那个想伤你的人是谁了吗?” 顾思念神色不动,平淡又冷静地答道:“不知道。”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别担心,早晚会查出来的。”他没有告诉李怀宇真相,心中另有一番打算。 “对了,”李怀宇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好像打断了顾思念的话,便略带歉意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顾思念深深看进李怀宇清润温和的眸中,良久后却微微垂眸收回了目光,闷声道:“没有。” Chapter31 李怀宇这几天在医院和公司两头跑,几乎没怎么着家,人也消瘦了很多,脸色苍白且带着深倦的疲色。顾思念看着心疼到不行,就多次要求他请几天假,安安心心陪他在医院呆着就好。对于他这个任性的要求,李怀宇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答应,因为最近公司的事务太多了,他不可能甩手不管。 所以李怀宇现在只要一下班就立刻赶到医院,喂顾思念吃饭,给他剥水果,还要扶着断了一条腿的他下楼溜达,像是养孩子一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病号顾思念。 而顾思念在李怀宇去公司上班的时候自己也没有闲着,他已然又开始重新管理起自家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成天在病房里通过电脑下达各种指令,批复各种文件,经常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除此之外他还暗中找人搜查顾子青的下落,发了狠地要解决掉这个巨大的隐患。 这天,当李怀宇携一身寒意微喘着拉开病房门时,顾思念正半倚在床上神情冷肃地打电话,但他一见到李怀宇进门就如同春风化雪一般绽开一个不甚明显,却柔和温煦的笑容,黑眸中凛然的冷意全然消散,深沉浓烈的爱意乍然涌现,使他一双深邃幽然的眸子被蓦然间点亮,像是和着揉碎了的太阳的金光,他眼中闪烁着的动人情意让一身风雪的李怀宇的一颗心瞬间滚烫。 李怀宇也回以他一个温柔煦朗的微笑,他没有出声,静静地走到顾思念床边,把手中拎着的东西放下,就在一旁坐定下来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之前像是在说什么严肃重要的事情的顾思念此刻已无心再谈,匆匆说了句“吩咐你的事一定办好,先挂了”就摁断电话,满心欢喜地朝顾思念伸出手,又微带抱怨地轻声道:“怎么才来?” 李怀宇亲密又自然地握住了顾思念伸来的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柔声哄道:“我刚下班嘛。” 顾思念立刻抓住了他覆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撒娇般地在他冰凉却细腻的掌心上蹭了蹭,不满地低声要求:“别上班了。” 李怀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依旧没有把顾思念任性的要求放在心上,只是随口哄道:“别闹了。” “我没闹。”顾思念倾身扶住李怀宇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好好陪着我。”他见李怀宇依旧轻笑着不说话,就又急又气地轻轻摇晃着他,“答应我。” “好了。”李怀宇拉下他的手握住,“我一定会尽量多陪着你的。” 顾思念顿时失望地撇了撇嘴,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又躺回了床上。恢复记忆后他愈发感觉到不安和紧张,随时都害怕失去这个人,他想要抓紧,想要同李怀宇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更想永远在一起,却不知道该如何跨过那拦在两人中间的天堑。 那张包养契约早已失效,却在他们的心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看一眼都会感到钻骨剜心的疼痛。所以顾思念连提都不敢提起,虽然满怀愧疚却也只能选择小心翼翼地欺瞒,缄口不提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以求多维持一会儿此刻的亲密安然。 顾思念的眼神略显空洞茫然,脑海中却一片翻腾,胡思乱想着很多事情,心里也阵阵发紧,直到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才让他稍微回了神。 李怀宇赶紧翻找出自己的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不由得露出了喜悦又柔和的表情,引得顾思念微微侧目,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李怀宇李怀宇爽朗地温笑道:“成玘,你到哪儿了?……好,你等一下,我下去接你。” 顾思念听到王成玘就在楼下,便淡淡地随口问道:“他来找你有事吗?” “嗯。”李怀宇一边起身穿大衣,一边解释,“我今天还有些工作没完成,但是要赶来陪你所以不能加班,就拜托成玘整理好资料送来医院,而且他也想顺便来探望一下你。” 听到李怀宇为了自己而没有加班,顾思念满意地微微翘起嘴角,目光里甚至有点小得意。但他很快又板起了面孔,强行矜持淡然道:“那你去吧,走楼梯的时候小心点。” “我会加倍小心的。”李怀宇调笑道,“万一我也像你一样瘸了腿,那还怎么照顾你啊?” 顾思念不悦地皱起了眉,“别乱说。”他向来最怕李怀宇有个什么闪失,自然也不想听到他拿自己的安全健康开玩笑。 “我很快回来。”李怀宇扔下这一句话就匆匆出了门。 顾思念目送他离开后就把目光移到了自己那条裹了石膏的左腿,一想到还要过两三个月行动不便的生活就苦恼地叹了口气。李怀宇不在的时候,顾思念最常做的事就是发呆,并且默默想他,这次也一样。不过很快李怀宇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衣着儒雅规整的男人。 王成玘踏进温暖的病房后先把被雾气蕴湿的金边眼镜摘了下来,一双精致好看的凤眸中盈满了温和的笑意,举止也彬彬有礼,他走到顾思念不远处恭声问候道:“顾先生,您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顾思念向他轻轻点头示意道。 “怀宇,”然后他突然间转头期许地看向李怀宇,“我想吃橘子。” “我给你剥。”李怀宇二话不说在床头柜上满满的东西间翻出一个黄澄澄的橘子。 可顾思念却按住了他的手,“我想吃新鲜的。” 李怀宇低头观察了一下手里的橘子,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个就挺新鲜的啊。” “这个是昨天的。”顾思念眨巴着眼睛无辜道。 “……” 迟疑片刻李怀宇还是无限宠溺地包容了顾思念略不讲理的要求,他对王成玘抱歉地说道:“成玘,你先坐,稍等我一会儿,我下去买个水果。” 王成玘和顾思念一起默默地看着李怀宇走出病房,随着细微又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病房中陷入了沉沉的安寂。他们俩大眼对小眼,都莫名有些尴尬。 顾思念刚才提出那样任性无理的要求其实是存了支开李怀宇的心思,他确定李怀宇走远了后就将目光投放在了清秀俊朗的王助理身上。 他本以为是宋如璋一直在纠缠王成玘,但从那晚在酒桌上的情况来看,王成玘对此的态度倒是有些微妙,反正绝不是全然的反感。再加上近来宋如璋的状态有点反常,所以顾思念便想从王成玘嘴里套出些他与宋如璋的事情,而且在情况不确定时,他也不敢贸然让李怀宇知道这些,免得让他操心着急。所以顾思念便特意只留了王成玘一人在房内,试探地问道:“宋如璋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王成玘突然从顾思念嘴里听到这样的问题不由得愣了一瞬,然后他冷静优雅地扶了一下眼镜,礼貌客气地笑道:“没有。” 顾思念双眼微眯紧盯着他的脸,企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但王成玘无懈可击地微笑着,不露一点痕迹。顾思念并不放弃,继续试探道:“宋如璋脾气臭,还不老实,肯定没少招惹你吧?” 王成玘意料之外地笑了笑,甚至带了些宠溺温柔的意味,说出口的话也是在替宋如璋辩护,“没有,如……宋先生脾气很好,是个非常好的人。” 顾思念诧异地打量了他两眼,居然对他微微勾唇轻笑一下,“我头一次听别人这么夸他。”而后他不等王成玘回话,兀自说道:“他虽然看着很不正经,但确实是个善良又心软的人,只是嘴硬而已。” 向来冷肃沉默的顾思念一反常态地对王成玘唠叨起来,“刚上初中的时候我很自闭,不愿意和同学交流,幸亏有他这个朋友才没那么孤单。” “是他主动和您交朋友的吗?”王成玘突然有些心痒,好奇地问道。 “是。” “为什么?”王成玘禁不住在脑海中勾勒了一段两个少年相识相知的美好纯洁的故事。 然而顾思念却哼笑一声,“因为我借给他作业抄。” “……”真的是纯洁而毫不做作的友情。 顾思念主动谈了一会儿他和宋如璋小时候的往事,眼见王成玘不再那么拘谨而疏离,就出其不意道:“我很快就能回公司上班了,到时我会亲自处理地产招标那件事,不会再让他去骚扰你了。” 乍然闻言后王成玘愕然地睁大了双眼,良久都回不了神,当他消化了顾思念话中的含义,意识到自己很快就再难与宋如璋在工作上有亲密接触时,心底竟然倏地生起一阵无措与难过。他险些维持不住矜持有礼的态度,略有焦虑地动了动身体,轻咳一声,犹豫道:“其实……我跟宋先生合作得很愉快,而且……”王成玘的慌乱只显露了一瞬,很快他又恢复了冷静自若的状态,说话时也很有底气,且条理清晰,“而且招标一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收尾,您现在接手,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注意着王成玘的顾思念自然察觉了刚才他一瞬间的紧张与慌乱,现在又看到王成玘竭力想说服自己继续让宋如璋负责这件工作,顿时明了王成玘极可能也有点喜欢宋如璋的苗头了,于是意味深长地了然一笑,“好,那就麻烦王助理多担待一下如璋吧。” “不麻烦。”王成玘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坦然轻松地笑道。 本来他就是为李怀宇分忧而插手这件事,怕宋如璋会仗着自己的权势地位来强迫王成玘,既然王成玘也对自己那个又蠢又浪的傻发小有点意思,那就让他们顺其自然的发展吧。顾思念自己的感情还没有着落呢,成天提心吊胆又爱胡思乱想,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替他们操心。 正当两人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病房里的气氛也有点尴尬时,李怀宇推门而入打破了沉寂,“我去了另一条街上才买到橘子,等急了吧?”他把满满一大袋橘子放到了病床边的柜子上,自己都没来得及好好歇息一下就挑了一个橘子为顾思念剥皮。 顾思念看着耳朵冻得通红的李怀宇,心疼得皱起了眉,在心里责怪自己不应该用这么烂的借口把他支开,害的他奔波受冻,但同时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被爱着的满足与甜蜜。 两人之间的细微的动作与眼神交流都透着暧昧与亲密,让王成玘不自在地眼神乱飘,特意加快速度将要处理的公务交给自家上司,就起身打算告辞了。 李怀宇并不方便挽留,便略显愧疚地把他送到门口,“有时间再好好招待你。” “没事,顾先生的身体要紧。”王成玘体贴地表示理解。 “过几天我去看看囡囡。”一想起那个可爱懂事的小姑娘李怀宇就温柔地笑了。 “好,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王成玘最后跟李怀宇挥了挥手,就告别离开了。当李怀宇关上房门坐回顾思念床边时,神色淡漠的男人突然幽幽道:“你这个助理挺不错的。” “哦?”李怀宇剥着橘子饶有兴趣地反问道,“怎么个不错法?”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不久顾思念还在吃王成玘的醋。 顾思念一本正经地说道:“长得好看,还会说话。”随后又感叹一番,“怪不得如璋喜欢他。” 李怀宇顿时露出了纠结的表情,轻叹道:“我看成玘也挺喜欢宋先生的……” “嗯?”顾思念惊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之前探过成玘的口风……直觉是这样。”李怀宇无奈地耸耸肩。 “那你想怎么办?”顾思念轻声问道,心里有些忐忑。毕竟李怀宇一向很关心王成玘,处处照顾他。 “我能怎么办?”李怀宇失笑着摇摇头,“这是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之前只是担心宋先生会强迫成玘,但是现在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顾思念总算是替自家发小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把那两人抛到了脑后,强硬地把李怀宇拽过来,抱着他一起躺在床上,用高挺的鼻梁轻轻磨蹭着他的脸和脖颈,低低道:“你说得对,不用管他们,你只要想着我就够了。” Chapter32 李怀宇连鞋都没脱就被顾思念强硬地拖拽到了床上,并被他搂在怀里毫无章法地乱亲一通。他急切地半侧过身体,勉强覆在李怀宇的身上,一手撩开他的衣摆,微微用力地揉`捏摩擦着他劲瘦纤韧的腰,炙热的薄唇急躁地吻过他的额头、眼睛和鼻梁,最后含住另外两片薄唇吸.吮舔咬,使它们迅速微红,且泛着诱惑暧昧的水光。 宽敞整洁的病床很快就在两人纠缠的身体下皱成了一团,暖气很足的屋内也更显燥热,走廊上时不时响起的细微又快速的脚步声传入李怀宇的耳中,让他自心底生出一股紧张又隐秘的快感。他吃力地偏开头躲避顾思念热烈的亲吻,用手臂抵住他的胸膛,将他稍微推离了自己,气喘吁吁道:“腿断了还不老实。” 顾思念的眸中闪着熟悉的侵略性的光芒,他的眼神含着浓烈的情`色意味一寸寸扫视过李怀宇湿润微红的眼角和略显红肿的嘴唇,他磁性的声音有些低哑,“我只是断了腿而已。”言外之意是这并不妨碍自己的第三条腿勃.起。说着他就侧过身半压住李怀宇,还稍显下流色`情地顶了顶胯,将自己已然坚.挺炙热的硬物在怀中人细瘦的腰身上重重磨蹭了两下。 李怀宇臊得满脸通红,眼神羞耻到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在心里暗骂一声,但嘴上却难免担忧地小声说:“小心你的腿。”顾思念的腿本来被固定在床上,现在却在他略大幅度的动作下移了位置,让李怀宇心惊胆战地操着心。 “可是我想要你……”顾思念故意露出无害而恳求的小表情,还用鼻梁亲昵讨好地蹭着他的脸颊。这个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此刻却在心上人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撒娇求欢。 这几天顾思念一直在医院治疗,两人也没有机会亲热,李怀宇此时也有些情动,但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但这里是医院,而且……你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他好声好气地耐心劝道,“乖,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顾思念眸色微暗,丝毫没有将他的劝慰听进去,也不再多言,倾身牢牢压制住那修长的躯体,又将他的双手禁锢在了头顶。火热的唇舌激烈地彼此纠缠啃咬,透明的津液顺着李怀宇的嘴角缓缓流下,留一道暧昧的湿润痕迹。李怀宇的喉间发出不满又慌乱的哼叫声,但他怕触及顾思念的伤处,始终不敢大力反抗推拒他,便渐渐在顾思念凶猛热烈的攻势中失了阵地,双手无力地瘫在床上,嘴巴微张着予取予求。 顾思念打着石膏的左腿确实对他的动作有着不小的掣肘,他急躁地动了动身体,衣料在摩擦与抚摸间被除去,宽厚温热的手掌用力揉搓着光滑白.皙的身体,引得身下人轻轻战栗。顾思念舔咬着李怀宇的薄唇,又探入湿热的口腔里攻城略地,两条滑腻的舌头抵死纠缠,勾扯出淫靡的银丝,湿哒哒地流出嘴角。顾思念的唇舌一路向下侵略,他像条狼崽一样重重咬着那白.皙的脖颈,有时让李怀宇疼得皱眉闷哼出声,但他在咬疼了李怀宇后就会安慰讨好一般地轻轻舔吻着那齿痕,温柔得让人沉溺。 埋头猛啃的顾思念很快就在李怀宇修长的脖子上种下一片暧昧的痕迹,他很快就不满足于此,微撑起身体想要亲吻他的锁骨和胸膛,可乍然起身之下却不小心牵动了那条伤腿,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原本高昂炙热的欲`望都消减了一些。 李怀宇被亲得七荤八素,大脑里一片混沌,身体也叫嚣着渴望被爱.抚甚至侵入,他眼神迷离地微喘着,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细微的呻吟,但在注意到顾思念痛苦隐忍的表情后就被吓得清醒了,连忙紧张地扶住他的肩膀急声问道:“哪里痛?要不要去叫医生?” “不需要医生。”顾思念一把扯住他的手,然后牵引着其覆到自己高涨的硬物上,诱哄一般在他耳边喃喃道,“我现在需要你。” 李怀宇用手感受到那炽热坚.挺的性`器后羞臊无比,微微用力想要抽回手,却被顾思念牢牢按住了,丝毫动弹不得。他僵硬着手掌,不知该如何是好,为难地小声说:“可是你的腿……” “那……”顾思念轻轻歪头思索一番,突然勾唇露出一个放肆而危险的笑,然后他探过身体,嘴唇紧贴那嫩白而带着微粉的耳朵,诱惑低沉的声音随着炙热的呼吸一起冲入李怀宇的耳朵,“你自己动好不好?” 李怀宇被顾思念制在身下,闻言愣愣地抬头看着他,一时间没懂他的意思。顾思念决定身体力行地为他解释。他先松开了对李怀宇的桎梏,改为半坐着靠在床头,又顺手将李怀宇拉起来,扯到自己的身上,并分开他的两条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顾思念一边轻轻摩挲着怀中劲瘦的腰肢,一边施力将他按坐在自己胯间,炙热的硬物隔着裤子顶上柔软的臀肉,还色`情地磨蹭了两下。 终于明白了顾思念的意思的李怀宇霎时间羞耻地红了脸。他僵着身体不敢完全坐下去,但抵在屁股上的那根硬物存在感太过强烈,让他无法忽视。顾思念见他没有立刻拒绝,就得寸进尺地又顶了他两下,在他耳边用稍显可怜委屈的声音诱哄道:“怀宇,我想要……” 李怀宇犹豫半晌才终于有了动作。他默认地双手环住顾思念的脖颈,显得无比顺从,但却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肩膀上,羞于让他看到自己情动涨红的脸。李怀宇微撑起身体,摸索着伸手稍微扯了顾思念宽松的病服裤子,那硬热胀大的性`器立刻弹跳出来,蹭在了他的手边。微凉的手乍然握住炙热的性`器时,顾思念的喉间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舒爽的喟叹,于是李怀宇像是被鼓励了一般开始轻轻撸动,虽然他技巧还稍显稚嫩,但足以让顾思念动情无比。李怀宇上下撸动抚慰着粗长的茎身,还在顾思念的指导下轻轻揉按下面的囊袋,时不时也搓`揉一下圆润的伞状顶端,那个小洞里已经渗出一些粘稠的白液,濡湿了他的手指。 顾思念也没闲着。他微微侧身从床头的抽屉里掏出一瓶润滑剂,急躁地倒了自己满手,就迫不及待地往李怀宇身下探去。沾有冰凉液体的手指刚触到李怀宇身下那个隐秘的洞口时,他禁不住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就避无可避地被顾思念探进去了一根手指。修长的手指刚一插进肉`穴中,就立刻被温热的内壁紧紧咬住了,那穴肉还微微紧缩着,仿佛在渴求着什么。顾思念模拟着性`交的动作不断用手指侵犯开拓着那个紧致的肉`穴,还指尖微勾揉捻着,找寻那能令李怀宇理智全无的一点。 顾思念的另一只手则沿着他优美劲瘦的腰线缓缓上移,指尖一路点火,引起掌下.身体的阵阵酥麻与颤抖,最后停在胸前的那个小肉球上,手指碾揉按压,他很快又低下头去含住了它,湿滑的舌头重重舔过乳尖,啃咬吮.吸,甚至用牙齿细细研磨,很快那乳尖就红肿起来,可怜兮兮地在空气中挺立着,泛着淫靡的水光。 李怀宇在顾思念的逗弄下.身体一片酥软,安抚着他的性`器的手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只顾环着他的脖颈,眼神迷离地微昂着头,口中不断发出诱人的细小呻吟。他一直跪坐在顾思念的身上撑着身体,时间长了便觉得腰和腿都有些酸软,身体止不住地往下沉,已然被濡湿的股缝不断蹭过硬.挺胀大的性`器。顾思念的眸中烧着浓烈的情`欲,微微勾唇调笑道:“这么迫不及待?”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怀宇居然没有害羞地闭口不言,反而紧了紧环住他脖子的手臂,轻吻了下他的嘴唇,睁着水光迷离的眼睛深深看着他,轻喘着低声道:“嗯,想要。” 本来想要调戏李怀宇的顾思念反而被李怀宇撩得不能自持,眼睛都红了,当下什么都不再管,将性`器对准他湿濡的肉`穴,并抓住他细纫的腰往下按。粗大硬热的性`器缓缓挤进紧致湿热的穴`口中,摩擦着敏感细嫩的内壁。 强硬急促的异物入侵让李怀宇不适地皱了皱眉,眼角都逼出了些生理泪水。他掐紧了顾思念的肩膀,口中不自觉地发出又痛又爽的呻吟。顾思念被他激得理智全无,抓着他的腰狠狠往下按,狰狞的肉刃一插到底,又重重摩擦过那最敏感的一点,让李怀宇爽得发出一声略高的呻吟。 顾思念沉默地啃咬他的胸口和脖颈,身下的动作也凶狠而急促,这个姿势让顾思念的性`器可以很深地埋进他的身体里。李怀宇跨坐在他身上不断摆动着身体,他第一次用这样主动的体位,但已经能凭借本能去上下起伏,获得更加深重的快感。 顾思念扶住李怀宇的腰,凭臂力将他的身体抬高又放下,一次又一次地连根拔出,又狠狠顶入最深处。两人的腿间都一片狼藉,湿滑黏腻的液体沾满了顾思念的性`器和李怀宇的后臀,肉`体撞击的啪啪声回响在安静肃穆的病房内,又钻入李怀宇的耳中,带给他奇特强烈的羞耻感。 强力又快速的抽`插持续了好久,直到李怀宇断断续续地发出低泣一样的呻吟,才在顾思念闷哼着射`精后结束。两人都释放过后,顾思念抱着李怀宇躺倒在床上平复呼吸,但没过一会儿李怀宇就硬撑着起身,坚持要先把床铺收拾一下。这样狼藉的场面是绝对不好意思找外人来收拾的。 顾思念为难地低声道:“这种事应该我来干的。” “没事。”李怀宇强撑着收拾好自己,又利落地开始收拾床铺,“谁干都一样。” 顾思念被李怀宇强行按在了床上,这时便痴迷地望着他,眸中的爱意满到要溢出来,“你真好。” 李怀宇被他突然少女起来的姿态逗笑了,柔声道:“我只对你好。” 顾思念腾地一下脸红了。 Chapter33 这次顾思念在医院里呆了没多久便提出要回家休养,李怀宇不同意,坚持要他在医院多观察几天。顾思念犹豫一会儿,就向他坦白了心里的顾虑,“我妈妈很快就要回国了,她看到我住院会很担心的。” 李怀宇为难地皱着眉,“那你要怎么跟她解释你受伤的事?” “就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顾思念淡淡道。 李怀宇惊诧地反问:“你不打算把有人针对你的事告诉阿姨吗?” “只是生意上有摩擦的人来找麻烦而已,我自己会解决的,不需要告诉她。”顾思念刻意对他隐瞒了自己父亲的事,随口编了个谎话糊弄他。 李怀宇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顾思念不肯细说,他也就不敢多问。他能感觉到顾思念在这件事上对自己有所保留,每当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就又酸又痛,好像有一把钝刀在细密缓慢地割着他的心,有一种痛到麻痹的感觉。李怀宇愈发感觉到顾思念最近打电话和处理公务时都有意无意地防着自己,每当他的突然靠近换来的是顾思念略显慌乱的关电脑的动作时,他也只能强撑着温和地笑笑,默默坐在一边为他剥个水果。恍惚间他觉得又回到了顾思念失忆前的状况,两人的姿态都温和却疏离,明明他们都在尽力对对方好,可彼此间总是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让他们始终无法真正地贴近对方的心。 也不是没想过顾思念可能恢复了一些记忆,但李怀宇总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坚信顾思念不会拿这种事骗他的,况且一旦他记起了一切,两人的关系很可能就彻底断了,所以李怀宇对此感到十分恐惧。 李怀宇强压下心里蓦然生出的酸楚,勉强笑了笑,“好,那我们这就出院。” 两人当即就办了出院手续赶回家了,离开前李怀宇心惊胆战,生怕会再有人对顾思念不利,但顾思念沉声保证绝对不会再有意外了,只让他安心回家。直到李怀宇把车开进小区,提了一路的心才稍稍放回心口。他刚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幽暗冷寂的空间里乍然响起一阵铃声。李怀宇如惊弓之鸟一样吓得手上一抖,方向盘都打歪了,差点蹭到墙上。顾思念哭笑不得地握住他的手帮忙稳住方向盘,低沉磁性的声音轻柔响起:“别怕。”李怀宇因为惊吓而狂跳的心脏刚刚有所平复,此刻又因为顾思念强势稳重的安慰再次加速跳动,连带着他的耳根也红了。 幸亏车库比较黑看不太清。李怀宇慌忙定下心神,稳稳地停下了车,副驾驶上的顾思念也很快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宋如璋紧张急躁的声音:“思念?!你在哪儿呢?没事吧?!” “没事,我回家了。”顾思念的回答随意而淡然。 “你他妈回家不告诉我一声?!”宋如璋气急败坏地吼道,“老子来医院没见着你差点吓疯了!” 顾思念无奈地摇摇头,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好好好,是我错了。这次走得太急了没来得及告诉你。”正好这时李怀宇下车帮顾思念拉开车门,又从后座里拿了他的拐杖递给他。因为顾思念坚决不坐轮椅,所以他现在走路全靠拐杖和李怀宇。顾思念扶着他的手略有艰难地下了车,还在断断续续地跟宋如璋交谈着。 “你走那么急干嘛?不多住两天观察一下?” “我妈要回国了。” “哦。”宋如璋顿时懂了,然后又立刻转了话题,咄咄逼人道,“顾思念你是不是傻.逼?您这又被开瓢又断腿的,还他妈瞎跑啊?不怕再有下次你小命就直接丢了啊? 顾思念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所以也不生气,耐心地解释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再出事了。” “我他妈才不管你出不出事。”说完宋如璋就直接撂了电话。 顾思念简直没脾气,只能悻悻地收起了手机,搭着李怀宇的肩膀拄着拐,一步一步地往家里挪。李怀宇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腰,倒是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有些懊恼地自责道:“忘了跟宋先生说一声了,他肯定很担心。” “我会好好跟他道歉的。”顾思念一步一跳,已经决定要找时间好好补偿一下为自己操碎了心的发小。 两人一番折腾才回到了家里,李怀宇扶着顾思念将他安置在沙发上,才稍微松了口气。顾思念恢复记忆后第一次看到他们的这所公寓,看着比从前温馨了许多的屋子,顾思念心里颇有些复杂。他努力了三年,都没能让李怀宇认可这是他们的家,却在无意与混沌中多少牵绊住了那个人。顾思念飘忽茫然的目光不自觉间再次落到了书房紧闭的门上,他身体一颤,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眸中有着强烈而压抑的隐痛。 正是这间书房使自己锁有三年记忆的那扇大门松动了一下,后来无意中瞥见父亲的面容,便直接推开了那扇记忆之门,顷刻间三年的种种一股脑地涌入脑中,让当时的他险些崩溃。这间书房里确实埋藏有他最为苦痛不堪的回忆,更葬着他一颗破碎死寂的心。所以即使在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它也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撕心裂肺地痛。 李怀宇愧疚急促的声音将顾思念从绝望悲伤的回忆中拉了出来,他看了看手表为难地说:“思念,我得去上班了……” “你去吧。”顾思念这次倒是很爽快地放他去上班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那我走了。”李怀宇穿上鞋子,出门前又不忘叮嘱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回来的。” 顾思念本想送他到门口,但拖着一条断腿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没有了李怀宇,顾思念的世界顿时空虚了,他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再次看向书房,犹豫片刻后撑着拐杖挪到了书房门前,定定地看着房门,内心挣扎一番后他毅然抬手打开门踏入了这间书房。 房内的冷寂空虚感一如既往,如毒液渗入心脏,让顾思念只是简单地站着就有种强烈的窒息感。他用沉寂而略显茫然的目光缓缓扫视过这个房间:整齐的书架,文件众多的办公桌,还有一台孤零零的电脑。这一切在如今已恢复记忆的顾思念眼中再次变得熟悉起来,但也让他更加反感,更加想要逃离了。在这段时间里尝过了与李怀宇亲密又自然的相处的滋味后,顾思念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曾经习以为常的孤独了。 比如现在,没有了李怀宇在身边,他就好像失了舵的船,漫无目的地迷失了方向,心里也飘忽悠然地没有安全感,随时都有可能被滔天排空的海浪击沉,落入一片黑沉绝望之中。 顾思念反手轻轻关上房门,随着“嘭”地一声轻响,这间书房完全成了一个密封而幽暗的空间,让他的心里更沉了几分。他拄着拐杖略有艰难地走到了书桌前,先是随手翻阅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然后他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良久后才定定地把目光投向书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额头上也冒了些细密的汗珠,眸中的复杂与痛苦之色交织,把他带入了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中。书房里针落可闻,顾思念许久都没有动作,可目光却没有从那个抽屉上移开。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面上有一种绝望的悲伤,微颤着手拉开了抽屉,弯腰在里面翻找一番后,他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绒布盒子。 那个小小的盒子上落了一些灰尘,顾思念小心翼翼地用手擦干净,态度是少有的认真与珍视。他细细地凝视它很久,然后才轻轻地打开了它。一对精致的银白色的对戒静静地躺在里面,它们折射出的光芒一如三年前刚做好时的那样夺目亮眼,可顾思念却再没有三年前那样的勇气送出它们了。 这对戒指就像是顾思念那颗炙热无比、只为李怀宇跳动着的那颗心脏,三年它被顾思念满心欢喜与期许地递给了那个思慕多年的人,李怀宇却态度冷淡地漠然拒绝了。他推拒掉了这枚戒指,也扔掉了顾思念双手奉上的一颗鲜活跳动的心。 顾思念从不因当时李怀宇的拒绝而埋怨他,因为那时他们刚刚签了那份包养的契约,正是他刚刚踏碎李怀宇自尊心的时候,可他却满心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送给李怀宇代表真心与承诺的戒指了,殊不知对三年前的李怀宇来说,这戒指不过是金主施舍的礼物而已,甚至是一个低贱的情人的标志,自然不会收下。 这一对戒指在他们误会重重、无法交心的时候送出,其结果也只能是造就了两颗伤痕累累的心。 顾思念轻轻抚摸着这一对他曾费尽心思定做的戒指,三年前那种心痛到流泪的感觉已经不甚明显,当初无法直视的这枚带给他伤痛的戒指现在他也可以重新将它捧在手上凝视,也许是因为他的心早已一片荒芜了吧。 顾思念就这样一个人握着一对戒指,在这间冷清的书房里一直呆到夕阳入幕,直到李怀宇回家时弄出的声响才让他骤然回神,他连忙慌乱地将戒指放回抽屉,一瘸一拐尽量快地走出了书房。 他刚到客厅,就立刻难掩期许地望向玄关处,然后他就理所当然地看见了李怀宇温柔的笑脸,可意料之外的是他脚下还有一只熟悉的哈士奇。 顾思念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Cat?” 回应他的是Cat兴奋的嚎叫和热情的猛扑。顾思念现在算是个伤残人士,被一大只哈士奇猛地扑到身上后晃了晃身体,险些摔倒,吓得李怀宇连忙跑上前拉住撒欢的Cat,把它扯离了病人,又把顾思念扶到沙发上坐好才对他解释道:“吴总过两天出差,还打算把Cat寄养在这边,我怕你一个人待在家寂寞,就特意提前几天把Cat接过来了。” 顾思念惊喜地瞪大了眼,又感动地抱住了他的腰,“你对我真好。” 李怀宇摸摸他的脑袋,失笑道:“这又没什么。” 顾思念在他腰际轻轻磨蹭了两下,然后突然开口:“怀宇,我好喜欢你。” 他敏锐地感觉到李怀宇摸着自己脑袋的动作微顿了一下,半晌才听到他轻柔温和的声音:“好了,放开我吧,我去做饭。” 顾思念的心上又密密麻麻地泛起了疼,眼眶也有些酸涩。他多么希望李怀宇能自然地回一句“我也喜欢你”,现在却只能更用力地搂紧他的腰,以期更加贴近他,似是想用生命的热度来融化怀中人的那颗心。 Chapter34 李怀宇催了又催,顾思念才情绪低落地松开了抱着他腰的手,低着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李怀宇有些担心地双手捧起他的脸,目光探究而担忧地看着他,可顾思念却偏头垂眸,长长的睫羽在眼下落了一小片阴影,也遮掩住了眸中暗自汹涌的情感。 “怎么了?”李怀宇柔声问道。 “饿了。”顾思念躲避着他的目光,侧头闷声道。 “我这就去做饭,你先吃点零食吧。”李怀宇不疑有他,开始在家中翻找充饥的食物。然而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医院,除了李怀宇下班后买来的菜,家里没有一点其他的食物。李怀宇皱着眉摸摸下巴,视线莫名落到了刚搬上楼的Cat的家当上。 李怀宇灵光一现,弯腰在装Cat的食物的大袋子中挑拣一番,最后拿出了一小包肉干,在顾思念不敢置信的诡异眼神中放到他手里,干笑道:“吴总好像说过这个本来就是人吃的肉干,Cat格外喜欢才给他当零食,你们一起吃吧。”李怀宇交代完毕就走到厨房做晚饭了,留下一人一狗相伴在客厅。 “……”顾思念静默半晌,僵硬地捧着那一小包肉干,迟迟没有打开。一旁的Cat急躁地在他腿边蹭来蹭去,疯狂地抽动着鼻子,后来甚至抬起两条前爪搭在顾思念的大腿上,摇着尾巴满眼希冀地注视着他。 顾思念终于注意到了求食的哈士奇,于是淡淡地瞥了它一眼,一把撕开了零食包装,在Cat全神贯注的凝视中捻起一块肉干……放到了自己嘴里。 Cat:“汪汪汪???” 哈士奇急得在他脚下乱窜,扬起脖子乱嚎一通,顾思念见状恶趣味地扬了扬嘴角,面上终于露出些轻松的笑意,他赶紧又捏起一大块肉干投喂给了流口水的狗。他们就这样人一口狗一口,消磨着等晚饭的无聊时光。 顾思念正抱着Cat瘫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有电话打了进来。顾思念拿过手机后发现是宋如璋打来的,便惊讶地挑了挑眉。毕竟刚才他还在因为自己没把出院的事告诉他而生气呢。 “喂?”顾思念一手喂狗,又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刚想调侃地问几句他怎么不生自己的气了,宋如璋焦急紧张的声音就堵住了他的话头。 “思念,我觉得事情不太对。” “怎么了?”顾思念正了正神色,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我找尽了所有的人脉,都没能查出顾子青的下落。”宋如璋的语气里有股强烈的挫败感。 “我这边也暂时没有进展。”顾思念若有所思道,“不用慌,再等几天。” “思念,你心也太大了吧?!”宋如璋又气又急,“之前我们不知道想害你的人是谁,查不出线索还情有可原,但现在我们都知道是顾子青在搞鬼了,居然还找不出他的下落,这就有点危险了啊!” “你先别急……”顾思念轻声劝慰。 “我怎么能不急啊?顾子青早就把家底都败光了,现在又刚出狱,如果他是一个人的话我宋如璋怎么可能找不到他?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他呢?你好好想想,谁还有可能针对你,想把顾子青当枪使,在你背后捅刀?” 顾思念神情不动,一双黑眸如暗夜中的星辰,眸光明亮,却有着彻骨的寒冷。良久他轻飘飘的声音才传出来,“别慌,我会解决好的。” 宋如璋冷哼一声,“你他妈的都开瓢断腿了,这事再拖下去,指不定再出什么幺蛾子呢。” 顾思念正想再宽慰他几句,可宋如璋咬牙切齿地说:“我这就去找我家老头帮忙,掘地三尺也要把顾子青挖出来!我会找人保护你的,但你自己也千万要注意安全。先挂了。” 顾思念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无奈地摇摇头,扯眉无话,但心里也确实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目光沉冷地眯眼沉思着。他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面色凛寒,很快就拿起手机找出了一个前些天发过来的电话号码,但修长的手指浮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好长时间,依旧无法下定决心按下去。 其实顾思念恢复记忆后不久就找人把顾子青现在的情况摸清了。因为他外祖父在帝都的根基非常的深,如今大多数的人脉都到了他手里,要找一个人的下落并不困难,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没能把顾子青的底细完全摸透,所以也推测过他背后一定还有其他势力,说不定他数次加害自己也是受别人唆使。他太清楚一个吸毒的人有多么可怕了,即使他再也不是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童,也依旧对吸毒之人的歇斯底里的病态感到恐惧和后怕。 所以他决心一个人解决这个罪孽深重的父亲,不让其他任何重视的亲友参与其中,免得有所闪失。宋如璋最近在跟他父亲闹别扭,凭他一个人决计无法查出如今隐藏得很深的顾子青,顾思念本想就这样瞒着他自己处理,可没想到向来缺根筋的宋如璋突然间变得如此敏锐,而且居然愿意放低姿态去求自己的爸爸。如果宋如璋的父亲插手这件事,到最后一定会把宋如璋也牵连进来。 顾思念纠结地皱着眉头,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都没能作出决定。 “思念,来吃饭了!”清朗温和的声音从餐厅传来,顾思念慌忙应了一声,然后咬咬牙,快速编辑好一条信息,发送给了那个电话号码。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谈。】 本来他还想再观察一段时间,试着先把顾子青背后的势力挖出来,但事到如今只能速战速决了。顾思念当机立断做了决定,然后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牵着Cat一起去吃饭了。 顾思念出院后没多久就不顾伤势,也不顾李怀宇的阻拦,执意要去公司上班。李怀宇拗不过他,只得拜托司机在路上多加小心,又多次嘱托顾思念照顾好自己,才忧心忡忡地目送他离家远去。 因为担心带病上班的顾思念,李怀宇这一天在公司总是心神不宁的,时不时还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差错,让尽职尽责的助理王成玘略有诧异,几次欲言又止地想关心一下自家上司的状态,最终也只是偷偷瞥了他几眼,就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中。 “欸?成玘?”李怀宇本来游离的目光在看到一份文件时骤然发亮,“你今天要去思念……顾总的公司签合同吗?” 埋首办公的王成玘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轻扶眼镜,点头温声道:“是的,我过会儿就出发。” 李怀宇轻咳一声,微微前倾身体,努力压住心中的兴奋和期许,尽量严肃地正色道:“嗯……我正好有件事想跟顾总谈谈,这份合约就交给我来办吧,我跑一趟,你留在公司就好。” 王成玘觉得有点好笑,但面上还是绷住了,一如既往地沉静点头,“好的。”这些日子以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和顾思念的关系了,但既然李怀宇不想挑明,他也愿意装傻。 如此一来,李怀宇便更没有心思在办公室里呆下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顾思念,不光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心中还有一些别的情绪,酸酸麻麻地涨满了他整个心口,如灿然热烈的夏日一般晴朗,不断驱使着他去找寻顾思念。 李怀宇匆忙跟王成玘交代了一些公务,然后拿上文件就往顾思念的公司赶去。两家公司都位于繁华的商区,彼此距离也并不算远,但现在路况不太好,有点堵车,所以折腾了一会儿李怀宇才赶到那间气派豪华的高大建筑旁。 他打算直奔顾思念的办公室,却在中途被拦下了,得体有礼的女助理温声告诉他,顾总吩咐过现在谁都不能去打扰他,李怀宇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顾思念刚一上班就忙到拒绝见客。他没有为难公事公办的女助理,而是准备打个电话给顾思念,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他的公司了。然而他刚举起手机,就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李先生?” 李怀宇循声回头,看到一个端着咖啡杯的中年男性,一身整齐到近乎刻板的西装,梳得一丝不苟的油头,还有一副稳重的黑框眼镜,他相貌平常,中等身材,但有种严谨沉稳的强大气场。李怀宇蓦然想起这是顾思念的得力下属,徐江。于是微笑着打招呼:“徐秘书,好久不见。” 徐江和煦地笑了笑,“李先生来找顾总吧?” “对,但是……”李怀宇迟疑道,“他好像在忙?” “顾总确实刚刚吩咐过任何人不能打扰他。”徐江肯定地点点头,但他口风一转,又温和笑道,“但李先生必然是例外,随我来吧,我带您去。” 徐江说着就示意李怀宇跟上自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一旁的女助理有些急躁地小声阻拦说:“可是……顾总下了死命令的。”当初顾思念要求她挡住一切来客时寒冷肃然的态度让她心底凛然,连顶撞向来严酷而不近人情的徐秘书也顾不得了,生怕到时候顾思念会因此而怪罪于她。 “没事,”徐江难得对员工有这样随和耐心的态度,解释道,“顾总曾说过要一切以李先生为先,以后李先生再来你就不用过问了。” 徐江还记得两三年以前,李怀宇还不是现在这个自信而从容的高管,有一天他紧张又不自在地到了这间公司,拉住自己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带他去见顾总,当时徐江公事公办地客气表明顾总正在开会,不允许外人打扰,让他先在会客室等一会儿。李怀宇勉强扯出一个温和腼腆的笑,真的在待客室安静地等着,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 其间他既不乱动,也不玩手机,两手搭在膝盖上,时不时露出茫然的神色,就是不见丝毫焦虑急躁。等顾思念终于开完会,从徐江的嘴里听说李怀宇等了他很长时间这件事后,他面色骤变,再保持不住平时漠然沉冷的风度,几乎是跑着去了待客室。徐江没敢跟过去,只看到后来顾思念温柔小心地牵着他离开了公司。当天晚上徐江就接到了自家老板的电话,被严厉警告以后李怀宇只要来找他,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立刻带他去见自己。 所以徐江现在理所当然地带着李怀宇进了电梯,按下了二十四层——顾思念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李怀宇倒是还有些犹豫,担忧地问:“他会不会不方便,不然我还是等一会儿吧?” “不用,您直接进去就好。”那次他把李怀宇拦下后,顾思念整整一个星期都没给他好脸色,徐江当时简直如履薄冰,痛苦万分,现在说什么也不敢再怠慢这位了。 很快电梯就到了二十四楼,徐江略一拱手将李怀宇请出了电梯,自己却依旧立在电梯内,“顾总今天甚至不允许任何人到这一楼层,劳您自己去他的办公室吧,我这就下去了,就不送您了。” “好,慢走。”李怀宇微笑着目送徐江离开,然后凭模糊的记忆往顾思念的办公室走去。他很少来顾思念的公司找他,一开始是因为自卑和难堪,总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里都带着嘲讽和鄙夷,后来这种心绪淡了一些,却依旧不怎么想去他的公司。 这一楼层中满室阳光,温暖明媚得恰到好处,就是太过安静,甚至有点冷清,让李怀宇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他刻意压低了脚步声,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缓步前行,同时心中还有些淡淡的疑惑,他在猜测是什么事让顾思念如此重视,连整个楼层都封禁了。 很快他就到了这一层里唯一的那间办公室,坚实的房门紧闭着,李怀宇便伸手敲了敲,然后垂着手紧张又期待地等着回应。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回应,李怀宇的眉头爬上一丝忧虑,又重重地敲了几下,动作显得有些急促。 良久后大门内外依旧一片寂静,一时间李怀宇的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可怕的情景,比如顾思念头痛晕倒,甚至是再次被暗害,顿时他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让他完全无法冷静思考,满腔尽是担忧和急躁,便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握住了门把用力拧开。他本以为门是锁住的,也做好了应对此种情况的准备,可是一推之下门居然开了。 门一打开顾思念就眸色狠戾冷冽地瞪视了过来,当时他满身的戾气简直要引燃一切,但在看到李怀宇的一瞬间他就猛地僵愣住了,然后立刻死死捏紧了拳头,面上也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惊慌和无措。 李怀宇看到他好好地坐在办公椅上,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刚想出言关心他一下,便又注意到了房中的另一个人。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衣,还带着一个鸭舌帽,帽檐下是一双冰冷而探究的黑眸,牢牢锁定着贸然进门的李怀宇。他被那人看得寒毛直竖,不自觉望向顾思念,想寻一份安心与依靠。 可是他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顾思念。 面色冰冷,眸光凛寒,望向他时再不见一丝爱恋与温柔。李怀宇被顾思念这副神色吓住了,正讷讷地不知作何反应,就听到顾思念磁性低沉此刻却分外酷然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谁准你进来的?” 李怀宇从未见过他这般无情冰冷的态度,此时大脑里一片空白与混乱,面上也没有一丝血色,无尽的惶恐与难过在心里迅速滋长发酵。 “出去。”顾思念形状好看的薄唇中吐出更加幽寒森然的话,冰冷的面上透着强烈的不耐。 李怀宇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从头冷到了脚,他莫名听到了胸口处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又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如狂风暴雨乍然而至,继而席卷了他整个人,让他陷入了全然的心痛与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顾思念突然间如此冷待自己,但他已经痛得无法思考了。 那个站在顾思念办公桌前的黑衣年轻人用阴冷的目光扫视过李怀宇,有点咄咄逼人地哑声问顾思念,“他是谁?” 顾思念端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了一口,轻蔑傲然地微勾唇角,纤长的睫羽轻垂,却掩不住他眼底的冷色,他俊美至极的面容上显出一种云淡风轻的不屑,冷声道:“一个不懂事的情人罢了。”说完又凉凉地瞥了李怀宇一眼,“还不滚?” 刹那间李怀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面色木然而苍白,甚至无法反应过来他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心里一片空落落的茫然,可痛感却传遍了整个躯体,他甚至痛得微抖了一下,险些站立不住。 Chapter35 李怀宇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等他终于反应过来顾思念话中的意味后,胸中积郁了满腔的愤怒与委屈急需爆发,他有千万句狂烈如火的话语想要宣泄,可种种的心酸疼痛,都被泪水浇熄了,徒留一片惨然的凄惶。 他微抖了下嘴唇,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喉咙被哽住了,只发出了呜咽般的痛苦喘息。有好长一段时间里李怀宇仿佛失掉了五感,整个人都落入了无尽的幽暗深渊,等到他意识渐渐归位,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面上一片凉意,他呆愣地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竟没出息地哭了满脸的泪水。登时间难堪与羞愤让他根本抬不起头来,李怀宇手忙脚乱地拿袖子抹了抹脸,可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反而越擦越多。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外一片静瑟,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沉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一时间只听得到李怀宇急促粗重的喘息和抽气声。李怀宇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得狼狈又可怜,但他却还是努力睁着一双红肿湿润的眼睛向顾思念看去,似乎还在期许着什么,然而顾思念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依旧一副高傲冷然的姿态,沉着地喝着咖啡,后来他轻皱眉头,寒声道:“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李怀宇死死捏紧了拳头,最初的伤心痛苦此时反而被愤怒压了过去,他有许多事情想要质问顾思念,但对方在外人面前对他表现出的冷淡和无情,让他一刻都不想再呆在此处。所以他将所有的苦楚与悲愤全都咽进了肚子,任它们积攒发酵,腐蚀折磨着自己已然千疮百孔的身心。李怀宇最终什么都没说,沉默地低下头,随意抹了抹眼睛,有些无措地呆立了一会儿,就踉跄着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的实木大门被“砰”地一声紧紧关上,又好像直接重重地撞在了顾思念的心上,让他的手微颤了一下,杯中的咖啡漾出一小圈波纹,一如他风雷暗涌的内心。但顾思念的面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冷漠,他绷紧了嘴角,良久才启唇淡漠道:“见笑了,您继续。” 一身黑衣的阴沉青年露出一个玩味讽刺的笑容,“顾总的小情人很伤心呢。” 顾思念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暴戾和隐痛,勉强扯出一个轻笑,“不用管他。顾子青还有什么条件,你一并直白地告诉我吧,不用拐弯抹角地试探了。” “好,顾总果然爽快。”黑衣青年咧嘴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室内的两人步步为营,针锋相对,一派风云暗涌的较量,而毫不知情的李怀宇匆忙远离了那间办公室,抖着手按下了电梯。狭小逼仄的电梯给了他更深重的压抑感,李怀宇的脑海中反复闪现顾思念冷漠的姿态和无情的话语,每次想起那颗已然死去枯萎的心就要再遭一遍凌迟,带来麻痹的痛感。他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但口中却不断低声呢喃着:“不能哭……不能哭……” 他痛恨自己的软弱,更痛恨自己在顾思念面前表现出他的软弱。李怀宇想起三年前怎样安抚自己,要忍一时屈辱;又想起不久前契约到期,又是怎样告诫自己,决不能留恋,可所有的决心在顾思念的温柔与爱意面前都成了泡影,消失殆尽,他不自觉地沉迷、投入,直到万劫不复。他不应该在顾思念面前哭的,这样真的像个软弱的小情人。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伤心苦痛到无法遮掩。 而且他本来就是只一个下贱的、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情人啊。李怀宇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身体里泛上深深的无力感。他精神恍惚地走出了顾思念的办公室,深深埋着头,步履匆匆,甚至没有搭理徐江的问候。当他站在大街上的时候,觉得所有的行人都在嘲笑自己,便不由得缩了缩肩膀,恨不得躲到阴暗且无人知晓的世界里。 李怀宇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虚浮,大脑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只有从不间断且愈加剧烈的疼痛在刺激着他保持清醒。他正恍惚着漫走,冷不丁有个人拉住了他的胳膊。李怀宇愣愣地回头,然后看到了王成玘担忧关怀的眼神,“宇哥,你怎么了?” “没事……”李怀宇掩饰地低下头,但王成玘早已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和红肿的双眼,便抓住他的胳膊不肯放,“宇哥,我发现你忘了带一份文件,就想着给你送过来。现在,我送你回家吧?”王成玘隐约猜到李怀宇可能与顾思念有了争执,但他并不过问,只是提出陪他回家,因为很不放心他现在的状态。 但李怀宇却轻轻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你去忙吧,我……随便走走。”说完他就拂开王成玘的手臂,继续默默地往前走。 李怀宇就这样什么都不想,只带着一颗破碎沉痛的心,如漂浮的幽灵一般游荡在街上。不知过了多久,等他走到脚底疼痛,因力竭而不得不停下来时,他本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可一转身却腿一软险些摔倒。好在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他,又将他带到了公交候车亭的长凳上坐下。 李怀宇茫然抬头,这才发觉原来王成玘一直在身后默默地跟着他,顿时眼眶一酸,抽了抽鼻子闷声道:“谢谢……” 王成玘这次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陪他坐着。后来倒是李怀宇主动开口:“我想……回去一趟。”这段时间里他习惯了说“回家”,如今改口更觉讽刺与悲哀。 他要先回到那间住了三年的公寓,再彻底搬出去,决不回头,如果能碰巧遇上顾思念,有些事情他也好当面问个清楚。思及至此,李怀宇的眸光乍然凌厉了起来。 “我陪你。”王成玘立刻温声道,一双好看的凤眸中满是关怀之色。 李怀宇一路静默地走向那所住了三年的公寓,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尖上,直把它踩得凌乱不堪,又将自己所有的自尊与爱意一点点地碾碎,那些碎片沾了灰,更溅了血,怕是再也拼凑不全了。 到了公寓楼下,王成玘主动站定了,金边眼镜下的凤眸熠熠发光,低低地说:“我在楼下等你。”他很清楚李怀宇的性格,如果不是自己偶然间撞到他这样狼狈的姿态,他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于是便善解人意地给李怀宇留下了独处的时间,而且万一在楼上遇见顾思念,他在一旁只会让所有人都尴尬,干脆站在楼下静等李怀宇。 李怀宇感激地冲他点点头,一个人走进了寓所。在上楼的期间,李怀宇思绪翻涌。最初一昧的伤心与夹杂其中的愤怒渐渐平息了,他心中转而生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还伴随着些自厌情绪。他自嘲又心痛地想到了一个事实,顾思念的所作所为对于自己这样一个被他花钱包养的情人来说好像并不过分。 顾思念既然花钱包养了自己三年,那他也应该守好一个情人的本分,动心也好,认真也好,投入了真感情的李怀宇可以自认犯贱,被顾思念羞辱后也可以忍耐,可他无法容忍的是,顾思念居然欺骗他,玩弄他的感情。李怀宇不知道顾思念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甚至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失忆过。但是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当顾思念看到自己一厢情愿地逐渐沉溺时,心里想必在狠狠嘲笑他吧。所以说他现在是玩腻了,才摊牌想要甩掉自己吗? 乱七八糟的情绪纠缠在李怀宇的心里,让他混乱又茫然,连不知不觉中已到达房门口都没有发现。他看着那扇无数次进出的房门,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恐惧感。他摸索着掏出钥匙,紧紧地握着,指尖都被逼得有些泛白,良久才下定决心,缓慢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手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心情复杂,一想到打开门有可能会看见顾思念,心里就不知是期待还是恐惧地疯狂跳动了起来。 然而他刚把钥匙插进去,门就被从里面猛地拉开了,好像有人特意在门口守着,听见李怀宇回家的动静就赶紧开门迎接。李怀宇被吓了一跳,愣愣地抬头,入眼就是顾思念刀凿斧刻般俊美却寒月般冷漠的面容,他的黑眸仿佛烧了起来,燃着异常激烈的情绪,痛苦又压抑,紧紧地盯着李怀宇,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依旧保持着漠然的姿态。 李怀宇原本做好的心理防备瞬间崩塌,深深地看着顾思念,再次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他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了一下汹涌的心潮,微微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顾思念咬了咬牙,握紧的拳头上青筋凸起,他努力摆出一副无情傲然的表情,将自己身后的行李箱推到李怀宇面前,冷声道:“你走吧。”他虽然拄着拐杖,可脊背却挺得笔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怀宇。 听到顾思念那句毫不客气的逐客令,李怀宇猛地抬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眸中的痛色简直要溢出来。顾思念冷静坦然地与他对视着,两人视线相交碰撞出针锋相对的火花,不过分秒的时间他们好像于黄泉路上走了一遭,尽是荆棘刺骨,两颗心都给扎得鲜血淋漓。可是他们都在用尽全身力气掩饰,独自咽下一切悲苦。 李怀宇的身体有些发抖,狠狠地瞪视着这个陌生冷酷的顾思念,虽然他已竭力镇静下来,可声音还是略带颤音,“你一直在骗我……?” 顾思念依旧笔挺地站着,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他没有回答李怀宇的质问,可他捏着拐杖的那只手死死地握紧,好像要把拐杖捏碎。 “你早就恢复记忆了?”李怀宇一脸受伤,“……还是说,你根本就没失忆?” 他也不在乎顾思念有没有回答,只是视线涣散地自顾自轻声呢喃,“你干嘛要这样呢?” “想继续睡我的话,直说不就好了……” “难道,”他突然露出一个惨然自嘲的笑容,然后狠狠撕裂了自己的心,“你是想嫖我,又不想给钱吗?”李怀宇一句话将自己踩进了不堪的泥泞里,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在意什么自尊了,他的自尊早已和爱一起被打得稀碎,他自己再踩上几脚,也没有什么妨碍了。 李怀宇的一句句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先把自己的胸腔里搅得一片狼藉,又带着他的血他的痛狠狠扎进了顾思念的心头。顾思念痛得身体一颤,险些绷不住冷硬的面色,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抑制不住地涌上了湿意,便手忙脚乱地狼狈转身,甚至差一点跌倒。他背对着李怀宇,肩膀轻轻起伏几下,才再次冰冷漠然地开口,“走。” 顾思念连半句解释都没有给他,但李怀宇觉得无所谓了,顾思念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俩完了。李怀宇心如死灰,向来清润温煦的面上一片死寂,他沉默地拉起顾思念亲自为他收拾好的行李,转身离开。 这时,房里的Cat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探了个脑袋偷偷观察着门口,他立刻嗅到了属于李怀宇的熟悉的气息,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蹿到他腿边亲昵地磨蹭着。可李怀宇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它一般,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径自走远。 Cat冲他大叫了几声,又甩着尾巴跟着他跑了一段路,可能是被李怀宇的冷漠吓到了,它迟疑地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僵立在门口的顾思念,冲他汪汪叫着。它急得在原地直打转,看一会儿渐渐远去的李怀宇,又冲着顾思念嚎叫两声,却不能改变他们中任何一个的心意,更控制不了他们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顾思念在终于听不见李怀宇凌乱的脚步声后骤然垮下了肩膀,他晃了两下无力地靠在了墙上,深深地埋着头。细碎的额发盖在他眼前,掩住了他眸中的情绪,可是他的面颊一片湿润,且还在不断地留下热泪,呼吸也沉重急促,整个人都分外狼狈。他虚弱地低声喃喃:“回来……”轻缓的气音很快就消散在空气里,没能传递到那个人耳边,不过他此刻也根本不敢向李怀宇表明一切。 过了一会儿Cat垂头丧气地跑回了家中,可顾思念依旧靠门站着,好像还在等谁回来。 Chapter36 李怀宇一步一步走下楼的时候,甚至能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的彻底。王成玘一直站在楼下等他,连目光都不敢移开半分,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李怀宇的身影,便紧张地迎上去,看到他手里的行李箱时愣了一瞬,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贴心默然地帮他拿过了行李,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李怀宇突然回头望了一眼楼上那扇熟悉的窗户,心里又渐渐泛了酸,他轻轻眨了眨眼睛,连忙转过头来勉强笑了一下,尽量若无其事地说:“走吧。”王成玘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把他送回了那间不久前租下的公寓。 这间公寓是李怀宇在包养契约快要到期时提前租下的,但只搬过来住了一两天,就因为顾思念意外住院而又回到了他身边,这么长时间里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这所公寓,差点要把它遗忘。当李怀宇再次踏入这间落了些灰尘的房子时,心情既痛苦又复杂,但他面上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平和沉稳,只顾和王成玘一起忙里忙外地把屋子收拾干净,借忙碌劳累来麻痹自己的心。 等一切都归置得差不多了,李怀宇为王成玘倒了一杯水,感激又羞愧地谢道:“成玘,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王成玘接过他的水,深邃的凤眸里有淡淡的探究与担忧,他不动声色地细细观察了一下李怀宇的神情,发现他已然恢复了温煦平和的神态,便稍微放下心来,摇头宽慰道:“应该的。宇哥你以前帮了我那么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这一天里备受打击与伤害的李怀宇听了他温和善意的话顿觉宽慰,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浅笑,“谢谢。” 然后他歉疚地说:“这边现在太乱了,改天一定好好招待你。” “没关系。”王成玘随和地笑道,他知道李怀宇想要一个安静的个人空间,便主动起身告辞,“我先走了,过会儿还要去接囡囡放学。” “慢走。”李怀宇把他送到门口,“抽空我会去看她的。” 王成玘最后朝他笑着挥了挥手,转身一步步走远了。李怀宇轻轻合上门,脱力一般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膝盖间,浑身上下都溢着孤独悲伤的情绪。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仿佛将天地间所有的寂寞都纳入了心底。 而王成玘一离开李怀宇的家,就立刻给宋如璋打了个电话。他站在街边紧紧皱着眉头,听着耳边的忙音不住地焦虑踱步,电话终于被接起,宋如璋磁性慵懒的声音灌入耳内,“宝贝儿,想我了?” 王成玘坦然接受了他对自己的称呼,没有理会他的调戏,沉声问道:“你知道顾总和宇哥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宋如璋本来正安逸闲散地躺在自家的大沙发上看电视,听到王成玘的话登时惊得坐直了身体,他紧张而心虚地问:“怎……怎么了?”他立刻想到了顾思念对李怀宇隐瞒的恢复记忆一事,暗自担心是不是败露了。 王成玘略一思索,便如实将今天的情况告诉了他,而且着重强调道:“我没有见到顾总,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但是宇哥特别伤心。” 宋如璋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磕磕绊绊道:“有多……多伤心?” 王成玘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夹杂着些心疼,“哭了。” “我`操?!”宋如璋噌得一下站了起来,惊得死死捏住了手机,额头上都冒汗了。他知道李怀宇虽然看着又温柔又好说话,但其实性格特别强硬,执拗而有主见,也很能忍耐,即便是三年前他最艰难最狼狈的那段日子里,宋如璋也从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他甚至连句抱怨消极的话都没有说过。宋如璋简直不能想象到底是什么事让李怀宇在外人面前哭出来,他不由自主地为顾思念和李怀宇的关系揪心。 “而且宇哥已经从顾总家里搬出来了。”王成玘忧虑地补充道。 “……”宋如璋一时间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良久之后他回过神,用肩膀将手机夹在耳边,开始手忙脚乱地换衣服,“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顾思念问个清楚,怀宇那边你帮忙照看点。” “我知道,你路上小心。” 宋如璋这次甚至没有心情在电话里调戏腻歪一番,匆匆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赶。他马不停蹄地奔到了顾思念的家,也不敲门,直接掏出备用钥匙打开门进了屋,结果他刚踏入玄关,脚下就碰到了什么障碍,宋如璋慌忙低头定睛一看,发现自家发小正瘫坐在地上颓丧地低着头。 “思念!”宋如璋紧张地扶起他,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安置到了沙发上,然后蹲在他腿边紧张地询问,“你跟怀宇怎么了?” 顾思念的眼圈有点红肿,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无助,看得宋如璋心里更加慌乱,“你说话啊祖宗!” “是不是你恢复记忆的事败露了?”宋如璋不自觉地捏紧了他的肩膀。 顾思念失神地坐着,眸中暗含隐痛,半晌才轻轻点头肯定了宋如璋的询问。 宋如璋的心里咯噔一下,懊恼无措之感涌上心头,让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肯定特别生气吧?” 顾思念再次点点头,颓丧地抬手捂住脸。 “你给他道歉没有?”宋如璋急切地喋喋不休道,“你怎么能放他走呢?抱大腿哭求示弱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吗?……” 宋如璋正恨铁不成钢地抱怨着,然而顾思念突兀地出声打断了宋如璋的话,“是我让他走的。” “……什么?!” 宋如璋闻言先是愣了一瞬,然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噌的一声从地上窜起来卡住了顾思念的脖子,心急火燎地恨声问道:“你主动让他走的?” “是。”顾思念已经渐渐恢复了平日里淡然冷肃的姿态,他轻轻抓住宋如璋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拿开,幽寒深邃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他,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略显冷酷的字眼。 宋如璋惊骇地踉跄后退了几步,随即双目赤红,面上也现出深沉隐忍的怒色,咬牙道:“你他妈疯了吧?!” 顾思念轻轻摇头,面露疲色地按了按眉心。 气昏头的宋如璋一个箭步冲过去揪着顾思念的衣领把他怼在了沙发上,要不是碍于他刚出院,宋如璋早就上手打他一顿了,“操`你大爷的,你个傻.逼快跟我说清楚!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成玘说怀宇他哭了啊!” 听到李怀宇哭了这件事,顾思念原本漠然的神情终于有了丝松动,他嘴角紧绷,眸中不自觉又泄露出些许脆弱和心疼,喉头也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这欲说无话的伤心姿态倒是让宋如璋冷静了下来。他颓然地叹了口气,松开自家发小的衣领,陪他一起瘫坐在沙发上,瞪视天花板良久才幽幽地开口,“思念,我知道你有多爱他,今天这样……绝对不是你的本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吧。” 顾思念嘴唇微动,但最后还是犹豫地闭上了。 于是宋如璋好声好气地劝慰:“你想想啊,三年前就是你自作主张地要借包养来给李怀宇塞钱,好让他解决父母欠下的高利贷危机,所以你们俩才会倒现在都还不能完全交心。你当初要是跟我商量一下,你俩现在孩子都一窝了!” 顾思念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闷声道:“我们不会有孩子的。” “……”宋如璋脸都差点气歪了,“这是重点吗?!” 宋如璋抓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你要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您的情商真的太他妈的低了!没我在旁指导肯定会弄得一团乱的!难道你还想重蹈三年前的覆辙吗?” 顾思念的心顿时揪紧了,立刻摇了摇头。 “那就都告诉我!”宋如璋的声音铿锵有力。 顾思念纠结地捏紧了手指。他本来是想瞒过所有人自己解决这一切的,可是今天李怀宇突然闯进他的办公室,把他所有的计划全打乱了。他无时无刻不在被失去李怀宇的惶恐而折磨着,连曾经对解决顾子青的自信也被冲淡了,他现在很需要对人倾诉一番,也需要别人给他出出主意指明方向。但是,真的要把宋如璋牵扯进来吗? “操!”宋如璋急得撸了撸袖子,狠声威胁道,“你他妈说不说?不说我揍你了?!” 顾思念哭笑不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轻声道:“我说。” “这就对了!”宋如璋满意地拿手肘顶了顶他的腰,催促道,“快点说!” “你当初猜得没错,顾子青确实没那么简单。”顾思念的面色凝重起来,黑眸里闪烁着危险凛然的光,“我查到的信息也很少,但联系上了他,我就约他今天见面详谈。” “你怎么能轻率地答应跟他见面?!”宋如璋急声嚷嚷着,“他趁机干掉你怎么办?” “有防备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让他有可乘之机?”顾思念淡然道,“而且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主动提出在我的办公室见面,时间就是今天上午,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然后呢?”宋如璋紧张地凝神。 顾思念黯然垂眸,用轻缓微弱的声音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实地简单叙述了一番。随着他说的最后一个字消逝在空气中,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空气变得沉重压抑,闷得人透不过气。半晌,宋如璋意外平静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思念……你最近身体好多了吧?” 顾思念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满头雾水,但还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被宋如璋狠狠揍了一拳。顾思念捂着右颊狼狈地倒在沙发上,感受到刺痛时苦涩又自嘲地笑了下。他默默受了这一拳,可原本正在玩球的Cat却炸了毛,警惕地冲到顾思念身前护住他,对宋如璋汪汪大叫了起来。 宋如璋本想再补几拳,但碍于Cat激烈的护主行为只得站在他面前焦虑地踱步,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顾思念你简直是个混蛋!” 被骂的人没有反驳,安静地躬身坐着,好像身上的重量压得他疼痛无比,连腰都直不起来。 宋如璋可算知道李怀宇为什么流着泪搬出去了,顾思念这简直是拿刀把他的心给剜出来,又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以后顾思念再怎么努力,都不太可能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了,毕竟一颗心摔碎了之后即便复原,也还是会有深深的裂痕。 两人沉寂了良久,屋里只听得见Cat的叫声和他们粗重的喘息。宋如璋无心再跟他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顾思念沉冷地叫住了,“你想做什么?” 宋如璋背对着他,冷笑一声,“替你跟怀宇解释清楚。” “别乱来!”顾思念撑着拐杖急切地起身,“等一切都结束,我会亲自跟他解释的。” “等一切都结束,你们俩也就永远结束了!”宋如璋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桌子,双目里好像有烈火在燃烧,愤怒地嘶吼着。 顾思念抖了抖嘴唇,颤声道:“本来我就想要找个理由把他送离我身边,如今刚好……我不能让顾子青知道我有多爱他……” 宋如璋心酸得差点掉眼泪,“但你应该让怀宇知道你有多爱他!” “别说了……”顾思念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服,面色苍白地皱起了眉,他身形晃了两下,心痛得险些摔倒。 “等一切都过去,我会好好道歉,好好告白,然后……再也不会放他离开。” Chapter37 顾思念沉重痛苦的喘息在寂静空旷的房间里飘荡,压抑感生发叠加,继而席卷了屋内的两个人,让他们好像堕入了无底的深渊,惶恐无措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宋如璋开始在房间里焦虑地踱步,精心打理好的发型也被他抓得一团乱,良久他才下定决心一样地猛然停了脚步,面对发小严肃地沉声道:“好,我暂时不告诉怀宇真相,但是你要尽快处理好这些破事,然后赶紧去认错道歉知道吗?!” “嗯。”顾思念的脑袋压得低低的,长而浓密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小片阴影,盖住了他眸中黯淡失落的情绪。 “我找人来照顾你,你自己好好待着。”宋如璋说着又要离开,“我去看看怀宇。” “我想自己一个人。”顾思念别扭地轻声道。 “腿瘸了还逞强?”宋如璋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骂他,“我过会儿就让我家的保姆过来,先走了。” 宋如璋小跑着下楼,将车速又飙出了新高度,才摸索着找到了李怀宇的新家。他眼巴巴地跑到了李怀宇的家门口,怀着万般愧疚又紧张的心情轻轻敲了下门,然而很久过去都没有人来开门。宋如璋心生疑窦,因为王成玘跟他说过早就把李怀宇送回家了,于是他又试着给李怀宇打了个电话。正当他双手插兜不耐地等着电话被接起时,忽觉门内有什么熟悉的动静。他心情骤凛,做贼一般爬到门上,耳朵贴着门边凝神听着,很快他就分辨出里面的细微声响正是李怀宇的手机铃声。 他顿时明白李怀宇其实就在家里,他只是不想见任何人而已。宋如璋又开始敲门,一边敲还一边大声喊着:“怀宇!你怎么样了?你开门让我进去啊!” “怀宇……开门啊……”到后来宋如璋喊得嗓子火辣辣的,手都拍红了,可就是得不到屋里人的丝毫回应。渐渐地他也不抱希望了,恹恹地嘱咐他几句好好休息别生气之类的话,就转身离开了,同时他下定决心要明天去他的公司堵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怀宇其实一直靠坐在门边,双手抱着膝盖,深深埋着头,一动也不动地听着宋如璋敲门呐喊。他们其实只有一门之隔而已。 第二天宋如璋果然一大早就跑去了李怀宇的公司,而且头一次在见到王成玘后没有调笑腻歪一番,反而张嘴就问李怀宇的下落。王成玘伸手指了指他的办公室,温和沉静的声音里略带疑虑:“宇哥今天一大早就来上班了,而且看上去情绪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还微笑着跟我们打了招呼。” 宋如璋皱着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怀宇这人太好强了,肯定是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了。不行,我得去开导开导他。”他闷头就要闯进他的办公室,却被王成玘拽着胳膊拉了回来。俊美儒雅风度翩翩的王助理第一次沉下脸色,“你别添乱了。”他对宋如璋的口无遮拦和任性随意深有体会,生怕他一个失言又戳到李怀宇的痛处。 “我不会添乱的!”宋如璋气得瞪眼,“他和顾思念之间……出了点小问题,但只是小问题而已,一切都会好的!现在思念不太方便过来哄他,身为好兄弟的我当然要担起这个责任了!” 王成玘默然垂眸,不自然地扶了扶眼镜,低低地说:“什么哄啊,用词不当。” 宋如璋看到他微红严肃的面色后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是在吃醋后顿时失笑,从昨天起一直纠结着的眉头也舒缓开来,他挑挑眉,露出一个放肆又宠溺的笑,勾住王成玘的脖子柔声调笑:“好好好,我去劝劝他,我只哄你一个人。” 王成玘强自镇定地别开了脸,“快去吧。” “乖。”临走前宋如璋还不忘摸了摸他细腻白.皙的脸蛋,然后才怀着一颗紧张忐忑的心进了李怀宇的办公室。 正埋头办公的李怀宇轻轻抬眼瞥了一下来人,看见是宋如璋后登时僵住了身形。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笔,尽量维持着平淡冷静的神色,沉声道:“宋先生,我正在上班,暂时不方便接待你。” 宋如璋厚着脸皮蹭到他面前,嘿嘿笑了两声:“怀宇啊,你别生气,顾思念他不是个东西,但我跟他不一样啊!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的!” 李怀宇的面上现出些屈辱之色,同时还有苦苦压抑着的怒意与痛苦,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宋先生,您别再耍我了!” 宋如璋被他冰冷愤怒的神色吓坏了,连忙慌乱地解释,“我……我没有耍你啊……” “顾思念失忆这件事,难道不是你们俩合起伙来骗我的吗?”李怀宇冷笑一声,眸中的寒意简直要实质化,直直刺向宋如璋。 当初包养契约到期,他和顾思念本可以从此两不相欠形同陌路,也算得上是好聚好散、各取所需,要不是宋如璋拿顾思念失忆的事来百般要求,他也不会继续留在顾思念身边,如今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狼狈屈辱的境地。 “不是不是!”宋如璋连连摆手,手足无措地争辩道,“当时思念他真的失忆了,我没有骗你!” “那他恢复记忆的事呢?你敢说你没有耍我?”李怀宇对宋如璋向来客气有加,从未如此咄咄逼人过。 他一针见血,让宋如璋心虚地低下了头,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只得讷讷委屈地小声说:“我们也是……有苦衷的。” 李怀宇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已经不想再追究当时受过的欺骗与戏耍,他只想快些远离和忘记与顾思念的曾经,也不想再接触任何与他有关的人和事,于是李怀宇不顾宋如璋的劝阻起身就要离去,他抱着文件出了办公室,可宋如璋一直紧紧跟着他,还絮絮叨叨地说想继续跟他做朋友,而且音量不小,引得周围的同事频频侧目,最后李怀宇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有气无力的声音里的绝望和苦涩让宋如璋心里一揪,“宋先生,顾思念他都主动和我断了关系,您来找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宋如璋急得抓耳挠腮,心里也万分纠结,可李怀宇却不管他自顾自说下去,“事已至此,我也不怪你之前骗过我了,但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李怀宇消瘦单薄的背影略显萧瑟,毕竟背负了太多的苦楚与委屈,可他的背却依旧挺拔,好像什么都不能彻底击垮他,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内里早已一片狼藉,心都空得只剩一个外壳了。他心痛得感觉呼吸都费力,还是强撑着淡淡道:“你们放过我吧。” 这恳求一般的低姿态的话让宋如璋鼻头一酸,他眨了眨略微湿润的眼睛,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或道歉或安慰的话。细细想来他和顾思念都太对不起李怀宇了,现在哪里有脸面再求得他的原谅呢? 李怀宇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他的步履依然平稳淡然,可整个人好像失了灵魂一般没有生机。宋如璋眼巴巴地目送他远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颓丧地叹了口气,他轻轻靠在墙上,还时不时懊悔地用额头轻轻磕一下墙,嘴里低声念叨着:“都怪顾思念那个傻.逼……但是也怪我……” 宋如璋不管来往的员工异样的目光,自顾自地轻轻撞着墙,想借着细微的痛感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同时也能减少一些负罪感。他这神经质的动作并没有持续多久,额头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盖住了,紧接着宋如璋就被拢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他感觉到了熟悉的好闻气息,便闷闷地伸手拦住了王成玘的腰。 王成玘将他抱进怀里后半晌才开口,“墙太硬了,会疼。”他刻意地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了一通,将这个拥抱说得不带任何情感,可这样不坦诚的话语反而让宋如璋觉得好笑又温暖。 王成玘顿了顿,居然很认真地说:“你撞我吧。”因为我比墙软。 宋如璋在他怀里憋不住地“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他紧了紧手臂,更用力地往他怀里钻,还将脸贴在他胸口磨蹭一番,闷笑着道:“傻瓜。” 李怀宇走远之后正想停下来喘口气,好好理一下自己的感情和思路,可突然打进来的一通电话又让他心神大乱,纠结地皱起眉头。李怀宇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着的“殷阿姨”三个字,慌得不敢接起这个来自顾思念妈妈的电话。 Chapter38 李怀宇僵硬地看着明明灭灭的屏幕,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接起这个电话,一直等到它自行挂断,才轻叹一声默默把手机揣回了兜里,连同自己失落痛苦的心情一起安放在隐秘黑暗的角落,再次换上惯常的平淡冷静的面容,麻痹自己一般刻意投入了紧张忙碌的工作中。 后来他打听到宋如璋已经离开了公司,才又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李怀宇翻出手机,愣愣地看着通讯录上一个个与顾思念关系密切的人的号码,良久后眸色一冷,咬着牙把它们全删了。他已经被顾思念从里到外毫不留情地狠狠羞辱了一遍,曾经温情动人的回忆如今全变成了恶毒的利刃,无一不在嘲笑他的愚蠢和自作多情,把他的一颗真心刺得伤痕累累。 顾思念这样绝情,正好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俩之间的差距,像顾思念这样的天之骄子,他李怀宇是永远都高攀不上的。李怀宇自虐一般地反复告诫自己,直到心里痛得再也提不起力去想顾思念,才脱力一般地捂住脸,手指还是有些颤抖。他深呼吸几次,勉强定了定心神,发现快要下班了,就动作缓慢地收拾文件,打算回家再行批阅。 以后的几天里,李怀宇上班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宋如璋或其他与顾思念有关的人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再来打扰他。李怀宇每天都忙得停不下来,人都瘦了一圈,可他不敢休息,一旦清闲下来他会愈发明显地感受到空荡荡的内心。他已经彻底离开顾思念了,可一颗心却落在他那里怎么都收不回来。 有一天的下午,当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敲响时,李怀宇登时紧张得猛然攥紧了手里的文件,语气不善地高声问道:“谁?”因为王成玘得过他的应允,进办公室不需要敲门,而那天宋如璋的突然到访让他的心弦一直紧绷着,此刻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万分谨慎。 门外模糊地传来一道优雅知性又不失热情的女声:“小宇,是我啊!” 李怀宇大惊之下手里的文件都“啪”地掉到了桌上,散乱的纸张一如他复杂慌乱的心情,他僵愣地站在原地,很久都回不过神,直到门外的女声再次问道“小宇我可以进去吗?”的时候,他才赶紧起身,在走向大门的时候甚至慌乱到同手同脚。握住门把后李怀宇深吸一口气,把脸上的表情调整到温和又恭谨,才轻轻拉开门。 一个保养得非常好的中年女性出现在他面前。她穿着低调的深色大衣,微卷的长发披散在双肩,脸上画着精致好看的妆容,气质优雅又从容,正是前不久刚给李怀宇打过电话的顾思念的妈妈——殷婷。李怀宇的表情温和又略显局促,刚想开口问一声“阿姨好”,就被她热情地拥抱了一下,还亲密地来了个贴面礼。 “小宇,好久不见。我刚一回国就先来找你了,连思念都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呢!”殷婷见到李怀宇后开心得面颊微红,热情活泼得像个少女,她亲昵地拉着李怀宇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柔声关心他的生活,“最近怎么样啊?” 李怀宇面上一派温煦和善,“我很好,谢谢阿姨关心。” “那你跟思念最近怎么样了?”殷婷的美眸亮晶晶的,显然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 纵然李怀宇的心里又开始泛起隐痛,他还是温柔地笑着,刻意避重就轻,略过两人的关系,说起了顾思念的情况,“思念他很好,已经恢复记忆了。” “哦?这么快啊。”殷婷显得有些惊讶,但她很快又欣慰地拍拍李怀宇的肩膀,“这肯定是小宇你的功劳。” “不是的。”李怀宇觉得嘴里都泛着苦涩,“是思念他……运气好。”如果他真的浑噩地记不起自己只是个情人,而与自己一辈子呆在一起,那就倒大霉了。 “对了,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啊。”殷婷佯怒地埋怨道,“之后也不给我回一个!” “太忙了,可能没注意到。”李怀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要是思念不接我电话,我早就揍他了,但是阿姨知道小宇最乖了,所以不生气。”殷婷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发,像哄小孩一样温柔,让李怀宇感动又有些羞臊。 “对了,”殷婷突然间邀功一样地得意道,“我这次去国外认识了一个特别有名的设计师,改天让他给你和思念设计一身礼服。” “要礼服干嘛呀?”李怀宇不赞同地摇摇头,无奈笑道。 殷婷理所当然地说:“结婚的时候穿呀!” 李怀宇表情错愕,回味过来她的意思后难堪又狼狈地垂下了头,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声音又低又轻,“阿姨,您别开玩笑了。”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呢!”殷婷一本正经地严肃道,“你们在一起都那么长时间了,也该定下来了。” 李怀宇面色苍白眼神闪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他和顾思念之间的种种纠葛,但是有些结果是一定要让她知道的。李怀宇在心里酝酿一番,抬眸认真凝视着殷婷,一字一句郑重道:“阿姨,我和顾思念……已经结束了。”他本来想用“分手”这个词,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平等的恋人关系,连说“分手”都是在抬举自己。 殷婷霎时间惊得抬手捂住嘴,顾盼有神的双眼都有些失神,然后清亮的眸中渐渐蓄满了泪水,她猛地抓起李怀宇的手紧紧地握着,语气急切又凄然:“怎么会这样呢?!小宇,是不是思念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你原谅他好不好?不要怪他,也不要分手,他……他不能没有你啊。”殷婷说着说着甚至流下泪来,仓皇无措地呜咽哭求。 李怀宇手忙脚乱地拿手帕帮她擦眼泪,然而他才是真正应该哭的那个人啊,好在所有的泪水大概都在顾思念与他摊牌的那一天流光了,他现在才不至于在殷婷面前出丑。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他现在再想起被顾思念理所当然地抛弃一事时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痛彻心扉了,他的心早已一片荒芜,再泛不起一丝涟漪,甚至可以硬生生扯出一个僵硬难堪的笑容,轻声解释:“阿姨,顾思念他什么都没做错,我们只是……顺其自然地分开了。”李怀宇自嘲地想到殷婷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哪来的资格去原谅顾思念,顾思念又怎么可能没他不行呢?他对自己但凡有一丝情意,当初就不可能那样对自己。 “不!”殷婷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一定是他做错了,然后你一生气就不要他了是不是?” 李怀宇惨然一笑,也懒得再去遮掩自己的痛处与不堪,直白说道:“是他不要我了。” “不可能。”殷婷出乎他意料地肯定道,“思念从小就喜欢你,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李怀宇闻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慌忙抽回手,低头讷讷道:“您别耍我了……” “这怎么会是耍你呢?思念从没跟你说过吗?” 看着李怀宇满脸愕然的样子,殷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失言了。她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轻轻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正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李怀宇却认真又急切地追问道:“阿姨,到底怎么回事?您告诉我吧!”他蓦然想起在顾思念刚失忆的时候,宋如璋也曾言语含混地暗示自己顾思念很需要他,自己追问他为什么,他又推辞说让顾思念自己告诉他。再联想到失忆后本该不认识自己的顾思念反而对自己表现得更加爱恋与依赖,李怀宇的心里充斥着疑惑与不敢置信,还有一些被他死死压住的、甚为微弱却存在感强烈的紧张期待。 “呃……”殷婷满脸为难,良久才叹了口气,无奈道,“其实三年前我刚见到你时就想说了,但思念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我以为他早晚会自己解释,而且近来你们的感情越来越好,我也就渐渐忘记这件事了……”她一想到怀宇都和思念分手了,顿觉十分有必要把他们以前的事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挽救两人的感情。 殷婷正了正神色,“是这样的,你小学的时候帮过思念,他一直惦念着想报答你,可后来你突然转学搬家了,直到他大学毕业后才又见到你。” 李怀宇整个人都懵然了,愣愣地回不过神,半晌才垂下头,低低地道:“我小学确实转过学也搬过家,可是……我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的事了。”童年和少年的时光在他心里永远是最为折磨与痛苦的梦魇,一想到父母对他的殴打和言语侮辱,他现在都还会浑身发冷。他很久之前就尝试着要忘记这段经历,所以刻意掩埋了那时的一切,在别人跟他问起以前的事时也会故意逃避,极少再去回想什么,现在殷婷乍一跟他提起小学的事,他脑海里倒真的一片混沌茫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殷婷说着面上也露出些痛苦纠结的神色,还带着强烈的愤懑,“思念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染上了毒瘾,有一天在放学路上毒打他,是你冲上去拦住了那个疯子啊。” 李怀宇若有所思地紧皱眉头,眸光深邃而暗沉,他鼓起勇气一层层揭开脑海深处封锁住的那些可怖记忆,苦苦搜寻着殷婷口中的那次“见义勇为”。 李怀宇沉思的神情让殷婷心生希望,她又陆续说了很多当时的细节,以期能唤醒李怀宇对童年时顾思念的回忆,“我是后来赶到医院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思念跟我说,你当时特别勇敢地冲上去护住了他,还陪他去了医院,更是温柔地安慰他……” 李怀宇慢慢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一个瘦小的男孩,身上满是青紫的伤痕,一双黑眸却冰冷彻骨,暗里还涌动着巨大的恨意。被尘封的记忆渐渐浮上来,李怀宇似是有了些眉目,更用心地凝神听着殷婷的讲述。 “我当时看到儿子被丈夫打成那样,丈夫又成了一个癫狂堕落的瘾君子,整个人都崩溃了,歇斯底里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走出阴影。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思念一直住在我父母的家里,我很久之后才有勇气去看他。当时思念有着一些心理问题,甚至有点自闭,都不怎么理我,不过每当我跟他提起你时,他居然会高兴地跟我说一些关于你的事,那时候他的眼睛亮亮的,才真正像个小男孩。”殷婷悄悄抹了抹眼泪,一想到小时候沉默孤僻的儿子,就止不住地心痛。 李怀宇记忆深处的那个惨兮兮的小男孩终于越来越清晰,可李怀宇依旧不敢将他与现在身材高大气场摄人的顾思念相重叠,犹疑地问:“那个孩子……是思念吗?” “当然!”殷婷感激又庆幸地紧紧握住李怀宇的手,“小宇,多亏你当时伸出援手,又在医院里开导他,不然我真不知道思念能不能从阴影里走出来。” 李怀宇心情复杂,完全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功劳,摇头轻声道:“跟我没关系,思念他本来就是个很坚强很厉害的人。” “不,就是你。”殷婷眼神坚定,肯定道,“那时他经常念叨你,后来还试着去找你,知道你搬走后失落了好长时间。” 李怀宇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却什么都没再说。说实话,他对殷婷所说的那件事只剩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而且完全不认为自己对当时的顾思念能产生那么大的影响,也绝不至于自作多情地相信顾思念真的从那时就开始喜欢自己,毕竟他自认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小宇,你不知道几年前思念突然跑回家特别激动地说:妈妈,我找到他了!”殷婷露出怀念又宠溺的笑容,“我儿子特别早熟,总爱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那天是我印象中他最开心活泼的一天。” 李怀宇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的顾思念,嘴角不自觉泄出一丝笑意,但很快他又沉重无奈地摇了摇头,事情都过去了,他和顾思念也已经结束了,以前的事再提也没什么意义,“阿姨,谢谢您满足我的好奇心。但是……顾思念他真的不像您想的那样喜欢我。” 殷婷又气又急,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宇!你要相信思念,更要相信你自己啊!思念小时候还给你写过信寄到你家里,可惜没有收到回信,为此他失落了好久呢。” 李怀宇苦笑一声,却很明智地不再与殷婷争辩,而是将话题巧妙地转开了。最后在殷婷的百般恳求下,李怀宇终于敷衍性地答应她会与顾思念好好谈谈,他送走满心忧虑为两个年轻人的感情操心的殷婷,脱力地靠在门上叹了口气。 李怀宇是不会再去见顾思念的,希望他能跟自己的母亲将一切都解释清楚。他一直以来都很尊敬殷婷,但是以后势必要疏远那位温柔又干练的女性了。 日光渐斜,寒冬里傍晚的风更冷了几分,刮在人面上凛冽如刀,刺得李怀宇心里都冷了。李怀宇的脚步很轻,正走在回那所简洁空寂的公寓的路上,然而他脑海里突然闪过殷婷所说的顾思念给他寄过信的事。他从小到大所有的信件好像都还存放在儿时的家里。 思及至此,他的脚步不受控制般地走向那所他曾一度视为地狱的老房子。 Chapter39 李怀宇本以为自己会极度抗拒接近那所房子,可当他真正站在老旧的房门前时,心中却意外的毫无波澜,有的只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感慨和平静。曾经深恶痛绝避之不及的那段悲惨岁月终究把他打磨成了一块温润沉静的玉石,他变得更加强大,对以前的恶毒对待虽不至于笑对,但足以释怀。 李怀宇从门前地毯下拿出那把藏得很好的钥匙,利落地打开门走了进去。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激得他徒劳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他默默扫视着落了一层灰的空旷破旧的老房子,这阴暗空寂的环境让他提不起丝毫怀念当初的想法。李怀宇凭借模糊的记忆走进自己的卧室,然后闷头翻找起来。 当年他匆匆转学,又慌忙被父母带着搬家,其实是因为不务正业的父母要躲避债务,所以那时心急火燎的他们只来得及带走些贵重的钱物,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籍杂志和信件就统统被扔在了这里,等李怀宇终于逃出父母的控制,却也再不想踏足此处,也就一直没能来收拾自己以前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李怀宇拉开书桌上的抽屉都能被猛然爆发的灰尘呛得直咳嗽。 小时候的他总是被父母逼着学习,所以也没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有趣的东西,屋内陈设也很简单,他很快就把自己小小的房间翻了个遍,连一年级时工整的作业本都找出了,却一封信都没看到。 他蹲在地上缓缓翻看泛旧却还很整齐的作业本,目光却没有聚焦于此,而是放空沉思着。当他真正开始认真回想以前那些刻意埋葬的记忆,很多细节都接连涌出,清晰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很多事情他从未忘记,它们就带着妥帖适宜的温度被安静地存放在心底,平日里没有丝毫存在感,却总能不自觉影响他的心境。 李怀宇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苦恼地按了按眉心,很快又哭笑不得地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家暴而特别孤僻自卑,根本没什么朋友,又怎么可能收到信件呢?他自己的房间里估计是找不到的。如果是寄到家里的信,那多半是被他父母收起来了。于是他起身又去把父母的卧室和书房挨个翻找了一遍,在一片雾蒙蒙的飞尘中,他努力睁大眼睛寻找着,祈希能寻到顾思念在他最为痛苦的岁月里留下的痕迹。 最后他终于在一箱子过期废旧的杂志里,找到一摞同样破旧的信件。李怀宇激动地心脏狂跳,不顾脏污,直接跪在地板上一一拆看这些信。可大多数都是催父母还款的威胁信,还有银行寄来的账单,他越看心里越沉,难免被这些陈年旧物硬生生撕扯进了那不堪难熬的童年,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正想就此放弃,却突然发现在一堆正经而公式化的信封里,有一封十分醒目的粉色信件,虽然蒙了一层薄薄的灰,但还是依稀可感其清新又少女的气息。 情书吗? 李怀宇满心疑虑,先是小心地把上面的灰轻轻吹落,又翻来覆去打量了一番。他从上高中以后经常收到这种粉色多情的信件,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小学也能收到情书。这封信还好好地密封着,信封上的收件人正是自己的名字,估计是父母收到后就随手丢在一边,也没有交给自己,这么多年来就一直被压在这幽暗沉闷的老房子里。李怀宇正好翻寻得有些累,就抱着放松一下的心态打开了信。 粉色的信封被拆开后露出里面泛着暗黄色的信纸,原来想必是清新自然的白色,阴暗潮湿的环境却为它镀了一层痕迹。李怀宇一展开信纸,就下意识先往最后的落款看去,不期然间“顾思念”这三个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工整却稚嫩的字迹闯入他的视线,让他瞳孔骤缩心脏狂跳。 李怀宇瞬间有点僵硬,不敢置信地又拿起那个粉色信封看了好几眼,再看看那认真清晰的落款,有种发现了顾思念的小秘密的心虚和复杂感。他迫不及待地开始读这封信,开头是又大又工整的“李怀宇同学”五个字,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名字前面还有着被涂掉的几个字,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过后依稀能认得出是“亲爱的”。李怀宇不由失笑,眸中溢出些温柔的光彩,他几乎可以想象上小学的顾思念严肃地板着小脸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亲爱的李怀宇同学”这样亲密的开头,最终却还是别扭又脸红地把修饰语去掉了。 李怀宇继续看下去,这封信并不长,但整齐的格式和规矩清秀的字迹却显示出笔者的认真与重视,这信的语气严肃又郑重,并不见小孩子的热情活泼,字里行间却充斥着天真诚挚之感。 “非常感谢你那天站出来帮我,更谢谢你安慰我。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勇敢最善良的人,而且我相信你能变得更加勇敢,能有勇气像反抗我爸爸一样反抗你的父母,能保护好你自己。” “不过你要是还害怕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变得比你更勇敢,我会打败我的爸爸,也会帮你打败你的爸爸妈妈,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所以,以后可以让我来保护你吗?” “我会变得很厉害的。” 李怀宇看着看着就禁不住笑出声来,胸腔里鼓胀震荡着的情感像海浪一般层层叠加,愈加汹涌,让他整个人都被复杂激荡的情绪淹没了,疯狂跳动的心脏引得他喉间发出不受控制的低笑。李怀宇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满眼只看得见那些稚嫩的字迹,只感觉身在云端,有种虚妄的不真实感。 李怀宇的嘴角勾起一个分外温柔的弧度,可笑着笑着却不自觉落下泪来。他连忙把信纸微微举高,免得不受控制地滚落的泪水沾湿它,他慌乱地伸手擦泪,视线模糊一片也不舍得把目光从信上移开。他知道自己又哭又笑像个神经病,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心已经完全乱了。 李怀宇反反复复将这寥寥几个字不知看了多少遍,但还是一直微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他蹲坐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膝盖里良久,再抬头时眼圈又红又肿,裤子都被濡湿了一片。这封信明明很可爱,也确实温暖了他的心,却也生生将他逼出了眼泪。 他从来都不知道顾思念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记挂着自己,他近乎惶恐且受宠若惊看着记于纸上的小顾思念的承诺,心里无法遏制地产生了些躁动与期许。如果顾思念一直念着自己曾经的帮助,那他当初包养自己是不是出于本心呢?他在包养期间对自己关怀备至,在忘记包养之事后更表现出明显的爱意,这是不是说明自己于他来说并不只是一个情人?李怀宇紧攥着信,这个念头让他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一颗心也疯狂跳动。 可他的心刚刚活泛起来,就又被他自己掐灭了生机。不,小时候的喜欢并不能说明什么,他但凡还在意自己,当初就不会选择用包养这种方式将自己禁锢在身边,前几天也更不会将自己踩得一无是处。李怀宇懊恼地捶了捶脑袋,拼命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有点自知之明,可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在这封信里越陷越深。 李怀宇深呼吸几次,撑着身体站起来,随手拍拍裤子上的土,在狭小的屋子里缓缓踱步,皱眉沉思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有条理地梳理思路。他越想越觉得前些天顾思念的态度既突兀又奇怪。如果他只是想跟一个可有可无的情人划清界限,自然可以与自己直接挑明,那样羞辱而蔑视人的混账话绝不是向来稳重肃然的顾思念会说出口的。而且他若是如自己所想是玩腻了自己才想要断绝关系,那么正常情况下在这之前会有一段冷淡期,可他们明明一直到那天早上还亲密无比。 在看到这封信之前,以上所有的疑点李怀宇都能用顾思念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和从来都是骗自己来解释,可从这封早就寄出的信里牵扯出的两人年少时的羁绊,让他抑制不住地生出些以前从不敢有的念头,再加上顾思念在平日里静水流深的温柔与细腻的关怀,李怀宇现在不相信他对自己没有一点感情。 那么顾思念到底为什么会那么无情地将自己推开?李怀宇又陷入了纠结。他焦虑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眸色一凛,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视的细节,那就是当时站在顾思念办公室的黑衣青年。他是什么人?在看到自己推门进来时为何如此警惕?眼神又为什么那样森寒迫人?李怀宇当时被顾思念冷酷的话伤得心如刀割,后来痛得肝胆俱裂,也不愿再回想那天的一切,只顾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现在他稍一动脑子,就立刻察觉了那天的种种疑点。 李怀宇直觉顾思念突然的态度转变与那个阴沉危险的黑衣青年一定脱不了干系,而那个黑衣的阴冷青年让李怀宇下意识地感觉很危险,对于他出现在顾思念身边更觉毛骨悚然。而且顾思念最近屡次遭袭,时刻都有遇害的危险,李怀宇不由得更加警惕那人。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顾思念在那时用最残酷的姿态将自己推开,之前的他会怨恨会伤心,现在再看顾思念的行为倒是有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李怀宇还不能确定当时的情况,只是心里有些不妙的推测,但足以使他坐立难安。 李怀宇死死盯着手里的信,良久才珍视地将它收好,同时下了很大的决心奔出房门,向着那所他之前发誓再不会踏足的顾思念的寓所赶去。他既担心顾思念的安危,又想揪住他问清一切,他有好多话想问他,也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总之,他特别想见到他。 李怀宇在开车到了他家楼下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到了他家门口。站在熟悉的大门前,李怀宇先前鼓胀在胸中的勇气突然间消散了,他又产生了逃离的想法。他太害怕再见到那样冷酷无情的顾思念了,如果今天他对自己依然不屑一顾,那李怀宇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此刻他所有的勇气和主动都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李怀宇痛苦地喘息了两声,紧张地咬着下唇,半晌才苦笑一声,反正自己现在已经这么糟糕了,如果还有更坏的结果那就咬咬牙受着吧。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轻轻敲了敲门。然而他的手刚触上大门,那结实的门就轻晃了一下,李怀宇微微一愣,试探地伸手推门,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 顾思念怎么没锁门?李怀宇满心疑惑,犹疑地轻声喊道:“思……顾先生?”他微微歪头向房内看去,却不期然间望见一地的狼藉。 李怀宇的心立刻揪紧了,不管不顾地冲进房里,入眼是凌乱狼藉的家具和满是脏污鞋印的地板。他吓得面色骤然苍白,抖着声音大声喊道:“思念!思念你在哪儿?” 他挨个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却不见一个人影,连本应寄养在顾思念家里的Cat都不见了。他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呆愣在冷寂的房内,无数可怕恐怖的场景浮现在他脑海里,他都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崩溃了。他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拨通了顾思念的电话,却在最后一声忙音停止后彻底落入了绝望的深渊。 李怀宇猜测很可能又是之前针对他的那群人再次出手了,所以勉强定了定心神,想先给宋如璋打个电话。可是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刚把所有与顾思念有关的人的联系方式删掉了,顾思念的号码他可以背出来,宋如璋的可不行,于是他又心急火燎地打给王成玘。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李怀宇顾不上打招呼,急声问道:“成玘,快给我宋如璋的手机号码!” 电话那头微顿了下,王成玘虽然诧异,却感受到李怀宇的焦急,当下也不多问什么,直接说:“他就在我旁边,我让他听电话。” 然后说话的就换了人,宋如璋气急败坏地吼道:“怀宇!你居然删我号码!”他在一边将李怀宇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现在觉得自己一颗玻璃心都碎了。 李怀宇没空安慰他,无措地急声道:“宋先生!思念他不见了!” “哈?” 李怀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情况,“我现在在他家里,这里面很乱,像是有人闯进来了,到处都找不到思念。” “操,”宋如璋面色骤厉,他在心里大骂自己找去保护发小的那群废物保镖,但嘴上还要温声安抚李怀宇,“怀宇啊,你先别着急,也千万别报警,就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结束了与宋如璋的通话后李怀宇再次陷入了六神无主的境地。不管什么事,只要牵扯到顾思念,他就再也不能像平日那样淡然沉静,此刻更是脆弱无助到了极点,生怕顾思念有丝毫意外。 他一个人立于混乱空寂的屋内,任由恐惧和担忧啃啮着自己几乎停滞的心脏,提不起一丝气力去抵御那磨人可怕的心慌。 Chapter40 李怀宇蹲在偌大的狼藉房间里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攥紧了衣服的手青筋凸起,指尖泛着苍白色,他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慌乱激荡的情绪,没有当场崩溃。被掀倒的桌椅、凌乱脏污的鞋印和针落可闻的死寂都隐隐暗示着此处不久前曾遭遇一场劫难,李怀宇的心就像这房子一样空了,他所有的感知与情绪都挂在不知身在何处的顾思念身上,甚至感觉不到躯体的僵硬与冰冷。 过了好久他才从恐惧又不知所措的呆愣状态中回神,他焦虑地看了眼时间,在心里不断祈祷宋如璋能快点赶来,后来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便开始在屋中仔细检查,以期能找到些线索。很快李怀宇就发现虽然家中被恶意破坏了,但并没有激烈争斗的痕迹,也没有他最担心看到的血迹,这也让他稍微松了口气。如果那些人只是掳走了顾思念,并没有伤害他的话,那他们一定有其他目的,加以利用自然可以救出顾思念。 李怀宇又摸索着走近书房。他驻足门前静静观望了一会儿,书房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很陌生的,被包养的时候为了守好情人的本分,他从来不会接触或询问顾思念的工作,更不会主动踏入书房半步,现在他太过担心顾思念的安全,所以犹豫片刻便快步走了进去,希望能在书桌上的文件里发现什么。 顾思念的书桌意外的很乱,笔电被随意推到一边,和一堆书混在一起,各种文件散落其间,杂乱无章,完全不像严谨认真的顾思念的风格。李怀宇随手翻看了一下混杂在一起的文件,居然在凌乱的商业合同下发现了一张纸。 一张写满了自己的名字的纸。 李怀宇抽出这张纸后呆愣了一瞬,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白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力透纸背,这纸上凌乱无序地写满了字,基本上全是“李怀宇”,间或在狭小的字缝里还能找到一个硬塞进去的“宇”字。李怀宇捧着这张满是自己名字的纸,像捧着顾思念的一份隐秘而深沉的心意,他似有所觉般地烧红了脸,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顿时觉得手里这张薄薄的纸重逾万钧。他觉得它有点烫手,想要扔下却又舍不得,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用复杂的目光细细描摹。 他的身体里莫名涌出一股酸楚的暖意,逼得他眼眶都略微湿润了,他还没来得及搞懂自己此刻被一张纸牵动的心情,就被门口传来的一声巨响惊得瑟缩了一下。 李怀宇警惕地看向门后,全身紧绷地戒备着,直到宋如璋大声喊叫自己名字的熟悉声音传来,他才稍微放松下来,随即高声应道:“宋先生,我在书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宋如璋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书房门口。他微喘着粗气,面上带着隐忍的怒色和深切的忧虑,一身风尘显得有些狼狈,但在见到李怀宇后长出了一口,又快步走到他面前关切问道:“怀宇,你没遇到危险吧。” “没有。”李怀宇也满心焦虑,露出了罕见的慌乱之色,“但是思念他……”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宋如璋作了个让他安心的手势,耐心宽慰道,“事情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不过现在出了点小意外……不过思念绝对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联系人了,很快他们就会来带我们去见思念,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好吗?” 宋如璋很少有这样温和沉静的时候,但现在的他成功安抚了李怀宇躁动不安的心。李怀宇定定地看着他向来蕴着张狂傲意的眼眸,在里面寻到了真诚与沉稳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宋如璋顿时放松下来,嘴角也重新挂上了随性的浅笑。他伸手拉开椅子瘫坐了下去,喉间还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你刚才那一通电话把我吓得够呛,好在情况已经控制住了,思念虽然还在他们手里,但不会有危险的,不用太担心。” 李怀宇沉吟片刻,鼓起勇气试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顾思念两次遭袭,现在又不知下落,虽然他知道有些事可能不适合被自己知晓,但他实在太痛苦了,要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忍受提心吊胆的恐惧与折磨,所以他自知逾矩却也想要问个清楚。 事已至此,宋如璋觉得既然一切都要结束了,便也没什么必要瞒着他了,而且他见李怀宇这样紧张顾思念的安全,就知道他肯定也是喜欢顾思念的,只是一直以来都把自己放的太卑微,像顾思念一样惧于表达而已。他觉得自家兄弟的终生幸福有指望了,兴奋之下就把顾思念的嘱托都抛在了脑后,自顾自将一切都倒了出来:“还不是顾思念他那个倒霉老爸,年轻的时候吸毒进局子了,现在刚放出来,就想管思念要钱,思念不给他就想弄死自己亲儿子。” “思念的爸爸?”李怀宇的心里猛的一颤,瞳孔骤缩,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反问道。他今天刚在殷婷的提醒下从记忆深处翻寻出了那个疯狂可怖的男人,本以为他早已成为永远的过去式,却没想到他又成了纠缠不休的梦魇。 “对,本来要查出那个老家伙也并不难,但之前思念不是被打到失忆吗,我们就都没意识到是他出狱了来找麻烦,后来知道了又查就发现他搭上了……呃,一个厉害人物,所以一时间没能把他拿下,不过他很快就要完蛋了。”宋如璋满不在乎地点上根烟,自在悠闲地吞云吐雾,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放心吧,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嗯。”李怀宇轻轻点头,“思念安全就好。” “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宋如璋轻轻吐出一口烟圈,对李怀宇暧昧而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他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李怀宇默然垂首,额前的碎发盖住了他清润的眼眸,但他炙热又专注的视线始终投注在那张密密麻麻全是自己名字的纸上,随后他嘴角溢出一丝紧张的浅笑,“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嗯?这是什么?”宋如璋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那张纸,随手就抽了过来。李怀宇一时间反应不及,愣愣地任凭他抽走了那张纸,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默默垂下了手。 宋如璋刚扫视了一眼这张纸,就脸色微妙地把他递还给了李怀宇,他撇了撇嘴恨声嘟囔道:“妈的,这怂货就是嘴上不说,憋死他得了!” 李怀宇犹豫又期艾地看着宋如璋,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他紧紧捏着那张纸,却又小心地避免弄皱它,那珍视的态度看得宋如璋心里又酸涩又难受。顾思念是不是从没跟他说过一句喜欢啊?否则他也不至于光看见一张破纸就高兴成这样了。 宋大少爷久久地看着沉默内敛的李怀宇,再记起前不久顾思念为了支开李怀宇说的那些混账话,直想再往死里揍那蠢货。他心中愤愤地吸了口烟,可这次浓烈的尼古丁却不能再安抚他的难受与不平,于是他肆意妄为地信手将烟头按灭在了书桌上,又双手扶住李怀宇的双肩让他正视自己,宋如璋难得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用沉凝的声音肃声道:“怀宇,顾思念不敢说,但我憋不住了。” “顾思念喜欢你,不对,他是爱你,他真的爱死你了啊你知道吗?!”宋如璋一边吼一边疯狂摇着李怀宇的肩膀,眼睛里熠熠生辉,像是要喷出火来了。他见证了顾思念多年的暗恋,又亲眼看着他们一次次误会与错过,他一个旁观者都心累无比直欲发疯,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李怀宇不知是被他晃晕了还是被他的话给吓呆了,他整个人都僵愣在了原地,直直瞪着面色激动的宋如璋久久都回不过神。宋如璋也不管一下子说太多他能不能消化得过来,抬手勾住李怀宇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脸前,语重心长地缓缓道:“怀宇,你可能不记得了,小时候你救过他一次……” “我记得。”李怀宇突兀地打断了宋如璋的话,他眼神放空,平静无波的黑眸下不知有多少情绪汹涌蛰伏。 “啊?”宋如璋讶异地反问。 李怀宇深呼吸几次,才轻声解释道:“今天殷婷阿姨来找我,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阿姨回国了?!”宋如璋大惊失色,手臂不自觉用力,把李怀宇拽得一个趔趄。 “对,她说自己刚回来,思念也不知道这件事。” 宋如璋抽了抽嘴角,然后无奈地捂脸,“阿姨也太偏心你了……不行,我得让他们快点了,必须赶在阿姨知道之前结束这一切。”宋如璋说着就立刻掏出手机发了个消息,交代完事情后又开始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想起小时候的事那就更好了。总之就是思念自从那时起就一直挂念着你,也一直在找你。我初中认识他,就发现他总是无缘无故地发呆,老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还挡着不让人看见。当时我就猜是他有了暗恋的人,后来我跟他成为交心的好兄弟,他才别别扭扭地把这些事告诉我。” 李怀宇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宋如璋看不到他的脸也就猜不到他的心情,但从他渐渐烧红的耳根来看,坦白这一切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我真的特别佩服他,能喜欢一个极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那么久,要知道我向来是三分钟热度……”宋如璋一边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紧皱起眉头,但他很快就把自己的那点小烦恼抛在了脑后,“我虽然一直调侃说思念这名字简直就是给他自己下的咒,但我……我是真心疼他。” 李怀宇把那张纸轻轻搁在了书桌上,拳头顺势紧攥了起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拼命压抑着自己即将崩盘的情绪。 宋如璋抬手按住李怀宇的肩膀,又急声加了一句:“当然,我知道怀宇你的痛苦绝对不比顾思念少,你也受了很多委屈……实在是顾思念太笨了,他用尽全力想要对你好,可三年前的你像个刺猬一样戒备心特别重,他也是太蠢了才会想到用包养那种烂方法……” “别说了!”李怀宇突然厉声打断了宋如璋的话,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压抑地回响在安静的书房内。 宋如璋立刻噤声了,他尴尬又无措地摸了摸鼻子,正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僵硬的气氛,乍然响起的铃声就把他的思路掐断了,他扯了扯嘴角,抱歉道,“我接个电话。” “喂?”宋如璋看到来电显示后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怎么样了?” 随着电话那端的人几句话说出口,宋如璋的脸色登时变黑了,勃发的怒气全表露在面上,他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怒声喝问道:“你他妈不是说都搞定了吗?!” 原本静默地低头沉思的李怀宇闻言心中一动,似有所觉地立刻紧张地望向他,心底涌上些不好的预感。 宋如璋焦虑地原地转了几圈,且不耐地按了按眉心,最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操`你妈!给我滚!”然后他狠狠将手机砸到了墙上,那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直接砸进了李怀宇的心里,让他浑身血液都要冻住了。 宋如璋微微偏头,心虚地躲开李怀宇探究的视线,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闷头就要离开,“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一趟。” 可李怀宇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五指渐渐收拢,捏得宋如璋皱了皱脸,“思念有危险吗?” 宋如璋目光闪躲地支吾道:“嗯……没事,我会解决的。” 李怀宇眸色骤冷,坚定地沉声道:“我也去。” 宋如璋本来想劝住他,但一抬眼对上他犀利凛冽的目光,霎时把话都咽了下去,再开口时声音微弱又无奈:“好吧。” Chapter41 李怀宇沉默但寸步不离地跟在宋如璋身后,两人快步走出顾思念一片狼藉的家,心里都沉重得说不出话来,巨大的惶恐与忧虑如淬了毒的藤蔓细细密密地缠绕上李怀宇的心,让他紧张得呼吸都费力。 宋如璋眉头紧锁,一想到刚才那通电话就气郁至极,但顾及到李怀宇的心情他还是艰难地维持了面上的冷静。他正步履匆忙地直奔自己的车子,却意外被一个高瘦的年轻人客气地拦下了。 “宋少爷,肖总让我来接您。”那个男青年西装革履,脸上挂着公式化的浅笑。 宋如璋凉凉地扫了他两眼,恨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肖决让你来打发我?出了这种事他不自己来给我个交代?!”他越说越气,声调不由得拔高,拳头也紧捏着,强忍着才没有出手揍人。 “肖总自然会对此事负责到底。”年轻人沉着冷静道,“肖总已经将俞景山解决了,不会有人再帮顾子青了,他绑架顾总去了北边的一个郊区,我们的人已经在赶去的路上,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带我们过去!”宋如璋眼睛一瞪,语气不善地催促他去开车。 当几人都坐在车上往顾思念被绑的那个郊区赶时,李怀宇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凝的空气,“肖决……是冠宇的那个肖决吗?” 正在开车的男青年通过后视镜看了李怀宇一眼,然后笑着肯定道:“是的。” “为什么会跟冠宇扯上关系?”李怀宇向身旁的宋如璋微微偏头,声音很是紧张。冠宇以前是帝都有名的黑帮势力,虽然现在打了一个地产公司的幌子,但暗地里还是会干一些危险又违法的行当。如果顾思念这次被绑架与冠宇有关系,那真不知道他会遭遇些什么。 宋如璋眼神闪躲地看向窗外,不安地动动身体摸摸鼻子,纠结半晌才支吾道:“我们其实跟冠宇一直有往来的,做生意嘛……之前冠宇的头儿得了绝症,这几天刚过世,本来他儿子接手冠宇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们的二把手俞景山一直觊觎那个位子,这两天正挑事呢。” “那为什么会牵扯上思念?”李怀宇也顾不上避开驾驶座上的青年,忧心忡忡地问道。 宋如璋无奈地叹了口气:“思念跟肖决的关系还不错,自然是支持肖决成为冠宇的新主人的,而顾家的支持对冠宇的影响很大,所以俞景山就想借顾子青的手把思念除掉。” “所以说……顾子青每次袭击思念,背后都有俞景山的支持?” “对。”宋如璋说着面色愈沉,“但他做得很隐蔽,我们费了些力气才查到。” “放心吧,俞景山已经构不成威胁了,现在只解决顾子青就好。”陌生的青年出声安抚道。 “顾子青肯定还花钱买了些帮手喽啰之类的,我得让肖决借点人给我。”宋如璋说着就问青年要手机,他自己的手机在刚才暴怒下摔裂了。 “肖总已经派人过去了。”青年温和地笑道,“我现在将你们带到那里,先跟顾子青谈判看看,实在不行再动手。” “最好不要来硬的,思念的安全要紧。”李怀宇抬手按了按眉心,可刺痛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舒缓。被深深掩埋的记忆一旦被翻出,反而因不见天日而异常清晰真实,现在他想起来顾子青毫无理智的疯狂模样还心有余悸。吸毒的人是没有任何底线和道德可言的,被逼急了他不知道会对思念做出怎样残忍的事,所以向来谨慎求稳的李怀宇更倾向于平和解决此事,至少一定要保证顾思念的安全。 “当然。”宋如璋赞成地点点头,“顾子青再怎么混蛋也跟思念有血缘关系,我不可能做得太过。”如果是普通劫匪,宋如璋要解决他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他决定不管顾子青想要什么,先把顾思念救出来再说,至于怎样处理那个瘾君子的事,还是交给思念来定夺吧。 之后车里的气压一直很低沉,宋如璋出言宽慰了李怀宇几句,李怀宇也温笑着表示理解,但其实两人心里都像灌了铅,不光沉得直往下坠,还要默默忍受毒素渗透的痛苦煎熬。李怀宇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苦涩地想道这段路怎么这么长啊,就像他和顾思念的未来一样无法估量。 好在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当男青年将车停下,并恭声说了句“到了”时,先前甚觉恍惚的李怀宇骤然凝神,他死死捏着拳头,手心里传来的轻微痛感反而激得他生出种奋不顾身的冲动。宋如璋下车后重重按了按李怀宇的肩膀,难得严肃认真地嘱咐道:“思念当初就是怕连累你才狠心把你推开,现在他要是知道我把你带过来了非得抽死我,所以你一定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后,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做,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好吗?” “好。”李怀宇眸色深沉,轻笑着应下了。 开车送他们过来的男青年是肖决的得力下属,名叫姚星河,他先带着两人去同肖决派来的人汇合,宋如璋看着那齐刷刷站成三行的寥寥十几个人,不满地皱了皱眉,“就这么点人啊?肖决也太他妈的抠了。” “顾子青手里只有五个人,足够了。”姚星河好声好气地解释。 “行吧。”宋如璋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顾子青在哪儿呢?告诉他我要跟他谈谈。” “已经联系好了,前面五百米左右有个废旧仓库,他要在那里见你。”姚星河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我会带人在暗中保护你们,但你们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不是我们,只有我。”宋如璋说着把李怀宇推到姚星河面前,“我自己去,你保护好他,千万要护好了知道吗?” 姚星河还没来得及应下,李怀宇就一把拽住宋如璋的胳膊急声道:“说好了我跟你一起的!” “我只说带你来,没说一起!”宋如璋临时改变了想法,还是觉得不能让李怀宇直面危机,便赖皮地想甩下他。 李怀宇面色冷肃,据理力争地沉声说:“你太莽撞了,我帮你跟顾子青谈判。” 虽然这是李怀宇用来说服宋如璋的借口,但确实有道理。依宋如璋肆意妄为的性格,他很难冷静下来跟顾子青谈话,说不定还会气到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情况就会很不乐观。李怀宇一番分析把宋如璋忽悠得晕头转向,智商遭到碾压的宋如璋最后还是一脸懵然地带着李怀宇一起过去了,完全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附近是一片废弃的工厂,地面泛着肮脏的乌黑,空气也浑浊难闻,宋如璋捂着鼻子满脸嫌弃地走在前面,很快他们就接近了那间废旧车库,库门敞开着,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椅子上的顾子青和他周围满身痞气的小混混。李怀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匆匆扫过,最后定格在被绑在椅子上的顾思念。 他的西装外套被随意丢在脚边,身上的白衬衫脏兮兮的,裤腿上也满是污泥,裹着石膏的左腿更是惨不忍睹,李怀宇只看了一眼就心疼得不行,他的呼吸乍然粗重起来,微微缩了缩肩膀,似是想稍微缓解一下心口的剧痛。 满身狼狈的顾思念本来正垂着脑袋,碎发散落在额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听到有人接近的动静后他有些迟缓地抬头看去,当目光触及李怀宇那张他在心底无数次描摹过的面孔时,顾思念黑沉深邃的眸中波澜骤起,惊讶紧张惶恐种种情绪在心底喷涌爆发,激得他英俊的面容都微微扭曲了。 但顾思念很快就恢复了冷漠镇定,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从李怀宇身上移开了,只有青筋凸起的紧握拳头才暴露了他翻涌不安的内心。他转而沉默地瞪视着宋如璋,眼中凛冽的责备之意让宋少爷心虚地微低下了头。 顾子青防备地打量着跟在宋如璋身后的李怀宇,沉声问道:“他是谁?我不是让你一个人来吗?!” 宋如璋愣了一瞬,然后很快想到了借口:“我助理。”一提起“助理”这两个字,宋如璋的面色就变得有些微妙,“本少爷走哪儿都得带个端茶递水的,有问题吗?” 顾子青看李怀宇虽然不矮,但身形颇消瘦,样貌也清秀无害,便不再将他放在心上,转而警惕地盯着宋如璋。 然而宋如璋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家发小这副凄惨狼狈的样子,登时就炸了,他恶狠狠地指着顾子青怒声道:“操`你妈的,谁准你动他的?你还想不想要钱了?!” “我不要钱。”顾子青缓慢地从椅子上撑起身体,凹陷浑浊的眼睛中凶光嚣狂,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一字一句像是恶鬼之音,冰凉慑人。 “你要什么就直说,我都给你,只要你把思念放了。”宋如璋的胸膛起伏一阵,勉强将郁躁的怒火压了下去,尽力心平气和地说道。 顾子青阴测测地一笑,丑陋脏污的脸上满是贪婪又疯狂的神色,“我要他亲自去跟董先生做交易,买毒品给我。” 一身狼狈的顾思念闻言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犀利地眸光狠狠刺在那个曾经高大健壮,如今却佝偻瘦弱的身形上,他坚定地寒声拒绝,“你做梦。” 宋如璋也面色骤变,声音冷了下来,“想要毒品就自己去买,我给你钱。”顾子青口中的董先生是他和顾思念绝对不愿意招惹的亡命徒,一旦顾思念如他所说亲自去做了交易,那以后就再难摆脱董先生之流的纠缠了,对顾家来说也极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看来顾子青是想把顾思念拉下水,一旦顾思念跟毒品扯上关系,他就再也无法和自己划清界限了。这既能毁了他,也能长期从他手中捞到好处。 “我就是要让他沾上脏!”顾子青的情绪爆发得毫无征兆,他猛地踹翻了身后的椅子,从腰间掏出一把刀瞬间逼到了顾思念的脖颈上,他蜡黄的脸上是惊人的疯狂,一双枯瘦焦黄的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锋利的刀刃不可避免地轻轻划破了顾思念白.皙的皮肤,有殷红的血珠缓慢又细小地渗出来,落在李怀宇的眼里却直接灼伤了他的心。 李怀宇失声叫道:“你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思念要是现在出事了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宋如璋也吓得腿一软,连忙收起了先前强硬的态度,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恳求道:“你你你……你别冲动!快把刀放下!” 李怀宇和宋如璋为了顾思念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可顾思念却全程淡漠冷静,当匕首冰凉无情的刀刃紧贴着他的皮肤时也没有皱一下眉,连脖颈间细微的刺痛感都没能让他变一下颜色。他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给自己所谓的父亲,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不远处的李怀宇一人。顾思念将刚才李怀宇紧张失态的表情仔仔细细地刻印在心上,又反复咀嚼品味了一番,连日冷寂的心内居然泛起些温暖细腻的甜意。能再看到李怀宇为自己紧张的样子,他所遭遇的一切都变成了值得。 顾子青经两人的劝说总算把刀挪开了一点,但还是虚虚地抵在他脖颈旁,他的声音里是极端的嫉妒与恨意,“凭什么我现在活得像阴沟里的虫子,他却能做高高在上的顾总?那个位子本来是我的!你们想摆脱我是吗?我偏不让你们如愿!我就是要让你们和我一起下地狱!” 宋如璋越听越冒火,忍不住呛声道:“那都是你自找的,怪得了谁?!” “对,我堕落,我犯贱,但我也决不让你们好过!”顾子青状若疯狂地吼道。他将匕首横在顾思念的脖子上恶声威胁,“只要他按我说的做,我就饶他性命,不然我立刻让他死在这!” 宋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此时他恨不能一枪打死对面那个狼心狗肺的老东西,但又不得不顾及自家发小的性命而忍气吞声,“只要你放了他,什么都好说,但你总得给我们点时间考虑吧?”宋如璋故意跟他扯皮想要拖延时间。 他直面顾子青一段时间后已然差不多摸清了他的底细,他看到顾子青腰间还别着一把手枪,同在仓库的三个小混混也都揣着枪,手中还拿着砍刀。如果姚星河的消息真实,那么除了仓库里的这些人,应该还有两个人躲在暗处。宋如璋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要是对顾子青来硬的,想必制服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需要拖延时间,好给身藏暗处的姚星河他们出手的机会。 看顾子青现在这个丧心病狂的状态,不满足他的要求他是不会放过顾思念的,而那个条件顾思念和宋如璋都绝对不会答应,平和解决此事估计是不可能了,宋如璋开始思索什么时候和怎样动手才能将顾思念安全救出来。 然而顾子青并不好糊弄。当他不受毒品的影响而保持清醒时,他依旧有着曾经身为成功的商人时敏锐至极的洞察力。他直接掏出了腰间的手枪遥遥指着宋如璋的额头,声音里却有一丝慌张,“你是不是想拖延时间?是不是有人躲在暗处要帮你?!” 饶是宋少爷经历过大风大浪,但被那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还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强自镇定地轻声辩解:“没有,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你先把枪放下。” “我看你就是在打鬼主意!”顾子青说着把枪上了膛,赤红的双目紧张地扫视周围,生怕发现什么异常。 “思念在你手里,我们绝对不敢有小动作的,你有什么可怕的呢?”李怀宇紧盯着他手里的枪,竭力出言安抚他。 “对……对……”顾子青若有所思地点头,“没什么可怕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宋如璋和李怀宇刚想松一口气,就被顾子青接下来的动作吓得瞠目欲裂、心脏狂跳。顾子青快速走到一旁的桌上取了一个针管,走到顾思念身边狞笑着呢喃道:“这玩意儿一针就能上瘾,这辈子都别想戒掉,我直接给他一针,让他再也不能脱离我的控制,就不用再担心你们搞鬼了。” Chapter42 李怀宇闻言吓得骤然失色,大脑里一片空白,胸腔里颤动的频率快到不可思议,同时还带来尖锐又绝望的痛感,他再也无法保持沉稳冷静的状态,跨上前几步失声喊道:“不要!” 宋如璋也吓懵了,紧张得手都在发抖,他黑沉的眸中是一片慌乱与愤怒,沉声低喝道:“你要是敢碰他,老子他妈的立刻弄死你!”毒品这东西一旦沾上,顾思念这辈子就完了,不需要毒瘾将他折磨逼疯,以他对毒品深恶痛绝的态度,是绝对不会以瘾君子的身份苟活在世上的。 之前一直沉冷漠然的顾思念此时终于有了反应,他的面上瞬间浮现狠戾之色,眼里烧着炙烈的怒火,咬牙切齿地恨声道:“我绝对不要变得像你一样,你干脆直接杀了我!” 顾思念不是不知道这种时候最忌激怒顾子青,可毒品是他童年最深的梦魇,至今也是他心里最大的恐惧。他可以在当临生命之危时面不改色,依旧维持自己镇定自若的漠然姿态,可顾子青手里那一剂毒品却能让他瞬间失了理智,口不择言地挑衅顾子青。顾思念被绑缚在背后的双手紧紧攥起,手臂上青筋凸起,紧绷的嘴角压抑着深重的怒火和隐隐的恐惧。 “思念!”李怀宇沉声呵斥道,头一次用略显无礼的态度打断了顾思念的话。但他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他隐晦地看向顾子青,在看到他骤然间变得狰狞恶毒的表情时心里一沉,连忙出声为顾思念那句气极之语打圆场,“顾子青先生你别激动!思念他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有事好商量,您先把那针管拿开……” 此时顾思念也终于意识到激怒顾子青绝不是明智之举,倒霉的只能是自己,便忍气吞声地闭了嘴,只是黑沉的眸里依然闪着森冷的光。 可顾子青已然被触怒了。他两三步跨到顾思念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蜡黄可怖的面孔渐渐逼近,又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冷笑,“不想变得和我一样?我怎么样?啊?你说!” 顾思念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他的喉头动了动,却在眼角余光瞥到李怀宇担忧而苍白的面色后终是将那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微微垂眸掩去了眸中的寒意,可这副看似示弱的姿态却并没能让顾子青满意。 他狠狠在顾思念那条断腿上踢了一脚,再次逼问道:“你说我怎么样?说!” 顾思念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他咬牙克制着钻心剜骨的疼痛,左腿却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那一脚仿佛直接踢在了李怀宇的心口,痛得他眼前一黑。他的眼眶迅速涌上湿意,视线所及都是雾蒙蒙的,连带着顾思念微蜷狼狈的身体都模糊了,可心里的痛感却是那么清晰又真实,久久不散。李怀宇极力忍耐才没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他的胸口重重起伏几次,勉强用微哑的声音说道:“你这样虐待他有什么意义呢?你提出的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把思念放了。” “草!”宋如璋死死盯着顾思念的左腿,然后屈服一般地颓然大吼道,“我同意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把他放了!”原本构想的种种或拖延或营救的计划此刻宋如璋都毫不犹豫地抛下了。就算参与进毒品交易会让顾家和宋家陷入极危险的境地也没办法了,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子青给顾思念注射毒品,也不想让发小在那个疯子手里再多呆一秒钟了,顾思念的腿刚断了不久,顾子青那踹人的力度又狠辣无情,不快点把他接出去治疗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 顾子青闻言终于满意地笑了,“早这样识趣,他也就不必受这些苦了。”说完他将细小的针管中的空气逼出来,然后转到顾思念身后,把他的袖子撸上去,作势要找静脉。 顾思念愣了一瞬,然后眸色骤厉,开始剧烈挣动,“你干什么?!” 宋如璋也瞠目欲裂,又气又急地呵斥道:“我都已经同意了,你干嘛还要给他注射毒品?!” “你要是敢……”李怀宇甚至不敢将那件事说出口,光是想起就害怕得心悸,“你如果伤害思念,我们就再没有谈和的可能性了。”李怀宇谨慎小心地向顾子青施压,生怕那一剂毒品注射进顾思念的身体。 “不然呢?”顾子青总算停下了动作,嘲讽道,“你们想让我就这么放了他?” “你有别的条件我们可以再商量……”李怀宇尽量心平气和地安抚道。 “你以为我傻吗?!”顾子青突然爆发,指着李怀宇的鼻子怒骂道,“一旦我放了他,手里没了可以要挟你们的东西,你们还会给我办事吗?不光不会,还会立马置我于死地!只要顾思念也成了个瘾君子,你们就不可能会违抗我了!” 宋如璋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沾湿了,汗津津地搭在眼睛上,他的表情是隐忍的平静,用罕见的低姿态恳求道:“我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的,你千万别给他注射那玩意儿。” 顾子青哼笑一声,目光狞厉,完全没有被说动,“不注射我怎么牵制他?” 眼见事情就要无法挽回,李怀宇沉思片刻,就上前一步,主动将双手递给顾子青,语气平淡却坚定,“你绑我吧。” 顾子青很快反应过来李怀宇是想主动做自己的人质,来让自己放了顾思念。他惊讶地打量了这个清瘦英俊的年轻人一眼,便想嘲讽他一句不自量力。他一个小助理,凭什么来换顾思念? 然而他刻薄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顾思念一声怒喝镇住了。 顾思念的身体顿时紧绷,双眼一片猩红,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失态与惶恐,他再也无法维持冷漠淡然的表象,冲着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沉声喝道:“胡闹!” 顾子青双眼微眯,若有所思地转而盯着顾思念。 顾思念满心满眼都是李怀宇,面上虽然一派冷厉,声音却紧张得有些颤抖:“快回去!”说着他狠瞪了宋如璋一眼,“还不快带他走!” 宋如璋终于从震惊呆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连忙扯住李怀宇的胳膊就要把他拽回来,但情急之中李怀宇突然爆发的力量居然生生甩开了人高马大的宋如璋。李怀宇又前一步,姿态决绝,表情却意外的冷静漠然,好像他的提议毫无风险,“你把思念放了,再把我扣下当人质,到你满意为止。” 顾思念的脸色越来越沉,眼中酝酿着汹涌的情绪,宋如璋手无足措地轻轻拉扯李怀宇的衣摆,在他耳边低声道:“怀宇,你别开玩笑了。” 李怀宇并不理他,也不与顾思念有任何眼神交汇,他紧盯着顾子青,语气略有咄咄逼人地向他施压:“你要是给他注射毒品,不光得不到你想要的,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到时我们无所顾忌地对你出手,你觉得你能讨到好处吗?不如考虑下我的建议。” 见顾子青停下了注射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并露出沉思的神情,李怀宇便放软了态度循循善诱,“我绑架我,放顾思念去为你办事,你满意了再把我放了,到时顾思念也和你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这不是正合你心意吗?” “李怀宇……”顾思念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李怀宇清秀俊美的面庞,却一直没能和他双目相接,此时他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声音里混杂着痛苦和自责,让李怀宇脸色微变,但他还是狠下心来没有看向姿态狼狈的顾思念。 顾子青眼神阴翳,冷笑着反问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换他?” “我……”李怀宇怔愣地失语,眸中现出茫然的神色。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东西,这么多年卑微惯了,这时候居然能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但他的手渐渐上移,轻轻抚上自己的口袋,也按住了其中那封沉逾万钧的旧信。 李怀宇默然垂首,一时间居然无法回答顾子青的逼问。沉默与尴尬在空气中混合发酵,压得所有人都呼吸困难。良久之后,正当顾子青要不耐烦时,李怀宇突然直直地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眼中一片昭朗清明,同时他嘴角微翘,露出一个不甚明显却暗蕴温柔的微笑,“我凭什么?凭……他喜欢我。” 此言一出逼仄脏浊的车库里顿时针落可闻,最为明显的就是顾思念粗重狼狈的喘息。 李怀宇的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所有与顾思念有关的记忆,小时候瘦弱无助的他与如今强势沉稳的他并不相似,却能在李怀宇的心里渐渐重合。他口袋里的那封信像是一颗带着希望和甜蜜的种子在他一片凄荒的心上扎了根,起初他并不相信这颗种子会有结果,甚至还想要将有关顾思念的一切从心上连根拔起,可他终究是舍不得放弃这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安慰,自欺欺人也罢,他眼看着它渐渐发了芽。 当他试着放下一直以来被包养的自卑和低微,细细地审视这三年里种种,才发现在他低着头唯唯诺诺地“伺候金主”的时候,忽略了许多静水流深的温柔与爱意。 顾思念从不曾以金主的身份自居,对他向来关爱有加,在失忆的那段时间里更是粘人又温柔,将满腔爱意表露无遗,炙烈到烧得他心都化了。是他太胆小,才错过了那么多,好在现在醒悟也不算晚。 曾经的小细节被挖掘出来后犹如滋润细腻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浇灌着李怀宇心底的那颗种子,直到它长成参天大树,其树荫也可以拂去他的彷徨与自卑了。李怀宇终于真正抬起头来,拨开云雾一般看到了顾思念的心意,口袋里那蒙尘多年的信也给了他说出口的勇气。 “他喜欢我。”李怀宇的声音轻得险些散在空气中,惯入顾思念的耳中却如雷霆炸开,激得他身体剧颤了一下,“你只要拿我威胁他,思念什么都会为你做的。所以……你放了他吧。”李怀宇呓语一般轻喃着,说出的话却让人心神大震。 其实他并不确定顾思念是否真的会如自己所夸下的海口那般,为了自己什么都愿意去做。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顾子青相信这一点,只要他愿意交换人质,顾思念能获得自由就够了。 反正李怀宇为了顾思念什么都愿意去做。 “怀宇……”顾思念无意识地念叨着他的名字,不自觉间脸上居然落了滚烫的眼泪。他喜欢李怀宇这件事,是他一直想让那个人知道的,可现在李怀宇亲口道出了自己的心思,他却只觉得心痛难当。 李怀宇此刻反而冷静下来,淡笑着逼视着顾子青,无形中给了他很大的压力。顾子青吸毒时虽然疯癫又神经,但却一点都不傻。他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明白如果真的给顾思念注射了毒品,等于跟宋如璋他们直接撕破脸,也就再无要挟他们的可能了。而他从顾思念不自觉地流露的紧张神情里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怀宇对顾思念的特殊。 既然现在事情陷入了僵局,那么不如赌一把。就赌顾思念不会扔下李怀宇不管。于是顾子青纠结片刻,便沉冷地点点头,“好,但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地办事,不要想着耍花招!” Chapter43 当交换人质的时候,李怀宇和顾思念没有丝毫交流,让顾子青以为他们俩其实交情不深,险些当场翻脸反悔,不过他最终还是沉住了气,只是在心里发狠地想道,如果顾思念不守诺言,就拉李怀宇陪葬。 直到李怀宇被顾子青的喽啰五花大绑在另一张椅子上,顾子青才谨慎地下令放开顾思念。被囚禁了一天的顾思念被松绑后甚至无力站起,勒得青紫的双手软绵绵地垂在身侧,他一言不发,只竭力压抑着沉重痛苦的喘息。宋如璋快步冲到他身前,先是简单查看了一下他的断腿,然后满心郁愤地将他扶了起来。 “给你们八个小时,时间到了还拿不出我要的东西,我就砍掉他的手脚和脑袋,扔在你家门口。”顾子青阴冷地威胁道。 顾思念搭着宋如璋的肩,左腿微微曲起以免触地,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宋如璋身上,满身尘土和狼狈的他显出此前从未有过的弱势,可他听闻生父的恶言后却眸色骤厉,黑沉的眼眸如深潭般深冷,凛冽慑人。他苍白的面容略微扭曲,露出狰狞的厉色,一字一顿地寒声警告:“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可你要是敢伤他……”他的没能把话说完,微颤的尾音消逝在不甚明显的哽咽声中。他根本不敢想象意外的后果,转而深刻又贪恋地注视着李怀宇。 顾思念细细地描摹着那熟悉的清俊面容,心里像是有一把淬了蜂蜜的钝刀缓缓割过,带来漫长深重的钝痛感,可混杂着的甜蜜与爱意却又让他欲罢不能。他终于看到了李怀宇的心意,也终于让李怀宇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同样的一份心情,却偏偏错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得以坦诚相见,而且又因此害得他陷入了这样危险的境地,顾思念恨命运弄人,更恨自己不够强大。 李怀宇被缚后不见慌乱或紧张,此时反而对顾思念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信任与爱意溢于言表。顾思念混乱急躁的心顿时被安抚了,他定了定心神,很快有了一个大致的救人构想,他无声地对李怀宇说了一句“等我”,就拖着沉重踉跄的脚步离开了。 李怀宇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连身影都看不见,心里突然被一阵灭顶的怅惘淹没了,他感受着自己空荡苍白的内心,默默阖上双眸心念道,这是值得的。他会来救我的。 宋如璋费力地扶着接近一米九的顾思念逃离那地狱般的废弃车库,可走了没一会儿就喘得跟牛一样了。宋如璋回头确认过顾子青看不见他们了,就停下脚步稍微缓一下神。他拿出姚星河留给他的手机,通知他马上开车来接顾思念,挂掉电话后就哭丧着脸跟自家发小道歉:“思念,我对不起你,你揍我吧,这次我不还手。”要不是他一时心软让李怀宇跟来,也就不会让他陷入危险了。 顾思念如古井般无波澜的面上并无怒意,他无奈地摇摇头,轻声叹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想办法救怀宇要紧。” 宋如璋忙不迭地告知他已有的消息:“肖决派了些人来帮我们,我之前让他们躲在暗处了,他们很快就到。” 顾思念点点头,吩咐道:“帮我联系杜医生,让他去我公司等着。” “嗯?”宋如璋疑惑地反问,“你不先去医院吗?”说着他担忧地看了看顾思念的左腿。 面色苍白的顾思念眉头紧锁,苦苦忍耐着左腿钻心的疼痛,沉声道:“来不及了,简单处理下就好。” 宋如璋惊愕地张张嘴,似是想劝劝他,最终懊恼地拍了拍额头什么也没说。 很快姚星河就带人来了,顾思念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对他吩咐道:“随便找个人开车送我去公司就好,剩下的人都留在这里,时刻注意动向。如果顾子青敢轻举妄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怀宇安全救出来,闹出人命我也担着。但是,能不动蛮力就尽量不要,一切以怀宇的安全为先,知道吗?” 姚星河严肃地应下了,即刻开始安排人手。宋如璋无不担忧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真要去跟董先生买毒品吗?这一行水太深了,多少人盯着你呢,一旦涉足就要永远被牵扯不说,很可能会万劫不复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顾思念面色沉冷,“我屡遭暗算的事情里肯定有姓董的手笔,他想拉我下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这次就是他跟顾子青商量好的,就等着我往套里跳呢。” “妈的,这些杂碎。”宋如璋恨声骂道。 “他们太小看我了。”顾思念遥望车库的方向,轻喃道,“我去解决董先生那边,顾子青彻底没了倚仗就好说了。如璋,你帮我盯紧这边,顾子青的毒瘾很重,隔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吸毒,一吸毒就爽得人事不知。他那几个喽啰也是他用毒品收买的,时不时也会吸毒。毒瘾一旦犯了,就由不得他们想保持清醒了,到时你见机行事,能提前把怀宇救出来最好,但一定不能伤到他!” “放心吧,我懂。”宋如璋双眼轻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顾思念又叮嘱了几句,最后向李怀宇被困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几乎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姿态离去了。 宋如璋目送他的飞速远去,良久才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他目光涣散地咬了半天过滤嘴,最后低声咒骂一句,将烟狠狠扔在地上,还泄愤般地碾了几脚,“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盯着顾子青那边!” 现在宋如璋的心里一团乱麻。他既自责不应该将李怀宇带来,以致他陷入险境,又庆幸有他的果断和大胆,才能让顾思念免于被注射毒品。他狂躁地抓乱了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跟着姚星河躲到了废弃车库不远处的一间破厂房,通过一个小望远镜心惊胆战地关注着李怀宇的状况。 宋如璋依稀能看到空旷破败的旧车库里,李怀宇安静地被绑在椅子上,并没有受到像顾思念一样的虐打,这让他长出了一口气。顾子青不在这间车库里,极可能去了相邻的某间废弃房屋,那五个小混混零散地分布在他周围,都无所事事地或站或蹲着,看起来并不走心地替顾子青看守着人质。 “顾子青没了俞景山这个靠山,招来的人一点都不专业啊。”宋如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五个散漫随意的小混混,自言自语道。 “我觉得可以试着动手救人,我们的人数占绝对上风。”姚星河在一旁简单观察了一下情况后,认真地提议道。 “有绝对的把握吗?”宋如璋皱眉问道。 姚星河愣了一瞬,然后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任何事都是有一定风险的……” “屁话!”宋如璋轻叱一声,脸色黑如锅底,“李怀宇要是出了事,顾思念能跟我拼命。” 于是姚星河果断地转了话锋:“我觉得还是静观其变吧。” “还用你说?给我好好盯着!”宋如璋翻了个白眼,将望远镜扔到他怀里,抱着胳膊在阴冷昏暗的旧房里踱步,焦虑紧促的脚步声在幽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地回荡着,使众人心头更添一分阴霾。 此时身陷囹圄的李怀宇虽然难免有些慌神,但还能镇定下来观察周围的情况。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看守自己的五个年轻人,又轻轻眯眼注视着顾子青离开的方向。 顾思念和宋如璋走后没多久,顾子青扔下一句“好好看着他!”就通过一道不甚明显的小门离开了,那五个青年稀稀拉拉地应了一声,依然闲散地待在原地,只是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投注在李怀宇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李怀宇被反绑在身后的手麻得都快没有知觉了,他紧皱着眉不适地动了动身体,但尽量放轻了动作不让那几个青年察觉到。他发觉有一个光头的青年摊开了一小包白色粉末,猛地吸入鼻子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种迷离陶醉的痴态,而其他人见状也有些蠢蠢欲动,但他们看看李怀宇,似是又想起了自己看守人质的职责,便又不情不愿地停了动作,手上却依旧捏着一小包粉末不舍得放开。由此李怀宇便明白这些人多半都有毒瘾,所以他之后一直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吭声不动作,免得不小心惹上这些瘾君子。 毒瘾几乎是无法抑制的,更何况这五个青年本就不是心志坚定之人。光头男瘫在椅子上,喉咙里发出模糊又爽快的喘息声,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头颅高高扬起,脖颈抻得笔直,颈侧血管暴起,脸色涨红,表情痛快迷乱到极致。其他人见状顿时也按捺不住了,他们你推我搡地想要选出一个倒霉蛋来保持清醒看着李怀宇,但谁都想爽一把。 最后一个颈侧有狰狞文身的男人又拿来一条绳子,走过去将李怀宇从头到脚又绑了一边,确定绑得万无一失后又粗鲁地拍拍李怀宇的侧脸,恶声道:“老实点,知道吗?不然也让你跟你男人一样断条腿!” 其他人发出恶意又下流的哄笑声。 李怀宇低垂着头,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的双拳却暗暗握紧了。 很快车库里就盈满了混乱浊重的空气。这几个青年争先恐后地开始分享毒品,逐渐都陷入了迷乱。那光头男吸食了毒品后并不餍足,他抓起顾子青落在桌上的注射器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眼中现出疯狂的渴望。 他大声问周围的兄弟:“有没有人会静脉注射?咱玩儿个新鲜的!” 其他人早已沉溺毒品中,没人有心思搭理他。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向角落里的李怀宇走去。李怀宇的身体顿时紧绷,防备地看着他。 光头男拍拍李怀宇的肩膀。略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小子,会不会静脉注射?” 李怀宇立刻谨慎地摇头,“不会。”其实他是略懂一些的,多年被家暴的经历逼得他很小就学会了很多医学常识,经常自己在房间里偷偷治疗。但他绝不想与吸毒的人有任何牵扯或交流,更何况为别人注射毒品,这也算是间接杀人了吧,他绝对无法接受。 光头男轻嗤一声,开始在自己左臂上摸索,但他没有任何常识,此时又大脑混乱,瞎找了一阵就对准大拇指上方的手腕处准备扎下去。李怀宇眸色一动,看出他找到的是动脉,但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把提醒的话咽了下去。 他现在自身难保,绝不敢招惹这些瘾君子。万一出言提醒了他,说不定就会被他逼着给自己注射毒品,甚至发展成被他拉着一起吸毒也说不定。李怀宇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低下头不去看那些兴奋如处天堂,实则深陷地狱的年轻人。 很快看守李怀宇的这些年轻人就都无法自抑地沉沦了,李怀宇看着这些神志不清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青年,心跳逐渐加速。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顾子青离开的那个小门,又环视四周,在心里思量着逃脱的可能性。 可是……李怀宇试着挣动了一下被反绑住的双手,发现完全无法挣脱,便焦虑地皱起了眉。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正当李怀宇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逃脱时,一伙身着统一的黑西装的高大男人迅速涌入这间废弃车库,有两个人即刻上前为李怀宇松绑,另外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五个完全失去自我意识的瘾君子制服了。 李怀宇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还没从自己已被解开束缚的惊喜中脱离出来,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抱了个满怀。 宋如璋快步上前,满脸激动地搂了一下李怀宇,关心地问道:“怀宇,你没事吧?” “没事……”李怀宇惊疑不定地问,“你没有送思念回去吗?” “思念去解决那个毒贩子了,他猜这些人会忍不住吸毒,就让我留下来见机行事,没想到真被他猜中了。我用望远镜看到这边的情况后就立刻带人来了!”宋如璋兴奋道,“我先送你回安全的地方,再来慢慢解决顾子青,走吧!” 说完他又对那群黑衣青年招呼道:“有没有麻醉剂之类的?给我确保这些人短时间内不会构成威胁!” 李怀宇扫视一眼被制服的五个人,心有顾虑地催促:“别管他们了,我们快走吧,不知道顾子青躲在哪儿,留在这儿容易出危险。” “好。”宋如璋带着李怀宇在肖家保镖的掩护下立刻回撤。 然而他们刚走出车库的大门,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即顾子青粗恶的声音乍然响起:“你这个混蛋!想干什么!” 李怀宇的心顿时揪紧了,他猛然回头后发现顾子青双眼猩红,恶狠狠地瞪视着宋如璋,一脸疯狂愤怒,而他手里那把森寒的枪正对着宋如璋的胸口。李怀宇瞳孔骤缩,在他就要按下扳机时将反应不及的宋如璋迅速向自己身边拽过来。 狞厉的枪声划破划破寂静的空气,让所有人心中一紧。那群保镖看到宋如璋身上涌出的鲜血后顿觉失职,赶紧也掏出手枪毫不留情地射中了顾子青的左手,在他闷哼一声不得不扔下手枪后,几个保镖迅速冲上前将他牢牢按在了地上。 李怀宇已然无心关注顾子青的状况,他扶住宋如璋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按住他右肩头的枪伤,对姚星河急声吼道:“外套脱下来给我!” 姚星河动作很快,脱下外套后和李怀宇一起紧紧压住宋如璋流血的伤口,又厉声吩咐人赶快驱车将宋如璋送往医院。 幸亏李怀宇反应得快,在紧急关头将宋如璋扯开了,才没让那一枪贯胸而出,造成致命伤害,但枪伤在肩头上也不容乐观。宋如璋的意识还算清晰,他躺在李怀宇的怀里轻声哼唧着:“好疼……我会不会死掉啊……” “不会的。”李怀宇有条不紊地为宋如璋做紧急处理,口中轻声安慰着,“很快就好了。” 一切都过去了。 Chapter44 李怀宇半抱着宋如璋坐在车里,姚星河将车飚得飞快,但李怀宇还是时不时急声催促着:“再快点。” 他一手紧紧按压着宋如璋右肩的枪伤,尽量降低失血量,然后轻轻拍打着他苍白英俊的面颊,低声哄道:“宋先生……睁开眼睛,别睡!” 宋如璋迷迷瞪瞪地半睁着眼,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向来嚣狂乖戾眉眼失了神气,没精打采地耷拉着,难得现出几分可怜之色。宋少爷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他眉头紧皱,瘪着嘴委屈地轻哼着:“疼……” “很快就不疼了。”李怀宇看着这样脆弱的宋如璋也觉得新奇无比,但心里更多的是心疼和内疚。他安抚地摸摸宋如璋的头发,又将他脸上沾到的血迹轻柔地擦去,温声引导他保持清醒:“宋先生,您今早吃的什么啊?”李怀宇随口问了个问题,希望以闲聊的方式让宋如璋尽量保持清醒,撑到医院。 “唔……粥。”宋如璋思索片刻后答道,面上随即露出一抹怀念又温柔的浅笑,“成玘给我做的……” “嗯?”李怀宇心中一动,他低笑一声,开始把话题往王成玘身上引,“成玘对您这么好啊?” “嗯嗯……他对我好。”宋如璋胡乱点点头,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把自己那点小心思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我好喜欢他……” 李怀宇惊愕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不由得失笑,一直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声音也放松下来,憋着笑问道:“有多喜欢?” 宋如璋闻言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委委屈屈地小声道:“我都心甘情愿让他操了,你说我有多喜欢他?” “……!!!”李怀宇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按住他伤口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疼得宋如璋一声呻吟。他手忙脚乱地给宋如璋重新按好伤口,然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鼻头被鲜血染红,显得有些滑稽。李怀宇轻咳一声,对于不经意间知晓了宋大少爷的秘密感到尴尬又无措,同时在心里认真考虑了一下宋如璋清醒后杀自己灭口的可能性…… 李怀宇表示再也不敢轻易地跟宋如璋谈心了,但老是拍宋如璋的俊脸让他保持清醒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万一拍肿了他不好交代。最后他选择叫魂一样不厌其烦地一直喊宋如璋的名字,见宋少爷依旧昏昏欲睡,就转而喊王成玘的名字,“成玘在等你呢。” 这样做的效果很显著,宋如璋每次都努力睁大眼睛迷糊地寻找着小助理的身影。 好不容易捱到了医院,李怀宇在姚星河的帮助下把宋如璋背了起来,既要尽量快速又要保持平稳地生生把他扛进了医院。等到把他亲自送进急诊室,李怀宇愣愣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良久才粗喘一声,像是终于卸下重担一般猛然垂下了双肩,他脱力地靠在墙上,之前被绳子勒得青紫的双手开始细密地发疼,双腿也有些发软。李怀宇最后干脆抹了一把脸,不顾形象地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一身狼狈地坐在医院地走廊里,头顶的灯光刺得他双目微痛,身前行迹匆忙的人们在他眼前缭乱而过,凌乱驳杂的脚步声惯入耳中,带给他强烈的虚幻感。这短短一天的经历比他之前所有的人生都要惊险,之后恐怕也很难有如此刻骨的情绪波动。 李怀宇把脸埋进双膝,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今天与顾思念为数不多的几次眼神交汇,想得他心里又甜又酸,最后默念着顾思念的名字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如璋的手术很成功,休息一阵就没有大碍了。李怀宇总算松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去了病房,悉心看护着他。谁知刚把宋如璋安顿好没多久,顾思念也被送进了这家医院。李怀宇闻讯跑出病房,僵愣地看着顾思念躺在急救病床上被送进医院,心里渐渐升腾的寒意扩散到身体,让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望一眼或询问一句。 一直跟在顾思念身边的秘书徐江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的李怀宇,他激动地冲他招招手,李怀宇就僵硬地缓缓走上前。正要被送去手术室的顾思念面色苍白到极致,半睁的黑眸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但他一眼便看到了靠过来的李怀宇,气息虚弱的他突然间牢牢攥住了李怀宇的手。 “怀宇……”顾思念的手烫得吓人,那热度通过两人交握的双手直接烧进了李怀宇心底,掀起一片波澜。顾思念的眼里瞬间只容得下那一人,他的眼眶有些湿润,苍白单薄的嘴唇轻轻张合,吐出微弱的话语,“对不起……对不起……” 顾思念喃喃地只顾道歉,李怀宇也听懂了他那没头没尾的“对不起”,温柔又有力地回握住他的手,他有许多话想说,可医生已经在催促顾思念快点进手术室处理腿伤了。顾思念抓着李怀宇不松手,李怀宇犹豫片刻就当着众人的面快速地在顾思念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先进手术室吧,我在外边等你,乖。” 顾思念愣愣地眨眼,不自觉陷进了李怀宇温柔深邃的双眸中。他终于听话地松开手,依言被医生们推进了手术室,可直到手术室的门缓缓闭合,他都没舍得从李怀宇身上移开眼神。 后来徐江主动走到李怀宇身前解释道:“李先生,顾总只是劳累过度晕过去了,您不必太过担心。顾总得到您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之后才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处理掉后患,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了,应该是腿伤发炎了。”徐江也一脸疲惫,但还是勉力对李怀宇笑道,“顾总他一直惦记着您。” “嗯。我知道的。”李怀宇安静而专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嘴角勾起一个缱绻柔情的弧度。他又打起精神与徐江寒暄几句,就在手术室门口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同样站在他身边等候消息的徐江不经意间将目光落在了李怀宇的身体上,顿时讶异道:“李先生,您也受伤了啊?” “没事,小伤。”李怀宇无所谓地笑笑,把手臂往身后稍微藏了藏。他只是手腕上有一些勒痕而已,跟顾思念和宋如璋的伤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在意。 “还是处理一下吧。”徐江推了推眼镜,严肃道,“已经在渗血了,顾总看到也会担心的。” 李怀宇看看自己的手腕,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门,犹豫之色甚重。徐江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贴心地安慰他:“你的伤处理起来很快的,一定能在手术结束前回来。” 最终李怀宇悉心嘱咐了徐江一番,就快步去找医生处理伤口了。他也不想这样满身狼藉地再见顾思念。 李怀宇匆匆挂了号,伸出胳膊任凭医生摆布,当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时,他歉意地对医生示意一下,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接起电话,“喂,成玘?” “宇哥,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王成玘勉强压下心头的疑虑与焦躁,试探地问道。之前李怀宇突然给他打电话要找宋如璋,当时宋如璋接了电话后脸色立刻凝重起来,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姿态警告他不要插手这件事,随后就匆匆离去。王成玘一开始碍于宋如璋坚决的态度,便忍住了没有给他打电话,免得打扰到他。 可眼看着天色已暗,王成玘终于按捺不住对宋如璋的担心,小心地给他去了个电话,谁知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联系上他,于是王成玘又慌乱地转而联系李怀宇,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得到宋如璋的消息。 “就是……”王成玘含糊地支吾道,“宋先生跟您在一起吗?” 李怀宇闻言露出一个了然的浅笑,但很快又蹙起了眉,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王成玘解释今天的事情。但一想到宋如璋呓语中透露出的两人匪浅的暧昧关系,李怀宇决定把宋如璋受伤的事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宋先生受伤了……”李怀宇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什么东西砰然碎裂的声响,然后是王成玘乍然间急促无措起来的喘息声,于是李怀宇连忙温声解释,“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你不要太担心。” 李怀宇利落地将医院地址甚至连宋如璋病房的门牌号都告诉了王成玘,刚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别太着急”,王成玘就匆忙应了一句后快速挂断了电话。李怀宇无奈地摇摇头,收好手机就赶紧伸出手让等得稍有些不耐烦的医生处理伤口。 等李怀宇终于带着两条缠绕了绷带的手回到原处,不一会儿手术室的门也开了。顾思念被送进了宋如璋所在的那间病房,李怀宇亦步亦趋地守在麻醉药效未过的他身边。徐江在一边帮了一会儿忙,期间频频抬腕看表,表情略有些焦灼,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抱歉道:“李先生,顾总之前给我派下许多任务,我得先去解决,这边就麻烦您照看一下了。” “好,您放心去吧。”李怀宇客气地送走了徐江,又坐回顾思念的床边,看着他英俊却苍白的面孔怔怔出了神。 等顾思念醒来,他该说些什么呢?今天发生的事让他直到现在都有种迷幻茫然的不真实感。而且少了之前那特殊紧迫的环境,他原本热切又明朗的心情突然又沉寂下来。李怀宇懊恼又羞耻地抬手捂住脸,一想到自己那信誓旦旦的关于“顾思念喜欢自己”的发言就脸上烧红,通红的耳根昭示着他窘迫的心境。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但马上意识到这里有两个病人,他过分紧张地观察了一下宋如璋和顾思念的状况,看到自己没有吵到他们才偷偷松一口气。他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很难再像之前那样大胆而热烈的表白了,因为当他真正面对顾思念时,便会陷入一如既往的内敛羞涩的状态,然而他此刻确实很想将自己的全部心意呈献给顾思念。他迟疑片刻,又拿出一直小心妥帖地存放着的那封笔迹稚嫩的旧信,最后心里一动,跑去向医生要来纸和笔,然后他端坐在病房里的桌前,摊开纸笔开始写信,神情认真严肃得像个小学生。 李怀宇将小顾思念的那封信放在一边比对着,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封“回信”,他一边思考一边落笔,写得不满意还要重新写一封,所以良久才写罢搁笔,他细细端详着这封最后的成品,珍视地将信折叠好,又四处扫视了一下,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他先是将两封信一起放在了顾思念的床头,但思及医生护士会经常出入此处,他又赶紧收了回来。正当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病床上的顾思念一声闷哼,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李怀宇瞬间如临大敌般绷紧了身体,他面颊烧红,手里紧捏着那封信,像藏着一份隐秘而甜蜜的心情。顾思念一清醒过来就下意识地寻找最为渴盼的那个身影,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床边的李怀宇,顾思念深邃黑沉的双眸霎时间被点亮,明亮炙烈地烧灼着惊喜的爱意与温柔。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想要伸手抓住李怀宇,而李怀宇见状赶紧按住了他正在打点滴的手,示意他不要乱动。 当自己的手背上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时,顾思念躁动不安的心被稍稍抚平了,他微微张唇,眼神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李怀宇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薄唇,放低了声音“嘘”道:“宋先生还在睡。” 顾思念怔愣了一瞬,然后缓缓转过头,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床位上躺着自家发小。 “而且你发烧了,病得很厉害,尽量不要说话,再睡一会儿吧。”李怀宇轻柔的声音像是飘忽的羽毛,一下又一下撩拨着顾思念的心。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哪里还能睡得着呢? 可医生时刻注意着这间VIP病房里的两位病人,顾思念刚醒来没多久,就有几个医生护士走进来要为顾思念再做一次检查,他们客气地请李怀宇去门外等候。顾思念正满心急切地想要向李怀宇吐露心声,这时急得都快吐血了,却还是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李怀宇很听医生话地离开。 “我出去给你买点粥。”李怀宇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临走前,他为难地看了眼旁边的医生,纠结片刻还是微红着脸拿出了那封刚刚写好的信,他闷头将信塞进顾思念怀里,低声又快速地说道,“你有空再看。”然后他就匆忙出了病房。 顾思念眼巴巴地看着李怀宇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心里涌上浓浓的不舍,连带着对前来检查的医生也难以露出好脸色。他耐着性子配合医生做完检查,等他们一离开病房,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李怀宇交给他的那封信。 Chapter45 顾思念仔细打量一番,发现李怀宇其实递给了自己两封信,他略有些惊讶地拿起那封明显沾染了岁月痕迹的老旧信封,心里正嘀咕着它莫名有股熟悉感,手上就很迫不及待地展开了信。 顾思念乍一看清信上的内容,脸色就微妙地变了。他艰难地抽了抽嘴角,面上涌现出尴尬又哭笑不得的神情。他强忍着内心的羞耻感将自己小时候写下的那封幼稚信件粗略浏览了一遍,然后懊恼地轻叹一声,猛然将信盖在了自己脸上,用那淡粉色的信纸来遮掩自己微微羞红的面颊。 这小学生的文笔和字迹让顾思念不得不直视自己幼稚愚蠢的童年,他一想到李怀宇已经看到了曾经那弱小稚嫩自己就觉得颜面大失,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他不由得郁愤地想着以后该怎么在李怀宇面前保持稳重冷静的姿态啊! 顾思念不安地动了动身体,却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伤腿,他狠狠皱了下眉,小心地调整了姿势,才继续盯着手里的信。等稍微冷静下来后,顾思念很快就明白,李怀宇能知晓自己多年来暗藏的心意,并能在面对顾子青时坚定地说出自己喜欢他这一事实,与这封陈年旧信有着很大的关系。没想到小时候自己为之怅然了很久的那封没有回应的信件,却在今天终于浮现,还奇迹般地沟通了两人的心意。思及至此,顾思念再看这封信也没有那么尴尬羞耻了,他细心妥帖地将它安放在自己的床头,然后打开了李怀宇刚写的那封信。 这封信并不长,与小学生顾思念写的那封信相比也多不了几个字,只是字迹要成熟挺拔得多。纸上的笔墨堪堪干涸,还隐约散发着墨水的淡香,苍劲有力、运笔流畅的行书工整排列着,字里行间都是脉脉温情。 顾思念还没来得及细读内容,就愣愣地盯着李怀宇潇洒好看的行书出了神。他记得以前宋如璋感叹过,没想到李怀宇这人看起来温和又柔软,像个极好拿捏的软柿子,却写得一手如此劲拔洒脱的好字。而确实是字如其人,李怀宇温柔随和的外表下有一颗极坚强执拗的心,他很有主见,性格也柔中带刚,做事果断又执着,是个意外沉稳甚至略有强势的男人,这一点从他面对顾子青时从容不迫的姿态就可见一斑了。 也只有像李怀宇这般内心强大的人,才能在少年时受过家暴虐打后,依旧保持一颗温暖坚实的心吧。 顾思念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眸中闪烁着少有的轻柔笑意。他定下心神,怀着几乎可以成为庄严的态度开始阅读手里的这封信。 信首是坦然而亲密的称呼——“亲爱的顾思念”。顾思念下意识地瞥一眼自己小学时寄出的那封信,他当初别扭地涂掉“亲爱的李怀宇同学”中的修饰语,因为那时他觉得两人之间互称“亲爱的”有种奇怪的亲昵感,他没有细想,也想不懂,只是下意识地划掉了那三个字。而现在李怀宇笔下的“亲爱的”却有一种十分自然的包容与爱意,让他甚至有些脸红心跳。 他凝神读下去,品着这清峻浩然的字迹里蕴藉着的深沉情意。 “很抱歉这么迟才给你回信,但好在我没有错过你的心意。谢谢你一直惦念着我曾经的帮助,也谢谢你想要帮我摆脱被家暴的困境的好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打败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再也不会被欺负了,也恭喜终于打败了自己的爸爸。” “谢谢你想要保护我,而你也确实保护了我。虽然这几年我们彼此都太不坦诚,也太过愚钝,以至于在紧紧相拥时被对方身上的刺扎得鲜血淋漓,但我还是很庆幸能再次遇见你。” “我已经变得更加勇敢,所以想要主动迈出我们间关系的第一步。我想说,我很喜欢你,也想要永远爱护你。” “顾思念,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让我永远爱你吗?” 这封不长的信以一个简单的署名“李怀宇”作为结尾,内容里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深情之语,但顾思念却视如珍宝地捧着这封信,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他的手有些颤抖,随后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几乎要握不住这轻飘飘的一张纸。顾思念的头压得很低,目光一直狠狠钉在这张纸上,长而浓密的睫羽轻垂,在他眼底洒下一小片阴影,也遮盖住了他眸中的波澜涌动。他的胸膛起伏很剧烈,连带着喉咙里发出粗重艰难的喘息,竟显得他呼吸都痛苦又费力。 在别人都看不见的角度中,顾思念如深潭般黑沉幽邃的双眸渐渐覆上一层水雾,他的眼眸像是向来冰冷的寒潭蓦然间泛了涟漪,漾满了深情与温柔。他宽厚坚实的肩膀此时微缩着颤抖,最后终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轻轻遮盖住了一双眼睛。 顾思念像条脱水的鱼一样粗声喘息,右手虚掩在双眼上,指缝里有些亮晶晶的湿润。良久后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拧着眉头撑起了身体。他抖着手指不管不顾地将手背上的针头拔出来随手扔到一边,又将自己层层包裹着的左腿艰难地挪到了地上。 他信手拿起床边的拐杖,还没等站稳就迫不及待地迈步走出病房,扯到腿上的伤口时疼得额头冒汗也不吭声不停步。 当李怀宇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粥走在回医院的路上时,冷不丁看见一身病服的顾思念拄着拐杖狼狈地跑出了医院,登时就呆愣在了原地。顾思念看到李怀宇却很开心,亮晶晶的眸中像点燃了一簇火苗,烧着炙烈的感情。他一瘸一拐又急躁不耐地向李怀宇“跳”过去。 李怀宇心中虽然气极忧极,这时候却也没什么心思去责备他,只能赶紧向顾思念跑去,想要搀扶住行动不便的他。可他刚一靠近,顾思念就“啪”地扔了拐杖,张开双臂将他紧紧箍在了怀里,那结实修长的手臂死死勒在李怀宇的腰背上,让他险些透不过气。李怀宇险险将拿粥的手伸到一旁,才护住了食物,但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就听见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的顾思念闷闷地说:“我愿意。” 顾思念的声线有点抖,隐隐压抑着兴奋激动。李怀宇怔愣片刻,很快懂得了他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一颗心顿时也柔软下来,当模糊地感受到颈间的湿意时,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也有些湿润泛酸,“谢谢。” 谢谢你愿意。 顾思念紧了紧手臂,只想让两人的身体靠得更近些,最好永远也不分开。他将嘴唇贴近李怀宇清秀的耳廓,动情的话语随着他炙热的呼吸一起涌进李怀宇的耳朵,也深深烙进了他的心头,“我爱你。” 李怀宇抽了抽鼻子,还是没忍住来势汹涌的泪水,他有些无措地将眼睛蹭在顾思念令人心安的肩头,借以遮挡自己通红的眼眶。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轻声呢喃道:“我也爱你。” 两人都情绪激动,忘情地在医院大门口前紧紧相拥了好久,来往匆匆的人们经常对这两个举止异常亲密的年轻人投去疑惑而略带暧昧的目光,可什么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等他们的情绪都稍微平复下来,李怀宇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羞涩与尴尬。他伸手摸了摸顾思念蓬松柔软的黑发,在他耳边轻声道:“好了,回去吧。” 顾思念极少表现出这样弱势又粘人的姿态,他不舍地蹭了蹭李怀宇的脖子,磨磨唧唧地放开了他。但他早早地就把拐杖扔了,现在一起身险些歪倒。李怀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这才发现顾思念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腿上层层缠绕的绷带被他弄上了污迹,原本正在打点滴的手背也肿了起来,而且他身体的热度还没有完全褪下去,明显是还有点发烧。 李怀宇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心疼地责备他:“你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 当最开始那过于激动的心情冷静下来后,顾思念身体上的病痛就纷纷涌现了。他表情痛苦地皱了皱眉,嘴上却还是逞强道:“我没事。” 李怀宇也懒得揭穿他,一手提着粥,一手扶着顾思念费力地往病房走去。好不容易回到了病房,李怀宇用拎着粥的那只手别别扭扭地把门推开了,然后一进门就意外地发现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宋如璋,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王成玘那熟悉的修长身影就坐在宋如璋的旁边,他一手撑在宋如璋身侧,另一只手却分外温柔地在他苍白的脸侧流连。王成玘轻柔地抚摸着宋如璋的面颊,虽然他侧着身子低垂着头,李怀宇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出那张清俊儒雅的面孔上定然满是心疼与爱意。 听到门口的动静后,王成玘略有慌乱地收回摩挲着宋如璋的脸的那只手,然后立刻站起身来,有些尴尬地避开了李怀宇的目光,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医生查房,他听说我是来探病的就让我进来了。” 李怀宇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于是贴心地笑了笑,“没事,坐吧。” 王成玘没有依言坐回原处,而是快步上前帮着李怀宇把顾思念扶到了床上。李怀宇安顿好顾思念,又将自己一路小心护着的粥拿了出来,打算喂给顾思念吃。他顾及到宋如璋还在昏迷,便刻意压低了声音随口问王成玘:“天色已经挺晚的了,囡囡一个人没关系吗?” “她今晚在老师家里补习,等我过会儿回去再顺便接她。” 李怀宇轻笑一声,正想再跟他聊几句,冷不丁感觉到顾思念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他回过头后看见顾思念半躺在床上,正微皱着眉头有些不爽地看着他,“我饿了。” 李怀宇顿时忘了与王成玘寒暄,赶紧端起粥,小心地用勺子舀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觉得温度合适了才送到顾思念的嘴边。顾思念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面色也柔和下来,他心满意足地张嘴吃下粥,喝罢还眯着眼睛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像只慵懒的大猫。 王成玘在一边看着那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又扭头看看暂无意识的宋如璋,心头突然有些茫然的失落感。他安静地在病房里坐了很久,除了偶尔跟李怀宇搭几句话,就一直认真而专心地注视着宋如璋,可惜直到他不得不离开医院去接妹妹,也没能等到宋如璋醒来。 王成玘眉眼低垂,看起来有些落寞,他慢腾腾地穿上大衣,走到门口前又顿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来不甘心地又看了宋如璋一眼,确定他暂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才默然收回目光。他对送他出门的李怀宇低声道:“宇哥,麻烦你告诉他,我明天再来看他。” “好,你路上小心。”李怀宇也替王成玘感到遗憾,轻声应下了他的请求。 目送王成玘离开后,李怀宇走到顾思念身边为他掖了掖被子,柔声哄道:“很晚了,你该睡觉了。” “那你睡我旁边。”顾思念说着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他躺上来。 “可是……”李怀宇犹疑地看看他的伤腿,为难道,“我怕压到你的腿。”他想要睡到病房里的那个陪护床位上。 “不会的。”顾思念不甚在意地嘟囔道,不顾李怀宇的抗拒,横行霸道地把他拖上了床,又紧紧箍住他的腰不让其逃脱。 “好吧好吧……”李怀宇最终还是妥协了,“我陪你,但你别勒那么紧。” 顾思念满意地勾唇一笑,稍微松开手臂让李怀宇调整一下姿势,然后又立刻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住了他。李怀宇无可奈何,但心里更多的却是被需要和依赖的满足感。 当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查房的医生满脸尴尬地把李怀宇叫醒时,他懵然地眨了眨眼,熟睡到差点忘记自我。很快李怀宇就反应过来,不由得窘迫地红了脸,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恭声请医生上前检查。顾思念察觉到怀里没人后,不甚开心地哼了两声,强打起精神来应对医生的询问。 就在李怀宇全神贯注地听着医生的话时,另一个床位上,昏睡了很久的宋如璋一声闷哼,然后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他黑亮好看的眼眸显得有些空洞,透着茫然无措的情绪,良久后他才僵硬地转了转眼珠,在屋中扫视一圈,干燥的薄唇轻轻开合,虚弱的声音传出来,“成玘……” Chapter46 李怀宇比正在给顾思念检查身体的医生更先听到了宋如璋微弱的呼喊。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紧张地注视着宋如璋微睁的双眼,刻意压低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兴奋激动,“医生!他醒了!” 几名医生护士立刻抛下一脸懵然的顾思念,转而对宋如璋进行全面而严肃地检查。宋如璋的意识还有点模糊,任凭一群人摆弄自己,对医生的询问也都如实回答,向来嚣狂不羁的宋少爷此时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听话,难得乖巧得让人心疼。 头发花白的主治医生亲自作了一番检查后推推厚重的眼镜,礼貌地淡笑道:“放心吧,他当初没伤到要害,又救治及时,没什么大碍,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痊愈了。” “毕竟是枪伤。”顾思念撑起身体打量了一下自家发小分外苍白的脸色,无不担忧地问道,“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不会的。”医生淡然地笑道,然后转头对李怀宇吩咐,“可以给他吃点清淡的粥,但不要太多。” “好的好的。”李怀宇忙不迭应下了,送走医生后立刻就想出门给宋如璋买粥喝,但他一脚刚跨出门,就猛然想起了宋如璋临行前的那声呓语,知道他肯定惦念着王成玘,李怀宇便快步走到宋如璋床边,目光柔和下来,低声道:“宋先生,昨天成玘来看你了。” 果然,本来没精打采的宋如璋一听见王成玘的名字眼睛瞬间亮了,他希冀地看着李怀宇,哑声追问道:“那他现在呢?” “昨天他在这里等你醒来到很晚,后来因为要接囡囡回家就离开了。”李怀宇解释道,看到宋如璋黯淡下来的眸光,他又赶紧加了一句,“但是他说今天还会再来的。” “什么时候?”宋如璋瘪了瘪嘴问道。麻醉药的效果早已散去,右肩上的伤口开始泛起沉闷又尖锐的痛感,他被伤口折磨得心力憔悴,整个人都脆弱了很多,只想快点见到王成玘寻求安慰。 “很快。”其实李怀宇也不确定王成玘什么时候能来,但他当下就决定以上司的身份给王成玘放个假,让他尽早来陪着宋如璋,“我先去给你买点粥,等我买回来,成玘也差不多就来了,好不好?” “嗯。”宋如璋略一思索就点头应下了,但不放心地又提醒了一句,“让他快点来。” “好好好。”李怀宇无奈又包容地笑道。 而从宋如璋醒来后备受冷落的顾思念不爽地哼了一声,“我也饿。” “会给你买的。”李怀宇这才想起来关心一下顾思念的状况,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侧脸,眼神里溢满了爱意,“乖乖等我。” 见顾思念听话地点了点头,李怀宇才又迈步离开病房。他刚一出门就给王成玘去了个电话,反复叮嘱过让他快点来医院才匆忙赶去买粥,以伺候两位病人祖宗。 宋如璋眼看着李怀宇离开,又沉默片刻,静等他走远,才担忧又急促地问顾思念:“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顾思念淡淡地应道,“放心吧。” 宋如璋这才松了口气,但他转而又盯住了发小裹着石膏的左腿,“你的腿呢?不会瘸了吧?” “没有。”顾思念轻轻摇头,“很快就能好了。”说完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有些别扭地说道:“这次谢谢你……是我连累你了。” 宋如璋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哈欠,“跟我还客气什么。”他很快又恢复了以往调笑态度,贱兮兮地问道:“你跟怀宇和好了?” 顾思念悄悄勾了勾嘴角,冷淡的声线中暗藏愉悦,“嗯。” “那就好。”宋如璋闻言也安心下来,一脸深沉地叹道,“兄弟啊,你可算是熬出头了。” 顾思念翻了个白眼,压根懒得理他。 宋如璋的精神还不错,躺在床上跟顾思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不时期许地看向房门口,渴望那修长高挑的身影能尽快出现在自己眼前。 然而他没等来王成玘,而是把风尘仆仆捧着粥进门的李怀宇等来了。李怀宇步履匆匆地走到宋如璋床边,端出两小碗清粥,他把其中一碗端到顾思念面前,顾思念立刻半坐起身体,理所当然地等着他喂自己。 谁知李怀宇为难地看了看宋如璋,低声哄劝道:“这次你自己吃好不好?我先喂宋先生。” 顾思念只觉得晴天霹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李怀宇,久久都说不出话。 李怀宇也顿觉心软,但他还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宋先生才刚醒,身体虚弱,正是最需要营养的时候。乖,自己吃吧。”说着他拉起顾思念的手,将精致的瓷碗放到了他手心上。 顾思念拧起眉头狠狠朝宋如璋瞪视着,看见他憋笑的表情更觉得心里冒火。但他最终还是满腔委屈地妥协了,开始小口小口地喝粥。 李怀宇也没有想太多,他只觉得宋如璋帮了他很多,又因此而伤得这么重,自然应该尽心尽力地照顾好。他搬了一个板凳坐到宋如璋的床边,表情认真甚至带着几分严肃地将勺子递到他嘴边,“吃吧,宋先生。” 宋如璋一边张嘴囫囵吞下清淡的温粥,一边反复观察李怀宇和顾思念的脸色,他发现虽然李怀宇一脸平淡坦然,顾思念却愤愤又怨念,像失宠了一样委屈,便忍不住嘚瑟地调笑道:“思念,我就喝几口粥,你这个样子就跟我喝你的血似的。” 顾思念冷哼一声,很明显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又恶狠狠地灌了一口粥。 李怀宇哭笑不得,但又有些愧疚,“你喝慢点,小心呛到。” 宋如璋心情颇为舒畅,好整以暇地接受着李怀宇无微不至的照顾,还顺便欣赏着顾思念难看的脸色。李怀宇虽然心中焦虑,想快些去安抚一下顾思念被冷落后不平的情绪,但手上还是认真而有条不紊地照顾着宋如璋,一点都不含糊。 顾思念将这场事故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下来,不透一点口风,很少有人知道他现在受伤躺在医院,更不知道他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他对家里人隐瞒得更紧,所以至今也没人来探望他,这两天只有李怀宇在这病房里忙前忙后,照顾着两个病人。先前宋如璋昏迷着还轻松一些,现在李怀宇明显觉得照顾两个人有些力不从心,他正暗自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请个保姆来帮忙照看下,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即刻回了神。 “请进。”李怀宇微微抬高声音喊道。 随着清脆的开门声,王成玘那张清俊儒雅至极的俊秀面庞毫无防备地撞进宋如璋的眸中,在他心里掀起一番波澜与躁动。 “咦?!”李怀宇看到王成玘之后眼前一亮,连忙起身招呼道,“成玘来了?快坐。” 王成玘一进门就将目光粘在了宋如璋的身上,他看着宋如璋苍白的面容微微拧起了眉,复杂的眸光里掺杂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听到李怀宇的邀请后他才将自己过于放肆的目光收回来,他先对李怀宇和顾思念恭声打了个招呼,然后快步宋如璋床边,将自己带来的礼物水果放到床头柜上,犹豫地问道:“你……伤得很重吗?” “见到你就都好了!”宋如璋苍白清瘦的面颊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晕,黑亮的眸中闪烁着愉悦兴奋的光。他微微抬手似是想要抓住王成玘,不慎之下却扯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要乱动。”王成玘的心狠狠跳了下,他急急地跨出去一步,右手半举在空中似是想要安抚他,但僵持片刻还是默默收了回来。 李怀宇扶着宋如璋帮他调整好姿势,便再次端起碗继续自己的喂饭任务。然而很快他就觉得有些如坐针毡。 宋如璋机械地张口吃下自己送到嘴边的粥,一双眼却牢牢钉在了王成玘身上。王成玘依旧儒雅镇静地微笑着,却也被宋如璋直白热切的眼神弄得耳根发红。他虽然有些害羞,但总忍不住温柔地回视宋如璋。 李怀宇夹在两人中间尴尬得不行,他低头看到碗里还有一半的粥,便忽然间心生一念,轻轻将粥搁在了手边的柜子上,然后站起身来对宋如璋抱歉道:“不好意思,宋先生,我先去趟厕所。” “去吧!”宋如璋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点头,甚至是有些期待地目送李怀宇起身离开。 李怀宇看着迫不及待的宋如璋只觉得哭笑不得,轻摇着头走出了病房,关上门前还给喝完粥躺在床上的顾思念使了个眼色,然后顾思念了然地给自己拉上被子,再阖上双眼,一副与世隔绝不听不看的超然姿态。 很快病房里就陷入了一番沉寂,宋如璋细细描摹着王成玘那张他怎么看怎么喜欢的俊美面容,忍不住出声道:“你坐过来点儿。” 王成玘依言坐到了宋如璋的床边,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抬手便可以触到彼此。宋如璋难得没有主动拉着王成玘说话,他就只是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可这不甚明显的笑容却像一颗不轻不重的小石子,“噗通”一声落入了王成玘向来古井无波的心里,激起一片带着炙烈温度的涟漪。 心底突然的躁动让王成玘无法克制地做了一件他自认逾矩的事情——他伸手轻轻抚上了宋如璋的脸侧。当冰凉的手指触上温热细腻的面颊时,两人的心里都涌起一阵悸动,宋如璋惊喜地眨眨眼睛,刚想要调戏他几句,王成玘却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 宋如璋失望地撇了撇嘴嘴,明显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王成玘轻咳一声,掩饰般地端起了那碗粥。宋如璋见状期待地问道:“你要喂我吗?” “嗯。”王成玘淡淡地应了一声,故作平静地亲手将勺子递到他嘴边,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悄悄红了耳根。 王成玘一直温柔内敛地照顾着宋如璋,而宋如璋受伤势影响也很难打起精神来闲聊,两人陷入一种沉默却意外和谐的状态。病房里只有些极细微的声响,这让闭着眼睛装睡的顾思念心里痒得很,总想偷偷看看他俩在干什么,但又怕轻举妄动之下会吓退保守矜持的王助理,这样宋如璋事后肯定会跟他拼命的。 而此时暂避在卫生间的李怀宇也跟顾思念一样纠结。他无所事事地看着雪白的墙壁发呆,打算在外边消磨点时光,也好让王成玘和宋如璋交流一番,毕竟王成玘在自己面前总是难以摆脱助理的身份,行事说话都时刻端着恭谨严肃的姿态,这恐怕并不是宋如璋想要见到的王成玘。 善解人意的李怀宇在医院的走廊上逛游了半天,最后实在闲得发慌,就下楼去又买了些吃食,因为医生说过顾思念恢复得很好,烧也已经退了,可以适量吃一点健康的饭菜,不必再靠清粥度日了。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李怀宇才拎着一些精致又清淡健康的小菜回到了病房。他一进门就看到王成玘正坐在之前自己所在的位置上,肃然清冷的眉目罕见地柔和下来,温柔地注视着昏然睡去的宋如璋,两人的手亲密地交握在一起,周身散发着暧昧的粉红气息。 但李怀宇的脚步声还是惊扰到了他们,王成玘快速起身,对自家上司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就想将座位让出来。李怀宇赶紧摆手示意他不需要让位,“你坐在那儿就好,正好我要再喂思念吃点东西。”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同时眼尖地发现剩下的那半碗粥已经空了,猜到发生了什么的李怀宇暗笑一声,却也不戳穿王成玘的掩饰,径自走到顾思念床边温声道:“起来吃点东西吧?” 在被窝里闲得长毛的顾思念终于来了精神,一咕噜爬起身后先发制人,霸道又任性地说:“你喂我。”他还是为之前李怀宇的冷落而耿耿于怀。 李怀宇温柔地低笑道:“好。” 两人旁若无人地腻歪了很久,你一口我一口地吃饭,刻意忽视了王成玘,倒也真的让他自在了很多。宋如璋的身体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住,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很长时间。王成玘像昨天一样安静地陪他到了很晚,直到深夜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巧合又遗憾的是,这一次又是王成玘走后宋如璋才悠悠醒转,当知道如果自己再早一会儿醒来就能亲自跟王成玘告别时,他恼恨地拍了拍床,郁闷地叹道:“妈的,我怎么就睡过去了呢?”他开始痛心疾首地思考如果自己没睡过去,跟王成玘讨个晚安吻的几率有多大。 “下次我会记得叫醒你的。”李怀宇随口安慰道。 “别管他,该睡觉了。”顾思念蛮横地将李怀宇拖上床按进怀里,勒住他的腰把他禁锢在自己怀中。李怀宇的眼前被顾思念宽阔结实的胸膛挡得严严实实,鼻尖也都是他熟悉好闻的气息,他勉强抽空抬头对宋如璋叮嘱了一句:“宋先生也早点休息吧。”说完就又窝进了顾思念怀里,安心又甜蜜地闭上了眼睛。 宋如璋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黏糊地抱在一起静静入睡,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更加孤独寂寞冷了。他默默裹紧了被子,恨恨地翻了个身背对他们,嘴里怨念地嘀咕道:“老子明天就换病房……” Chapter47 没过多久宋如璋果然换了病房,不过却是因为他受伤的事最终被他父亲发现了。这位常年身居高位的中年人在某一天中午突然杀到病房,面容严肃沉冷地扫视了房间里的所有人,最后盯住了把被子蒙在头上装死的自家儿子。 顾思念的背上登时冒了一层冷汗,李怀宇更是被惊得大气都不敢出,而宋如璋抓着被子的手用力捏紧着,指尖都泛白了。宋父向顾思念客气而不失威严地点点头,又冲李怀宇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就毫不客气地大步上前扯下宋如璋的被子,揪着他的耳朵冷哼一声:“小兔崽子,成天就知道作死!” “轻点轻点……”宋如璋低声哀嚎,拽住父亲的手示弱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虐我?” “你自找的!”宋父恨声怒骂道,手上却也真的减轻了力道。 宋如璋垂头丧气地摸摸被揪疼的耳朵,嘴里低声嘀咕了两句。 “跟我回家。”宋父不容置疑道。说着他就叫来了人给宋如璋收拾衣物,没一会儿就准备妥当,将自家熊儿子押回了家。 宋如璋临走前偷偷朝李怀宇挤眉弄眼了一番,神情略带遗憾和焦急。李怀宇立即会意他是放心不下每天都会来看他的王成玘,便了然地对他点点头,又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温柔微笑。 宋如璋这才不情不愿地被拖走。宋父先命人将宋如璋扶了出去,他一个人留在病房里,目光复杂地看着顾思念,良久才叹道:“我能查到的事,没有理由你家里人会查不到。你妈妈现在肯定也知道了,好好跟她解释一下吧。”说罢他又略有埋怨地加了一句,“以后有事还是要多跟长辈商量一下,免得我们操心。” “我知道了。”顾思念恭谨地应下了,“宋叔叔,这次是我连累了如璋,对不起。” “没事。”宋父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反正这小子本来就不让人省心。” 李怀宇代替顾思念起身送走了宋如璋的父亲,再次坐回顾思念身边时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犹豫片刻后他无不担忧地问道:“该怎么跟殷阿姨解释呢?” 顾思念苦笑着摇摇头,“看来还是没能瞒住。”他早该猜到,这么大的事,他瞒得再严实,也难免会有纰漏,更何况他母亲和外公在这座城市里算的上手眼通天,他自己的势力也并没有发展完全,被他们知道事情原委只是迟早的问题。 顾思念本以为自己母亲很快就会赶来病房兴师问罪,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独自赴险而不去跟她商量。可是一连几天殷婷都没有提起此事,只是在顾思念出院那天去接他回家。殷婷亲自开车将两人送回了家里,其间态度一如往常,温柔又包容地关心着他们近来的生活状况。 最后倒是顾思念绷不住冷静淡然的姿态,趁着李怀宇去厨房做饭的空档,犹疑地开口道:“妈,那件事我之所以瞒着你……”他正在斟酌措辞,思考怎样委婉地跟母亲解释此事。殷婷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她笑容微敛,现出些严肃凝重的神情,沉声道:“思念,妈妈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操心,但有些人有些事,我早就放下了。” “妈……”顾思念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殷婷大气温和地笑了笑,鼓励地拍拍儿子的肩膀,“你果然长大了,已经可以保护家人了。” 被当做小孩子夸奖让顾思念尴尬又别扭,心里却确实感动非常。不善言辞的他沉思片刻,最终选择了用行动安慰和感谢自己的母亲。他轻轻搂住了自己的妈妈,将脸靠在她肩头蹭了蹭。 殷婷几乎没见过寡言淡漠的儿子这样亲近自己,当下眼眶一湿,险些落下泪来。她赶紧掩饰地抹了抹眼角,轻轻抚摸儿子柔软的黑发,“以后也要好好保护怀宇,照顾怀宇,知道吗?” “知道。”顾思念难得像个小男孩一样抱着母亲,闷声答应道。 “好了。”殷婷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松开自己,“妈妈最近太忙了,得先走了。你的腿不方便,就暂时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吧,我会另外找人打理公司的。” “好。”顾思念顺从地点点头。 “但你在家里不要事事都让怀宇帮你,能干的都自己干,知道吗?” “当然。” 殷婷匆匆穿好大衣,推开门之后又想起了什么,回身拉住顾思念,似是有话想说。她先偷偷看了一眼厨房,确定李怀宇还在里面忙碌,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才略显兴奋地悄声道:“对了,我前几天还跟怀宇说过,我这次请了一个特别有名的设计师回国,改天你们一起去见见他!” 顾思念疑惑地皱了皱眉,问出了和当时的李怀宇同样的问题:“见他干嘛?” 殷婷佯怒地打了他一下,神神秘秘道:“当然是做礼服在结婚的时候穿啊!” “反正你们俩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尽早定下来吧。” “到时候你们想办的大点就大点,不想声张就办的小点,但是婚总是要结的嘛。” “妈妈知道你肯定是想结婚的,你巴不得把怀宇永远绑在身边呢。” “但是你要努力说服怀宇了,我等你好消息。” 殷婷拉着顾思念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很多,良久才不放心地离开。然而其实当顾思念从殷婷嘴里听到“结婚”这两个字时,就已经全然懵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深邃黑亮的双眸有些失神,殷婷后来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兴奋和战栗中。他无法自抑地开始想象和李怀宇相守一生的画面,心里像是充塞了绒绒的棉絮,那鼓胀的温暖简直要溢出胸膛。 直到李怀宇疑惑的声音惯入他耳中,他才猛然回神。李怀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问道:“思念,你傻笑什么呢?” 顾思念眼神一凛,立刻板起脸,一副冷峻漠然的样子,沉声反问道:“我哪有笑?” “好好好,没笑。”李怀宇强压下唇边的弧度,扶住顾思念的胳膊把他带回沙发上坐下,随口问道:“阿姨走了?” “嗯。” “走前说什么了吗?” “……没有!”顾思念差点绷不住沉稳冷静的面色,急声否认了之后抓着拐杖快速起身,几乎是跳着往卧室逃去。 李怀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涨红的耳根和慌乱的背影,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整天顾思念都显得心事重重,时不时就会愣愣地盯住李怀宇发呆,眸中偶尔散发的炙热焦灼的情感烧得李怀宇很不自在。但他每次开口询问,顾思念都支吾着扯开了话题,同时双手不自觉地捏紧,眼神也有些闪躲。 李怀宇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再逼问,他自觉两人既然已经互通心意,那么就该全然信任对方,顾思念不想说的他也不会去纠结。他知道顾思念是爱自己的就足够了。 李怀宇倒是坦然又安心,顾思念却被折磨得心神不宁。自从刚才母亲跟他提过结婚一事后,他就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只可能与李怀宇共度,就算结婚,对象也必须是他。但关于结婚,他以前从不敢想,连与李怀宇在一起都觉得已然是奢求,现在纵然可想了,却又不太敢说出来。顾思念无比痛恨这个犹豫扭捏的自己,但是“与李怀宇结婚”这件神圣又庄严的事,确实让他在心潮涌动的同时,更多了一分患得患失的惶恐不安。 这天晚上,顾思念难得没有在李怀宇刚上床时就紧紧搂住他,更没有动手动脚地求欢,而是老老实实地仰躺着,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天花板,眉头紧皱着,一副沉思苦恼的样子。 李怀宇无奈地叹道:“先别瞎想了,快睡觉吧。” 房间里昏昏暗暗的一片模糊,两人细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却让这黑暗更显寂静。李怀宇的气息悠长而平静,正逐步迈入安稳的睡眠,顾思念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有些僵硬地躺在黑暗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震得他耳膜都在发痛。他紧张地将手掌置于胸口前,徒劳地想要压下那如雷的心跳声,却只是让自己胸闷得难受。 他终于忍不住翻过身面对着李怀宇,黑暗中他的面容并不清晰,但那清俊的轮廓依然让顾思念心动不已。心脏鼓噪得越来越快,内里的冲动终于挣脱了一切犹疑和束缚迸发了出来,他突然握住了李怀宇置于身侧的手,脱口而出道:“今天妈妈跟我说,让我们抽时间去见一个设计师。” “嗯?”李怀宇见顾思念终于肯跟自己谈心,顿时睡意全无,他打起精神认真地聆听着,但一时间却也有些反应不及。 “就是……”顾思念说出口后就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他应该找个好时机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再详细跟怀宇解释的。但话已出口,他骑虎难下,便别扭地低声道,“定做一身礼服……” 顾思念越说声音越小,几个含糊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但李怀宇还是迅速从他的话语中想通了前因后果。在他跟顾思念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殷婷曾经去他的公司找他,并说请了一位有名的设计师回国,要给他们设计一套结婚时穿的礼服。 所以说,顾思念一整天都在纠结怎样开口跟自己提结婚这件事吗? 豁然开朗之后,李怀宇也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他觉得身边的顾思念那若有若无的清淡气息像是一把烈火在烧灼着自己,让他的一颗心也不安分地躁动起来。他清润平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紧张,语调也有些慌乱,“啊?这……嗯……我,我知道这件事……” “是吗?”顾思念意外地愣了一瞬,然后不由得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目光灼灼地钉在李怀宇的面上,试探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李怀宇头脑一热,下意识就想立刻应下来。好在他及时止住了话头,思前想后一番,他又觉得两人虽然已经朝夕相处了三年,但才毕竟刚刚正式确立恋人关系,他还需要时间去适应从情人到恋人的转变。 最终理智占据了上风,李怀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温和却严肃地开口:“现在想这个好像有点太急了,过段时间再说吧。阿姨那里我会去解释的。” 顾思念热烈地躁动了一整天的心瞬间就被李怀宇的几句话浇息了,他眸中炙烈的光渐渐黯淡下来,一双深邃清亮的黑眸似是要与透进屋内的清冷月光融为一体,闪着令人心碎的伤心色彩。他只觉得喉咙发紧,脱口而出的话语带着止不住的颤抖,“你不愿意跟我结婚吗?” 李怀宇被他突然的低落情绪惊到了,他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抓住了顾思念的手,安抚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时机还不太成熟……” 李怀宇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想法解释清楚,就猝不及防间被猛地扑过来的顾思念死死抱住了。顾思念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李怀宇身上,毛茸茸的脑袋深深埋在他颈窝间,略带委屈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可是我想……” 李怀宇对他的撒娇束手无策,他头痛无比地按了按眉心,为难道:“思念,这种事不可以草率的……” 顾思念依旧埋首在他颈间,手上的力道丝毫未松,执拗地低声道:“我想。” “但是……”李怀宇哭笑不得。 “我想结婚。”顾思念紧了紧手臂,将他牢牢箍在怀中,薄唇移到他耳边轻轻开合,吐出温热的气息,撩得李怀宇耳根一红,身体酥麻了些许,连带着态度也软了下来。 “思念……”李怀宇有气无力地还想再尝试着说服他。 顾思念却步步紧逼,“我想跟你结婚。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 被顾思念紧箍在怀中的李怀宇突然间陷入了沉默,时间长到让顾思念渐渐开始不安,他焦躁地把脑袋又往李怀宇颈窝里拱了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想结婚……我想……” 长时间的沉默让顾思念的心渐渐冷却,他无法遏制地感到心痛,但并不绝望。李怀宇既然还不能放心与他永远生活在一起,那么他就用时间来证明一切。顾思念抽了抽鼻子,有些失落地想道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说服李怀宇了。他正想随口扯开话题,就听到李怀宇清润的声音淡淡响起:“好。” “……?!”顾思念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激动得有些失语,“你……你说什么?” 李怀宇轻笑几声,宠溺又无奈地补充道:“我说,我愿意跟你结婚。你想什么时候去见设计师,我们就什么时候去。”李怀宇细思一番,就觉得既然他们这辈子都认定了彼此,结婚反倒不那么重要了,冲动也罢,干脆应下吧,为顾思念求个心安和高兴就好。 这次换成顾思念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他从开始那一瞬间的狂喜,到后来理智回归后的无措,此时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良久才愣愣地开口:“不对……你……你怎么就这样答应了?” “嗯?”李怀宇对他这个出乎意料的反应觉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地反问道:“我答应了不好吗?” “不……”顾思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少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李怀宇答应跟他结婚了,可是他甚至没有好好地求婚,就这样在一个普通的深夜,躺在床上随口决定了要结婚吗?! 顾思念懊恼无比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李怀宇不答应的时候他觉得伤心委屈,现在答应了,他反而苦恼没有正式的求婚过程不够完美。顾思念纠结地都想撞墙了,无比痛恨不久前那个轻率地提起结婚定礼服的自己。 思来想去,顾思念决定尽力挽救一下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他腾地坐起身来,扳住李怀宇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在黑暗中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一脸认真严肃地道:“刚才的事都忘掉。” “哈?”李怀宇一脸懵然。 “好了不要再提了,等过几天我要……”顾思念刚想解释,却立刻打住了话头,并在心中暗暗道一定要给他一个惊喜。 李怀宇闻言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他有些羞涩地轻咳一声,感到面颊有些烧红,正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顾思念又立刻搂住他躺倒在了床上,还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轻声道:“快睡觉吧。” 李怀宇微微勾唇,抬手抚上了他的手,柔声地回应:“晚安。” 今晚这场关于结婚的话题看似没有结果,但两人都知道,有一种美好在酝酿。 Chapter48 顾思念之后就一直精心计划着要给李怀宇一个完美的求婚,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还没想到怎样策划一场完美又惊喜的婚礼,就被殷婷一个催促的电话打乱了计划。 电话那头的殷婷埋怨地怒声道:“不是早跟你说了快点带怀宇一起来见见Asa吗?还拖?再拖人家就要回国了!”她口中的Asa就是意大利的一个年少成名的设计师,英俊而多情,在时尚界有着很高的地位,此次被殷婷特意请来了帝都。 “可是……”顾思念眉头紧皱,为难地支吾着。他还没来得及求婚呢,就这么直接拉着李怀宇去定做礼服吗?没有求婚的话也会让李怀宇觉得遗憾的吧? “别可是了!下午就去!他的房间号我过会儿发给你。”殷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顾思念左思右想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如果错过这次让Asa设计礼服的机会也会是一大遗憾,便闷闷地应下了。 当他打电话告诉李怀宇今天下午要去见设计师Asa时,李怀宇犹豫片刻,才声音轻快地应下了。 顾思念发觉他那一瞬间的犹豫后,心噗通跳了一下,忐忑地急声问道:“你不愿意去吗?”他以为李怀宇是在为他的草率而不满。 “我当然愿意啊。”李怀宇轻笑道,他的声线清朗一如既往,并不像隐瞒和压抑着负面情绪,他坐在办公桌前处理着一堆在顾思念住院期间积攒下的文件,无可奈何地解释道,“只是之前我请了太多天的假,积压下的工作太多了。而且吴总那边我也不太好再去麻烦他了……” 李怀宇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把事压在心底,更不会再觉得与顾思念分享自己的烦恼会讨嫌,他现在乐于将自己的一切想法都坦然地说出来,让两颗心更加贴近。 “不过,”李怀宇很快就话锋一转,轻松自如道,“毕竟是结婚这种人生大事,吴总一定会理解我的。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回去。” “好。”顾思念听到李怀宇如此自如潇洒地谈起结婚这个神圣的字眼,心里不由自主地窜起一把炙热浓烈的火,烧得他脸颊都有点红。他乖巧地应了一句,挂掉电话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很像个羞涩的小媳妇。 然后顾思念就坐在家里望眼欲穿地等着李怀宇回家。向来守时又严谨的李怀宇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就满面笑容地进了家门。他没有刻意提起结婚的事,只是忙前忙后地帮顾思念换衣服、修整仪容。顾思念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认真为自己打领带的李怀宇,看着他长而低垂的睫羽和形状好看的薄唇,突然间心里一动,拽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又伸手按住他的后脑,然后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温热柔软的嘴唇亲密地交缠亲吻,舌尖相抵,探寻着对方湿热的口腔,暧昧的啧啧声和衣料的摩擦声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就在两人的动作要一发不可收拾时,李怀宇艰难地找回了理智,他抵住顾思念的肩膀,粗喘着笑道:“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 顾思念立刻回想起了自己母亲严厉的叮嘱,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李怀宇,但却在心里暗暗记了一笔。两人一番折腾,将衣服和发型又弄乱了一些,李怀宇匆忙整理了一下,他们才相携出发。 当他们依言到达殷婷所说的那家奢华无比的酒店时,服务人员很快恭敬地迎上来,问清他们的身份后便引领着他们去了最顶层的一个房间,“这位先生出门了,但他吩咐过让你们在他的房间稍等一下。” “好的,麻烦了。”李怀宇笑着道了谢,目送服务生离开后和顾思念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地扶着他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是一间非常豪华的套房,装潢精致高雅,处处都透着贵气。李怀宇并不闲逛,怕侵犯到别人的隐`私,只是安静地陪顾思念坐着,轻松地谈笑几声。 他们刚等了没多久,李怀宇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拿起一看,发现是吴昼打来的,便赶紧接起,“喂,吴总?” “怀宇啊,”吴昼略带疑惑和苦恼的声音传来,“那份关于S市的地产开发的文件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完了,就在我办公桌上。”李怀宇恭声道,“您让成玘帮忙找一下吧。” “好好好。”吴昼瞬间松了一口气,然后调笑道,“我很不想打扰你和顾总的,但我也是没办法,见谅啊。” “吴总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一直以来都给您添麻烦了。” “顾总在你旁边吗?我能跟他聊几句吗?上次他帮我养Cat,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好的。”李怀宇闻言立刻把手机递给了顾思念,并凑到他耳边悄声嘱咐道,“吴总想跟你聊几句,记得问候一下人家。”因为顾思念对外人一向沉冷淡漠,他怕这会让吴昼觉得尴尬,就特意提醒顾思念表现得热情一点。 顾思念了然地点点头,但接过电话后还是有些别扭,他实在不懂怎么与人寒暄,说了一句干巴巴的“你好”就没了后文。 好在吴昼很热情,让他们不至于冷场,“顾总,你的身体还好吧?” “嗯。” “谢谢您前些日子帮我照看Cat,它真的胖了一大圈,我感觉它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嗯。” “等您腿好了,我请您到家里坐坐,到时候记得给个面子。” “嗯。” 李怀宇在一旁看见每次吴昼说很多,顾思念都只是淡淡地应一声,心里顿时泛上了同情和尴尬,他轻轻拍一下顾思念的胳膊,压低声音提醒道:“跟人家聊几句啊。” 顾思念纠结地皱起了眉头。他生性不善交际,而且他从来都是人上人,不必刻意与谁交好,寡言冷淡的性格便一直改变。此时纵然觉得吴昼这人还不错,想要与其交个朋友,却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酝酿了半天,终于犹豫地问了一句,“……Cat最近还好吗?” 李怀宇:“……”我让你问候一下吴总你不要上来就问人家的狗! 吴昼倒是没有在意,乐呵呵地回答说:“挺好的,有空多来看看它,它很想你们的。” 顾思念一瞥眼看见李怀宇无奈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就沉着脸僵硬地继续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再去出差?” “……” 此言一出李怀宇和吴昼都沉默了。半晌电话里才传出吴昼哈哈大笑的声音,“顾总,您就这么盼着我再出差啊?” 顾思念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正纠结着怎样挽回一下气氛,就听见吴昼爽朗地笑道:“看得出来你们都很喜欢Cat,但它是我重要的家人,所以不能送给你们。不过Cat马上就要有小宝宝了,我一个人的精力是养不了太多狗的,你们愿意养它的宝宝吗?” “嗯?”李怀宇闻言立刻凑了过去,有些激动地问道,“Cat怀孕了?” “是啊,从顾总那里接回来没多久就有了。” 顾思念和李怀宇懵然地对视一眼,然后顾思念狐疑地问道:“不会是你邻居的那只泰迪干的吧?” 吴昼瞬间炸了毛:“你们想什么呢!我是专门找的纯种哈士奇和它配的啊!” “这样啊……”李怀宇抽了抽嘴角,对顾思念的脑洞感到哭笑不得。他柔声询问道:“你想养狗吗?” “想!”顾思念的眼睛瞬间亮了。 李怀宇随即冲着电话感激道:“谢谢吴总,等小狗出生,我们亲自去接它。” 顾思念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昏了头,连忙补充道:“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好,有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当挂掉电话后,他们从彼此的眼眸深处都看到了深切的喜悦。顾思念一把抱住李怀宇,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低声问道:“我们刚才像不像一对要领养孩子的父母?” 李怀宇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和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有点。” 两人一边闲适地聊着天,一边耐心等待天才设计师Asa的到来。谁知他们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了六点,都没能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设计师。三个小时的漫长等待早就磨光了他们的耐心,纵然时不时有服务生来为他们送上甜点和饮品,也丝毫不能安抚两人逐渐焦躁的内心。 顾思念翘着二郎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面色冷肃且隐含怒火,眉头紧锁着,一双黑眸里暗蕴风暴。饶是李怀宇这样好脾气的人物,此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唤来服务生,又一次略显急躁地问道:“您好,请问这间房的客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年轻的服务生满脸歉意,声音也有些慌乱,“李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真的联系不上这位房主。” 李怀宇轻叹一声,也不为难这位规矩老实的服务生,淡笑着向他摆摆手,目送他离开`房间后就握住了顾思念的手,他轻轻捏了一下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安抚地劝慰道:“再等等吧。” 顾思念烦躁地拧紧了眉头,“我再给妈妈打个电话,她现在应该开完会了,可以接电话了。” 李怀宇略一思索,才点头道:“好。但如果阿姨还在忙,就不要打扰她了,我们再等一会儿也无妨。” “等什么等?!”顾思念突然发了脾气,“你特意请了假过来,他怎么敢这样白白浪费你的时间?!”顾思念有一腔的郁火积压在心口。他知道李怀宇很看重自己的事业,所以腿伤未愈也没有缠着李怀宇在家里照顾自己。现在李怀宇欠下人情请了假过来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让他又心疼又愧疚。 李怀宇连忙温声安抚他:“没关系的,就算等了很久,但有你陪着我,也不是那么难熬。” 炸毛的顾思念立刻安静下来,但他还是面带不悦地拨通了自己母亲的电话。很快殷婷沉静悦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思念,你们跟Asa相处得还不错吧?” “妈,”顾思念黑着脸,郁躁地低声道,“我和怀宇等了三个多小时,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啊?”殷婷讶然道,“可我跟他约好了,两点半跟你们见面。” “酒店这边根本联系不上他,到底怎么回事?” “……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联系一下他。” 殷婷承诺了会帮他们找到Asa,就匆匆挂了电话。顾思念和李怀宇无奈地对视一眼,只能继续枯坐着等消息。好在做事雷厉风行的殷婷很快就给他们回了电话。 “思念啊,你们别等了,回家去吧。”殷婷无奈而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 顾思念愣了一瞬,然后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他敢放我们鸽子?”三个多小时的无果等待,他顾大少爷何曾受过如此怠慢? 殷婷哭笑不得地说:“我刚才给Asa打电话,结果他说在这里遇上了真爱,现在正忙着追求人家,实在抽不开身。” “……” “不过你们放心,Asa说,他会为了心上人在这里多呆些日子,你们的礼服绝对能赶出来。”殷婷话头一转,突然有些兴奋道,“而且啊,Asa为了表达对你们白等一场的歉意,这次设计就不要钱了!你知道我们能省下多少钱吗?足够你们再办一场婚礼了!” 顾思念听闻Asa是在追求心上人,气便消了一些。毕竟他最懂得两情相悦和相知相守的不易,不会去苛求Asa,免得阻碍他的姻缘。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情绪低落地应了母亲一声,就落寞地挂了电话。 顾思念抬手拦住李怀宇的腰,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闷声道:“对不起……” 李怀宇在旁边将殷婷的解释听得很清楚,便淡笑着摸了摸顾思念的脑袋:“没关系,我最近太忙,难得有这样跟你安静独处的机会,今天下午我很开心。” 顾思念知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熨帖了很多,手臂也紧了紧,粘人地贴在李怀宇身上。 “好了,我们走吧。”李怀宇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开自己。既然Asa不会来了,那么他们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李怀宇见顾思念还是情绪低落,便想要哄他开心一点。他抬腕看了看表,突然间灵光一现,提议道:“现在公司已经下班了,要不要去吴总家玩玩?你也很想Cat了吧?” 顾思念闻言果然精神一振,冷肃沉默的面上难得显出一丝笑意:“好。” 出发前李怀宇还特地给吴昼打了个电话,得到吴昼热情的回应和邀请后便驱车前往吴昼的家。等他们到达吴昼那所精致的小别墅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李怀宇刚要伸手敲门,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不应该这个点来的。”李怀宇犹豫道,“会被吴总看作是来蹭饭的吧?” 顾思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可以蹭饭吗?”他正好就有蹭饭的心思。毕竟今天下午干等了好长时间,他懒得回家做饭,更舍不得让李怀宇下厨。 “……可以。” 李怀宇抬手按了门铃,很快门就被打开了,吴昼英俊成熟的脸上挂着热情的微笑,一闪身把他们请进了屋里,“欢迎欢迎,快进来吧。” 李怀宇他们还没进门,就被猛然窜过来的Cat扑了个满怀。他笑着接住了Cat,手上一用力把它抱在了怀里,先是摸摸它的头,又轻柔地摸摸它的肚皮,“要当妈妈了还这么调皮?” 顾思念的面色也柔和下来,亲昵地揪了揪它的脸颊,轻笑着道:“果然胖了。” “好啦,你们先进来坐,别光站在门口摸它啊。”吴昼哭笑不得地把他们拉进屋。 李怀宇抱着明显变沉的Cat进了客厅,然后惊奇地发现沙发上已然坐着一位身材高大,面容英气俊朗,但稍显稚嫩的少年。 少年一看见李怀宇和顾思念就热情地迎上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略腼腆地笑道:“李先生,顾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那少年见李怀宇和顾思念都一脸茫然,也不觉得尴尬,爽朗地笑了,“我叫秦渺,之前来找吴先生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为了防止他们仍旧想不起来,吴昼无可奈何地低声提示了一句,“养泰迪的那个。” 李怀宇和顾思念顿时都露出不甚明显的豁然开朗的表情,不过反应过来后面上的情绪绝对算不上高兴,李怀宇甚至不自觉地紧了紧抱着Cat的手臂,生怕他那只日天日地的泰迪冷不丁从哪里蹦出来。他把Cat递给顾思念抱着,腾出手来礼貌温和地跟他握了握手,顾思念冲秦渺稍一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四个身材修长高大的男人分别在沙发上端坐下,明明除了顾思念依旧板着一张沉冷淡漠的脸,其他人都笑容客气又温和,可偏偏气氛却分外僵硬…… Chapter49 身为主人的吴昼时刻秉着良好的待客之道,不断地聊天抛梗,再加上有李怀宇在旁边应声闲谈,气氛很快就活跃了起来。 其间李怀宇淡笑着伸手摸摸Cat的肚皮,佯装严肃认真地对它说道:“Cat,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宝宝的。” 顾思念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李怀宇的本意是想开个玩笑,谁知一旁的秦渺听到后双眼圆睁,嘴巴委屈地瘪着,满脸控诉地望向吴昼,“你要把Cat的宝宝送给李先生吗?可你都不送给我……我说出钱买你都不给,还骗我说不愿意把Cat的宝宝给任何人。” 吴昼尴尬地轻咳一声,眼神躲闪地辩解道:“你还太年轻……” “可我有养狗经验啊。” “你还在上学……” “可我有稳定的住所和充足的时间啊。” “你……”吴昼绞尽脑汁地还想再找点借口推辞,但纠结半晌也没想出个冠冕堂皇的拒绝理由,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怒道:“我看你不顺眼,不想给!” 秦渺闻言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晶亮好看的黑眸瞬间暗淡了下去。他失落地垂下头,额前那蓬松的黑发都显得无精打采,英朗健气的少年露出这样伤心难过的表情,让李怀宇和顾思念惊讶侧目,也让吴昼突然间变得无足无措,心里泛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吴昼欲言又止地看着秦渺,几次微微张唇都没能把话说出口,最后索性也低下头不去看他。两人像赌气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战。 李怀宇头一次见到自家成熟又潇洒的老板露出这样的窘态,但他也没什么看热闹的心思,只能在心里对原本想要蹭饭的顾思念暗道一声抱歉,然后强硬地拉着他站了起来,一脸坚决且正经地说:“吴总,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 顾思念的察言观色的水准也很高,这时乖乖地拿起手边的拐杖,作势要离去。 吴昼这才堪堪回神,他连忙站起来,急声问道:“都这么晚了,你们不留下吃饭吗?” “不吃了,以后再来叨扰您。”李怀宇说着便同顾思念走到了门口,一副坚决不为所动的样子。 吴昼自知刚才失态了,也不再多留,面带微笑地将他们送到了门口。结果临走前,顾思念死死抱着Cat,愣是舍不得撒手,李怀宇在一边催他,他就面瘫着一张脸,眼神里却带着祈求的神色,有点可怜地小声说:“我再抱一会儿……” 李怀宇又好气又好笑,只想快点离开,给自家老板留出和秦渺交流和好的时间,但他又舍不得强迫顾思念,只能对吴昼抱歉又无奈地笑了笑。 吴昼这个主人看着自己的狗对顾思念又蹭又舔,腻歪得难舍难分,心里颇有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他摇着头哭笑不得地叹道:“顾总,不用这么舍不得。过几天我就出差,没事干我也要出差,总之我一定出差,然后把Cat送到您家里,行吗?” “好。”顾思念闻言眼睛一亮,冲着吴昼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最后犹豫片刻,又依依不舍地摸了摸Cat的脑袋,才把它递还给吴昼。 顾思念一步三回头地被李怀宇拉走了,告别前他还不甚放心地对吴昼叮嘱了一句:“记得出差。” 吴昼满脸黑线地对他们挥了挥手,然后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抱着狗的手臂,他莫名有种自家宝贝要被抢走的危机感。 而两人告别了吴昼之后,坐到车子里却没有立刻离开。李怀宇用手指轻点着方向盘,转头征询顾思念的意见:“现在回家吗?要不要出去吃饭?” “出去吃吧。” “好。”于是李怀宇就驱车去了一家他们经常去的餐厅。 夜幕降临,月光挥洒,他们停下车后相依往餐厅走去,路上偶尔有旁人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但那些意味不明的眼神无一能闯入他们的小世界,更不能左右他们的心情。两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有说有笑地闲谈着。 席间顾思念又接到了自己母亲的电话。殷婷歉疚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思念啊,Asa现在一门心思扑在追人上,一点儿做设计的心思都没有,你们的礼服可能要拖一段时间了。” 顾思念皱起了英气的眉,满脸不悦,“还要多久啊?” 殷婷支支吾吾地敷衍道:“应该很快吧,你等我消息。” 顾思念还想再催促几句,殷婷不等他反应,匆匆说了句“拜拜”,就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李怀宇见状捏了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温声安抚道:“你不要心急。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那么重要。” 顾思念反握住他的手,低下头悄声嘀咕了一句:“重要。都重要。” 两人都以为结婚礼服这件事很快就能有结果,谁知他们从初冬等到深冬,其间日升日落,潮起潮伏,顾思念打了无数个电话去询问,都没能再约到Asa做设计。 就在顾思念郁愤无比,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的时候,他们终于迎来了人生中重要而特别的一个礼物——Cat的宝宝。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阳光炙烈而温暖,驱散了少许深冬的寒意。这天的李怀宇依旧早早地出门上班了,可到了公司后他却发现一个怪异的现象——向来严谨而守时的吴昼居然没有来公司,甚至直到下午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不过他是老板,即便不来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而且最近的工作也比较轻松,李怀宇就没有多想,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工作。等到快要下午的时候,他却突然接到了吴昼的电话。 “吴总?有什么事吗?”李怀宇关切地问道。 “怀宇!我现在有种当爸爸的感觉!”吴昼兴奋激动至极的声音惯入耳内,让李怀宇怔愣呆傻了好久。 “……啊?”好半天李怀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僵硬地反问了一句。吴昼那话说的莫名其妙,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 “Cat生宝宝了!”吴昼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耐心地解释道,“生了两只小狗!特别可爱!” “是吗?!”李怀宇不自觉中蹭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激动地在原地踱了几步,小心又紧张地问道,“那Cat现在怎么样?没有危险吧?” “放心吧,它很好。”吴昼的语气难掩欣慰,“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医院里守着它,之后的两三天内也不去公司了,麻烦你帮我处理下事务吧。” “没问题。”李怀宇立刻点头应下了,头一次对加班如此积极。 “我现在在宠物医院,你如果想的话,下班就可以过来把小狗抱回家,我会教你怎么养的。”吴昼又贴心地补充说,“或者过些日子,等小狗的状态稳定一点你再抱回去,这样你和顾总会轻松很多。” “不,我下班就过去!”李怀宇坚决道。 结束了与吴昼的通话后,李怀宇本想立刻告诉顾思念这一好消息,但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直接抱着小狗回家,也好给他一个惊喜。 一直到下班前的这段时间里,李怀宇竭力想保持专业而严谨的素质好好工作,可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飞到即将拥有的小奶狗身上。一想到他和顾思念的生活中马上会多一个活泼的小生命,他就忍不住心神激荡。 李怀宇总是不由得幻想着小奶狗的憨态,构画着未来充实幸福的生活,不自觉地就双眼放空着勾唇傻笑起来,让偶尔路过的王成玘讶然侧目。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的时间,李怀宇抓起公文包就要往宠物医院赶,然而他还没能出办公室的大门,就接到了吴昼的又一通电话。 “那个……怀宇啊,”吴昼的声音略有些不自然,支吾地推脱道,“你今天先不要来医院了。” “为什么?”李怀宇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忐忑地急声追问理由。 “呃……医生说它们最好在医院里再观察一段时间,所以你过几天再来领走小奶狗吧。” “是这样啊。”李怀宇悄悄松了口气,但躁动了一下午的心情还是难以平静,他略微不甘地问道,“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它们吗?” “别别别……”吴昼拒绝的话语显得急躁而慌乱,他支吾许久才尴尬地解释道,“它们……它们都还比较虚弱,不适合见外人。” “好吧……”李怀宇遗憾地应了一声。他虽然觉得吴昼的态度有些反常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只是满心都是见不到Cat和其宝宝的空虚。 吴昼在挂断电话之前,还意味深长地嘱咐了李怀宇一句,“你赶快回家吧。” 李怀宇又温声同吴昼道了再见,才心不在焉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低落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李怀宇甚至在庆幸没有提前将Cat已然生宝宝的消息告诉顾思念,不然顾思念肯定一刻都坐不住,会想尽办法去摸摸蹭蹭小奶狗,也一定会缠着闹着要把它抱回家。现在瞒着顾思念也好,倒省了李怀宇哄人的力气了。 李怀宇苦中作乐地想着,在回家前努力收拾好失落怅然的心情,换上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像平常一样轻轻打开了自家的门。 然而下一秒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愕地瞪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愣在了原地。 这间他和顾思念同住了三年的房间于他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存在,可现在这焕然一新的屋子让李怀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视线穿过明净的玄关,一眼就看到了被精心装扮过的客厅。原本简洁雅致的房间突然间被明艳的花束装点起来,墙壁上疏密有序地开着精致美丽的花朵,甚至地板上都铺着娇嫩欲滴的花瓣。李怀宇所熟悉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的房屋,此刻变得陌生却浪漫,这满室的芳华飘然幽怡,让李怀宇的心跳动急促,简直要蹿出胸膛。 李怀宇站在玄关处呆愣了好久,然后蓦然想起了那个顾思念跟自己提起结婚的晚上,自己本已经点头应下,可顾思念却神秘兮兮地将结婚的事翻篇了。思及至此,他的脑海中大致有了一个模糊的预感,于是他居然有些踟蹰地不敢走近屋内。 终于他怀着激动到有些颤抖的心情缓步踏入屋内,而后果然一眼就看到了西装革履的顾思念。他穿了一身裁剪细致的银灰色高定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寒潭般深邃的黑眸。他的嘴角紧绷着,面色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冷然,但却在看到李怀宇的那一瞬间急促且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眸中也现出些慌乱紧张之色。 顾思念的手里捧着一束热烈如火的玫瑰花,像一尊雕像般笔挺地站在房间中央,目光紧紧跟随着踱步进门的李怀宇。他左腿的石膏刚刚拆掉,此时不依靠拐杖直挺挺地站着让他觉得有点不适。他强打起精神,努力想要表现得从容自然一些,却在李怀宇温柔的目光下悄悄红了耳根。 李怀宇看着他这个阵势,立刻就知晓了他的小心思。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倒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李怀宇淡笑着脱下大衣随手扔到沙发上,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顾思念面前,站定。他的眸中满是温柔的期许,似海深广,简直要将顾思念溺毙。 原本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的顾思念很快就被李怀宇温和而略带羞涩的微笑安抚了。他定了定心神,鼓起勇气又向前踏了一步。此刻两人立于房间中央,周围是散落的花瓣,他们深深望进对方的眸中,恍若身处另一片只有他们的天地。 顾思念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却坚定地将手里的花递到了李怀宇面前。李怀宇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猝不及防地红了脸。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花,腼腆地笑着回应道:“谢……谢谢。” 顾思念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台词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口。他直直盯着李怀宇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容,大脑里一片空白,手脚也很是僵硬。 李怀宇抬头瞥了一眼顾思念英俊肃然的脸,又很快低下头来,最后干脆将无处安放的闪躲的眼神投在怀中娇艳的花上面。他轻咳一声,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与寂静。 顾思念心中焦急,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他把心一横,干脆直接拿出了这场求婚的重头戏——戒指。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绒布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后,沉默地举到了李怀宇面前。 抱着花束的李怀宇并不意外会收到戒指,但当他定睛看清顾思念捧在手里的那枚戒指时,却心脏骤缩,双眸也惊愕地瞪大了。 盒中的那枚戒指设计简洁大方,精巧而内敛,被温暖的灯光晕染出明润的光泽。它没有繁复的设计和夸张的钻石,但别致精简,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而李怀宇之所以为之动容,是因为他在三年前就见过这枚戒指。 “这是……”李怀宇讶异到忘记接过戒指,怔愣地投给顾思念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思念立刻会意,他微微垂眸看着这枚戒指,不由自主地用大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低声解释道:“这是我三年前给你的那枚戒指。” 三年前顾思念和李怀宇刚刚确立包养关系时,他急不可耐地送出了这枚精心准备的戒指,也是双手奉送上了自己的一颗心。但那时的李怀宇满心都是被包养的屈辱和生活受挫的痛苦,坚持不再收顾思念的任何东西,也压根没有看到顾思念的一片深情。不曾想今日又看到了这枚戒指,三年过去,它的意义在如今的李怀宇心中已然大不相同。 顾思念垂在身边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他觉得手上举着的戒指太重了,重到他的手都开始发抖,简直要握不住它,他唯一的期望就是李怀宇能快点接过它,那样不光他的手掌轻了,他一直紧绷的心也能放松下来了。 顾思念偷偷抬眼打量李怀宇的神色,却发现他表情凝重,目光幽邃,自己无法猜透他现在的心思。于是顾思念拼命按捺住躁动不安的心脏,用近乎是恳求的眼神望着李怀宇,低声道:“三年前你没有收下这枚戒指……是我的错。” 他顿了一瞬,紧接着又不安地补充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你现在愿意戴上它吗?” 这是顾思念三年前就想交付给李怀宇的一颗真心。当年的种种阴差阳错,让他们错过很多。而这么长时间过去后,顾思念的心一如既往,就如同这枚沉淀得愈加深重内敛的戒指一样,都永远属于李怀宇。无论什么时候,顾思念都在倾其所有地对李怀宇好,也一直在渴望着他的回应。 令顾思念忐忑不安的沉寂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李怀宇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将那戒指连同顾思念修长的手一并握住了,同时用另一只手紧紧环住了顾思念的腰。他用力抱紧了顾思念,把脑袋深深埋在他颈间,良久才略有颤抖地闷声道:“愿意……愿意。” 顾思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反应过来后惊喜地反手搂住李怀宇,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嵌进怀里。颈间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湿意让顾思念心疼地皱起了眉,但向来寡言的他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怀宇,只能更加用力地紧了紧怀抱。 后来李怀宇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他偷偷揩去眼角的泪水,脱离顾思念的怀抱淡笑着问道:“不给我戴上吗?”说着他轻抬下颌,示意向那枚银白色的指环。 顾思念的双眸瞬间亮了,深邃的眼眸像揉进了太阳的光芒,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炙烈情绪。他的神情严肃下来,近乎是庄严地牵起了李怀宇的一只手,将那枚承载了他整个人、整颗心的指环轻柔却坚定地套了进去。 银环在李怀宇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折射出莹润的光泽,时光兜兜转转,它终于还是出现在了李怀宇的手上。 顾思念虔诚地低头在那指环上印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吻,然后一把将李怀宇扯进了怀里。他炽热的气息喷洒在李怀宇的耳际,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终于是我的了。” 李怀宇也轻笑着环住他的背,在他的背后不停用手摩挲着那枚珍重的戒指。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道极细微的动物幼崽的哼叫声就截断了他的话语,也突兀地闯进了两人甜蜜情动的世界里。 李怀宇从顾思念怀中抬起头,疑惑地向四周张望着,“好像有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嗯?”顾思念蹙起英挺的眉,满脸都是被打搅的不悦。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兴致冲冲地拉着李怀宇的手把他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顾思念一直把李怀宇拉到了墙角,然后指着一个很小却温馨可爱的窝,献宝一般急声道:“你看!” 李怀宇的全部心神立刻就被面前这个稚嫩的小生命吸引了。他缓缓蹲下身,出神地望着趴在窝里的那个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奶狗。 它太小了,整个身体甚至没有手掌长,从深灰掺白的毛发上依稀能看出Cat的影子,它小小的一团蜷缩在窝里,看得李怀宇心都快化了。 “这是Cat的宝宝吗?”李怀宇懵然地问道,“你把它带回来了?” “对。”顾思念倾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李怀宇蓦然失笑,“本来我也想偷偷抱回来给你一个惊喜的。” “这些都无所谓。”顾思念侧身搂住李怀宇,还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面颊,“最重要的是,我们家以后就又有一个成员了。” “是啊。”李怀宇专注而深情地望进顾思念的眸中,抬手轻抚他的面容,动容地感慨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对,一家人。”顾思念轻轻勾唇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向来冷肃的脸上漾开春风化雨般的情意。 两个人互相依偎地看着眼前的小生命,仿佛时间就这样停滞了,当下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李怀宇无名指上的指环折射了温暖的灯光,映照出一片圆满而幸福的未来。 ————————————END———————————— 希望大家能喜欢~各种番外后续可以从我的微博【现世风流】上面看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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